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01 更新時間：09-08-30 23:59
一覺初醒的葉母還在搜索著腦袋中零散的記憶畫麵，她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裏，身邊躺著的是熟睡的兒子。她用還打著點滴的手輕輕觸摸著葉冉羯的頭發。
“媽，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冉羯被母親溫柔的撫摸所喚醒，睜開朦朧的眼睛，興奮的看向葉母。
“吵到你了？怎麼不回家睡啊？”說著葉母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媽沒事，就是最近太累了，缺少休息，所以才會體虛進了醫院的。”葉母妄想用體虛來掩蓋自己的身體問題，她不知道眼前的兒子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媽！”冉羯收回了剛才的興奮，忍不住的眼淚齊刷刷的掉了下來。
葉母一頭霧水的看著兒子，連忙心疼的擦拭著他眼角的淚：“傻兒子，怎麼了？我真的沒事，你看，好好的，還要給你燒……”還沒等她把話說完，體內強烈的一口氣就向外衝了出來，張開嘴才發現，那如同玫瑰一般的色彩把床褥都染得鮮紅。
“醫生，醫生！”葉冉羯看到此番情景，大叫著往門外跑去。醫生聞聲也趕忙跑了過來。
冉羯焦急的在一旁看著，葉母痛苦的表情讓他的心有一種絞痛的感覺。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的母子連心吧。
“病人需要休息，我們已經給她注射了藥物，可以暫時幫她減少痛苦。”醫生也隻能無奈的搖著頭，“別讓她太累了。”
葉冉羯坐回到葉母身邊。看著葉母安詳熟睡的麵容，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那個曾經時常會帶著笑容來老槐樹下叫他回家的年輕女人，那個曾在他生病時細心照顧甚至有些羅嗦的母親，而如今卻躺在了這張醫院的病床上接受著病痛的折磨。母親，也許這並不是一個偉大的名詞，她所做的也隻是每個母親都會做的事情，可是對於葉冉羯而言她是愛的全部宣誓，如同美麗的天使一般將青春與生命溶化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葉冉羯第一次用手觸摸母親的額頭，撥開發絲的同時，一條條映入眼簾的皺紋讓他的心變得沉重了。葉母從來沒有說過自己要什麼，她總是在看到冉羯好好的時候露出滿足的笑容。她從來沒有要求得到什麼回報，隻是用青春默默地哺育著自己的愛。
“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還要好好孝順你……”冉羯握著葉母的手，忍著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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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父天天在外麵忙碌著，為了那一分一毫的錢，有時候甚至連水都喝不上。白天忙完了，晚上又要馬不停蹄地趕來醫院照顧葉母。可是葉母的病情卻一天不如一天，除了每天周而複始的吐血外，吃不好，也睡不好，痛苦讓她在短短的幾天裏一下子瘦了好幾圈。
高額的醫藥費已經讓他們的家越來越落魄了。葉母不願意看到丈夫和孩子為了自己如此的不安，更不願他們因為自己連日子都過不好，漸漸的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盤算。
葉冉羯１８歲生日的那天，葉母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支銀白色的鋼筆：“冉羯，今天是你１８歲成人的日子。你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一直粘著媽媽要玩具的孩子了。你開始有你的喜好和標準了，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所以想了好久，就打算把它送給你。”說著她把那支銀白色鋼筆遞給了葉冉羯。
“媽，你好好休息，送我什麼我都喜歡！”這一刻的冉羯是感動的，也是悲傷的。
“你聽媽把話說完。”葉母用手觸摸著冉羯的臉頰，“我兒子越長越帥了，也越來越懂事了。媽不能再照顧你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總嫌我囉嗦，以後我不會再煩你了。”
葉冉羯拚命的搖頭，眼淚早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他強壓著悲傷：“媽，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傻孩子，別哭。”葉母笑著用手擦拭冉羯奪眶而出的眼淚，“我想，不管你做什麼都需要用到筆的。這支筆很好用，是當初我去旅遊時路上幫助的一個老人家送的，希望你會喜歡。不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也沒關係，以後就把它埋進我的墓地裏。１８歲了，是個成年人了，你以後要聽你爸的話，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別怪媽，更別怪你爸。也許這是媽陪你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
“不會的，媽，不會的！”葉冉羯哭著投進了葉母的懷抱。這一刻，葉母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１８歲，對於每一個人而言，這意味著生活的責任，也是另一個成長的開始，青春的第一個步伐將從這裏踏出。可是葉冉羯永遠也忘不了，這個青春的第一步是靠淚水和鮮血染出來的。
晚上當他回到家打開燈的時候，發現父親早已靜靜地坐在了沙發上，一言不發，嚴肅的像是要審判一個罪犯。
