涼月影舞

一枕黃梁  第二十章 家人

章節字數：1786  更新時間：09-08-30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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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物行人越來越少了。老張頭收拾了碗筷，準備收攤回家。河對岸，尚有幾點燈火通火明明滅滅，在幽暗的的夜幕下，掙紮著放出些許溫暖，留給夜歸的人。那之中一定有那麼一朵火花是特地為他而綻放著的。不需要確認，也不用懷疑，隻是很安心的那麼相信著。然後，入夜後的寒涼，也便不會太難熬。連長久的忙碌也變得愉快起來。招徠客人時的吆喝聲格外的響亮，看著餛飩在滾開的水花中翻騰時也會不自學地笑出來。仿佛那一個個皮薄餡多的餛飩包藏著不可道明的幸福。

    平常人的幸福不過如此了。

    有些人一直以來求而不得的，恰恰就是這樣稀鬆平常的東西。

    家，還有家人。

    三年多的尋找，三年多的等待，三年多的牽掛，三年多的擔擾，終於在一封薄薄的信箋到來時戛然而止。陪伴杜離風整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的玩伴，他的兄長，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終於來到消息。一時間，他竟有些不適應。攥著信紙遲遲不打開來看。隻是望著信封上熟悉的字體發呆。

    ……我在夢境湖。

    很美的名字呀，一定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也難怪他那兄弟這麼久都沒有一點消息。想必是在美境裏樂不思蜀了罷。杜離風故作輕鬆地想著。

    ……你過得好不好？

    好，當然好了。再好不過了。大部分的時間裏，山珍野味盡情享用，以天為被，以地作席，明月清風相伴，哪還能不好。

    ……帝都……想念……

    離開帝都前，他去過明家府院，人沒了，早荒了。後來，久了，連想起的時候都不多。有時路趕得急了，倒下就睡，連夢都不曾做。有時候會發發呆，心裏便會有些沉甸甸。不知道那個落難的少爺是不是交上好運。一直，一直，都沒有一點線索。他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墮入了一場沒有盡頭的惡夢，隻是重複地，沒有目的的尋找一個並不存在的人。

    ……過來……一起……生活……

    在明家的十年，和明靖言一起的十年，已經成為了杜離風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溫馨時光。那時的杜離風是富有的，在他的小世界裏，前所未有的奢侈著，恣意著。而明靖言便是那美好時光的象征，如果沒有後來的那場翻天覆地的災難，他可能會幻想，在明靖言的維護下，就那麼一直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

    心裏的大石頭軟軟著了地。但本不該有的猶豫卻悄悄爬上心頭。

    實在沒有辦法那麼心安理得地過活。在聽了顏子卿的決定之後。

    世子的夫子，隻不過是醉翁之意。王妃的請求也不過是個幌子。但好心腸的顏子卿還是輕輕鬆鬆地上了套。

    王爺夫婦倆的演技，已經接近爐火純青。一個支走杜離風這個貼身守衛，一人使用溫柔攻勢，直擊軟肋。

    有顏家本家唯一的血脈傍身，不怕顏家那幾把精鑽的老骨頭不會出手相助。至少不會被其他早有預謀的人搶了先機。

    顯然，顏子卿並沒有想這麼多。他看到的，是一個執著的慈母，和一片愛子的真心。

    杜離風本來之前就可以提醒顏子卿的。他入王府的目的之一，便有讓顏家的子弟遠離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波一項。按照約定，他應該一找到機會就送顏子卿出洛城。然後，大家各不相幹。他有他的企圖計劃，顏家有顏家的度量打算。

    但，不可以這樣。

    杜離風沒有辦法抹殺掉自己內心的感覺。也沒有辦法昧著良心說，那一切都是精心安排過的，隻是為了讓結果合乎情理，讓當事人容易接受，讓計劃順利實施。不，他不能。

    說到底，他不是不夠狠心決絕。成大事者，懂得何事要放手，何時能放手。成大事者舍得，為了得到，敢於舍棄。

    杜離風從來都問心無愧，所以從未畏懼過什麼，也從未逃避過什麼。當初將這件事應下來，純粹是被那群熱血沸騰的人給鼓動的。什麼為民請命，什麼還良臣一個清白，還什麼保家衛國。喊得那叫一個高尚，那叫一個激情。如果你不配合一下好像都不愛國不愛家；不給沒有一點印象，被奸佞陷害的爹爹報仇雪恨，便沒有一點做為子為人的尊嚴了，不配苟活於世了。

    親人被謀害，那子女親戚便一定得用仇人的血去祭奠逝者的亡靈。就算窮極一生，就算粉身碎骨，就算不惜一切，都要報了那大過天的仇恨。即使連要向誰尋仇也不知道，即使這個仇報不報得了也不知道，即使這個仇值不值得報也不知道。好像從來就沒有其它的選擇。沒有人關心，子女親戚是不是其實想過的是別樣的人生。

    對顏家，杜離風了解得很少。作為慶國的開國功臣，在曆代的紛爭中都可以全身而退，而且必受重用，絕對不是偶然。顏家會如何安排顏子卿，讓他再次成為延續顏家光輝曆史的重要棋子，他猜不出，也不想猜。

    他從不喜歡別人安排自己的生活。也沒有人真的喜歡這樣。

    顏子卿應該有他自己的選擇。

    其實，最大的理由是，杜離風不想讓顏子卿覺得，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是一場華麗而虛偽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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