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05 更新時間:09-04-23 11:03
第二天胤禩就去找了江子理,我沒有問,也沒有想問,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有他們之間的規則,不是我能夠參與和幹涉的。
四府新婚已經過去很久,我帶著桑竹幾次在四府的門前徘徊,都沒有敢邁出那一步。
漆紅的大門外,我的手已經舉起,思忖著又落下。正準備和桑竹離開的時候,門從裏麵打開。
是四阿哥。
他看見我也有一絲吃驚,一瞬便恢複了冷若的笑容:“弟妹今個怎麼想起來到這串門子了。”
我穩穩的福下身去:“四哥娶新婚福晉的時候,凜雪沒能親自來,心裏一直過意不去,特地來給四哥道喜的。”
他看著我輕輕一笑,點了點頭,他是聰明的,他知道我來的目的。
他讓下人直接把我帶到若思的房間門口,把空間和時間全部留給了我們。
我突然害怕麵對若思,我不知道悲劇是否在她的身上同步上演。
她的未來顯而易見,雍正的女人,高貴華美,卻帶著浩瀚而飄渺的淒涼。
輕輕的扣著門,一個丫頭把門打開,是若思的丫頭。
見是我,她什麼都沒說,側身讓我進了去,便自己出去把門關上。
她的屋子寬敞而精美,我卻沒有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去把目光放在她的房間裏。
若思坐在靠著窗戶邊的琉璃塌上,深墨色枝紋墊褥,反裘薄毯蓋在她身上,一半卻都已經落下。
她一直看著窗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我走進來。
半掩的窗子外麵,落了積雪的梅花枝在微風中打著顫兒。
我緩緩的走到她麵前,在榻的邊緣坐了下。
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神色,沒有了溫度,一瞬間讓我想到了江子理的眼睛,清冷而又空洞。
“若思?”我輕輕喚著,聲音才一落下,她的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
她依舊沒有看我,像是在對著某一朵寥寥飄浮的梅花,從喉嚨深處散發著空靈的聲音:“對不起……”
我輕輕撫過她臉上眼淚路過的痕跡,潮濕的冰冷刺痛骨髓:“若思,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我握住她的手,清楚的感覺得到她猛的一顫,我輕道:“子理也明白,他了解你。”
她這才把臉轉向我,讓我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像是劃過時間隧道的暗流,留下可見的傷痛。
她反手把一個東西扣在我手上,我低頭看著,是那個同心結。
“妾心恩已斷,莫念比翼深。無配雙依夢,悔做……悔做同心結。”
她的聲音開始抽涕,手緊緊的攥著我的,“凜雪,告訴他,我不愛他了……真的……不愛了……”
我強迫自己沒有在她的聲音裏流淚,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在犧牲什麼。讓江子理放棄她,是讓他從這段感情中逃脫出的唯一辦法。
短短幾天,我們便被時間的河流硬生生的分離開。我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卻再也無法相伴。
她把她的生命交付,把自己的靈魂在蒹葭蒼涼的地方埋葬,遺忘,悲憫;她把她自己心完整的留給他,也留給自己慘亂的淒悲。
回到八府,江子理還沒有走,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坐在八府的亭子裏,呆呆的看著遠處落雪的枝椏。
我把同心結放在他麵前的石桌上,輕輕的把那句詩和若思的話說給他聽。
他隻是扯唇一笑,撚起桌上的那個被若思的淚水沁化的同心結。
空氣壓抑了下來,我需要給他一些時間。
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聲音順著冬風飄來:“我比你們想象中的了解她。”
步子微頓,輕輕偏過頭去:“我知道……”
沒有看他的臉,一步步的離開了亭子。
我突然發現,這一年的冬天被拉的特別長,長的讓天地都凍結成為不可變幻的冰冷。
後來,江子理正式的成為了胤禩的“軍師”。
我不知道胤禩究竟同他說了什麼,我甚至懷疑他是用若思做的說法。
夏天的時候,康熙帶著我們跑到了承德避暑山莊去避暑。胤禩把文毓也一塊帶了去。
我並沒有對這件事做過多的反應,事實上文毓病好之後,很努力的去做好一個福晉。她學字,學畫,學詩,甚至有的時候跑到小廚房去學做點心。
胤禩曾經對她做的點心愛不釋手,似乎那句很經典的話在她身上應驗——要想抓住男人的心,便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我並不是小心眼的人,可是看著他毫不在意的在我麵前讚賞著文毓的點心,就突然不想跟他說話。
這裏的房間並不算大,但是我卻特別喜歡這的布局,桌子是剛好對著窗子,抬頭就可以一眼看到外麵。我們住在蠻小的一個小山坡上,康熙很會生活,比起紫禁城和繁華,這裏算的上是一個世外之地了。
因為一直在用毛筆,最近突然很想念圓珠筆的感覺,於是便找了些比較細的眉筆,削的很尖。
雖然效果沒有那麼理想,卻能讓我減少一些偶爾泛起的思鄉的愁思。
他一直在身後邊吃邊說,我低頭寫著,裝作不去理他。半響,身後沒有了咀嚼著的嘮叨,聽著他的步子走近。他靠在桌子上,目光傾撒著讓我都有些不適應:“你在吃醋?”
筆沒有停,也沒有去抬頭看他,淡笑道:“吃什麼醋?”
他帶著玩味的笑意:“有的時候我倒希望你為我吃醋。”
他抽走了我的紙,看著我寫的東西: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是我最喜歡的李煜的一首詞,每次考試有多餘的時間,或者心緒穩不下來的時候,我就喜歡在卷子上麵寫這句詞。
林花盡謝,春日去,徒留脂紅落滿地,無限闌珊。
我這才抬眸看著他,手上的眉筆習慣性的在指尖轉著。他蹙了蹙眉:“怎麼想起來寫這麼悲憫的詞。李煜的詞我向來不喜歡,太過柔媚。”
我偏頭一笑,奪過了他手裏的紙,低頭看著輕道:“他不過做錯了身份,不該是個帝王,若非如此,他會是個很好的詞人,且不說這首……”
他的唇突然覆蓋了上來,帶著熾熱的溫度,把我後麵的辯解全部緘在口中。
花瓣從窗子吹入,色彩芬芳,旋轉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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