“爸，你怎麼還不休息？”葉冉羯疑惑的看著父親。
“冉羯，來，坐到我身邊來。”葉父向冉羯招了招手，然後從茶幾下麵拿出了一些東西，“今天是你１８歲的生日，我給你準備了些‘禮物’。”
他把從茶幾下麵拿出來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擺在了葉冉羯的麵前。
“白酒？香煙？這個是？”葉冉羯感到非常奇怪，他不知道父親到底想做些什麼，特別是眼前的這三樣東西又意味著什麼。
“沒錯，這個是安全套。”父親挪了挪身體，坐正後說，“這些東西中大部分你應該都不陌生了吧？這些將是你以後接觸最為頻繁的東西，所以你必須要學會和認清他們所代表的是什麼，又該如何使用！冉羯，這就是我給你的１８歲生日禮物。你早點休息吧，我去醫院陪你媽了！”
說完，葉父歎了口氣後便起身出了門。
父親的話依然在耳邊徘徊，葉冉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久久地沉思著。“白酒，香煙，安全套”，這些詞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腦海裏不停的反複出現，讓心變得更深邃了。
另一邊，當葉父到達醫院時，葉母並沒有睡著。相反的，她靜靜地倚靠在了窗邊，看著月亮還有那迷人的夜色。
“怎麼還不睡啊？”葉父關心地詢問著葉母。
葉母頭也不回的笑了笑：“你看這夜色多美啊。我想多看一會兒。”
葉父並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陪在葉母的身邊，一起看著窗外的景色。
不知過了多久，葉母首先打破了沉默：“老葉啊，我們都有多少日子沒有一起看過這樣的景色了。”
“喲，不記得了。好象很久了。”葉父突然笑了起來，他們之間有太多美好的記憶了，隻是平時並沒有這樣的機會與時間用來回憶。
“這一晃都十幾年了。”葉母突然轉過頭來看向葉父，“那件事考慮的怎麼樣了？”葉母口中的那件事就是前幾天她和葉父提出的想申請安樂死，現在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隻差一個親屬簽字了。當然他們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葉冉羯，因為他們知道冉羯絕對不會同意的。
葉父的表情突然變得深沉了，他知道葉母這麼做是為了不再消耗那些他們拚搏了半輩子的心血，也是為了給冉羯多留一些錢。可是這樣的簽字，他怎麼下的了筆。
還沒等葉父回過神來，葉母突然又是猛吐一口鮮血，然後摔倒在了地上。她雙手緊緊的按著肝，打著滾的喊痛。葉父趕忙跑出去找來值班醫生。他看見醫生再給葉母打治療針的時候，葉母一直將一隻手伸向葉父的方向，嘴裏不停的喊著：“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葉父的心裏有太多的惆悵了，可是現在他無法逃避。思緒就算再淩亂，他也要找出一個頭來。就在醫生離開病房門的那一刻，他咬咬牙追了出去。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將會讓他背負為錢弑妻的惡名，也許也會讓葉冉羯恨他一輩子，可是比起這些，他更不願意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痛苦，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如果死對於她而言是一種解脫，那麼讓他受再多的傷害他也無怨無悔。
葉父一把攔住了醫生：“醫生，我願意簽字。希望你們能盡快幫我妻子，越快越好。”這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是多麼的牽強，帶著不舍卻飽含無奈。
“你真的想清楚了？葉先生。”
葉父想起剛才葉母如此痛苦的表情，抬起頭，用異常堅定眼神看向醫生，仿佛從骨髓深處發出了一聲“恩”！
“好的。手術安排在明天下午……你們準備身後事吧。”
醫生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一片一片的切割著葉父的心髒。他久久的站在病房門口，如同雕像一般。
次日上午，冉羯如期來看葉母。他還不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事會讓他悲憤到極至。而現在他正興奮得把葉父昨天晚上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和過程講給葉母聽。
葉母聽後笑了：“傻兒子，你爸做這些也許隻是想告訴你兩個字。”
“兩個字？”冉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葉母，“成長？責任？”
“都不是！”葉母搖搖頭。
“那是什麼？”
葉母笑著坐了起來：“這個麼，要你自己參悟了。”
突然葉母收回了笑容，她用手輕輕撫摩著葉冉羯的臉，希望把他的一顰一蹙都印到心裏去：“冉羯，答應媽媽，一定要好好參加高考，考一個好學校。”
“恩，一定會的。我還要拿著成績來媽這裏炫耀呢？”說著冉羯笑了起來。
這時候葉父走了進來：“你們母子倆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沒什麼，說說家常，隨便侃侃罷了。”葉冉羯搶著回答道。
“冉羯，時間不早了，我們去給你媽買點東西。”
“好，媽，我等下再來看你。”當冉羯笑著起身離開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再也沒有等下來見母親的機會了。一切的時間都已經到點了。
葉母用微笑目送著三步一回頭的葉冉羯離開病房，心裏卻默默的在做最後的告別“冉羯，別怪媽媽。我再也不能陪你一起走以後的人生路了，也無法讓你拿著高考錄取通知書來炫耀了。對不起，媽媽一定會在天堂守護你的。原諒媽媽吧，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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