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23 更新時間：21-12-03 20:01
何川醒來的時候看到葉漣睡在身邊，他似乎更白了，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葉漣。。。。。”，何川叫他，發出的聲音略微沙啞。
葉漣似乎聽到聲音，微微皺了皺眉頭，又閉了會眼睛，才睜開眼睛，側頭看他，說：“恭喜你，第一步過來了。”
看來自己迷迷糊糊聽到的話是真的，何川側過身子看他，手指在葉漣的唇角摩挲，心裏充滿不確定。
“葉漣，我是惡鬼，手上沾了太多血。神，會容許我這樣的存在嗎？”
葉漣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說：“有我在你身邊，一定能保你成神路。”
何川欺身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貼著他的唇說：“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葉漣伸手抱住他的腰，淡淡笑著，“若不是看在你剛醒來的份上，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何川笑了一下，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氣。
無論神路是否容納他，他都必須破開一條路回到極樂。
墜著星子的山林，有著深山最璀璨的夜景，此刻在這夜景下進行著一場沒有回頭的離別。
“娘，你不要走。。。。。不要走。。。。。。”
女子穿著赤紅衣衫，身披黑色鬥篷，長眉上揚，膚色雪白。女子絕色的麵容充滿哀傷，對抓著她衣角的男孩說：“小川，和聞測離開這裏，娘很快回來。”
“娘你要去做什麼？”
“娘去找一個結果”。
五歲大的男孩不懂這個結果對母親的意義，隻從心裏感到不安，他怕母親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他在這五年，每一天都看到母親的哀愁，午夜夢囈，念的都是一個“為什麼”。
女子在他麵前蹲下，身上散發的淡香將男孩籠罩進去，平息了男孩不安的情緒。
男孩看著母親哀傷的眉眼無聲咬住了唇，“你要去找誰？”
女子溫柔的對他說：“找你父親”。
男孩鬆開手，緊緊壓住抽噎聲，說：“那你快點回來。”
女子點頭，深深看了男孩一眼，轉身消失在山林間。
男孩揣揣不安的等著，跟著身邊叫聞測的男人躲在山林間，他不知道他們在躲誰。忽然有一天，聞測要離開這片山林，男孩抱著樹喊：“娘還沒回來，我不走！”
聞測快步過來捂住他的嘴，似乎害怕他的聲音被誰聽到，而後歎了一口氣。
男孩從來沒有聽過聞測歎氣，也沒有看過他這樣緊壓著憤怒的樣子，心裏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聞測叔，你告訴我怎麼了？”
聞測不語，伸手來抱他。
男孩稚嫩的臉龐已有幾分冷酷神色，他不言不語，神情與他年齡不相符的鎮定，他看著聞測，又問了一遍：“怎麼了？聞測叔，你如實告訴我。”
男孩是下一任的神主，無論是何苦難都該承受。聞測沒有隱瞞，痛聲道：“神主，被人算計，在神殿。。。。。”
男孩頓了一下，被聞測抱起來的時候沒有反抗，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跟著聞測到了一家破爛的道觀，聽著聞測和他人爭執的聲音才漸漸回到了這個世間。
那個叫緒沅的道士似乎吵累了，不再阻止他們留在道觀。
男孩出奇的冷靜，除了深夜掉過眼淚，在外人麵前幾乎看不出他曾經經曆過什麼。
“聞測叔，娘是怎麼死的？”
聞測愣了一下，男孩麵無表情，可隱隱顫抖的身子暴露了他的憤怒和恨。聞測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依然沒有隱瞞，“落入符氏狗賊的圈套，受萬鏈之刑而死。你是神主之子，要回到屬於你的地方，把那些狗賊都趕出去！”
何川驚出一身冷汗，接著他聽到一陣壓抑的咳嗽。何川光腳走下床，打開門看到葉漣背對著坐在台階上，頭發散在腦後，肩膀隨著咳嗽而劇烈的顫抖。他似乎沒有聽到何川的聲音，又或許是來不及回應，猛烈的咳嗽沒有間隙。
“葉漣。。。。。。”
何川彎腰欲坐下，卻凝住了動作，俯身看著葉漣。
或是咳得太久，葉漣的眼角蘊著水光，眼睛散著幾條血絲，臉色紅彤彤的，唇角還有沒來得及擦掉的血。
即將枯萎的白蓮。
何川心裏忽然閃過恐慌，給他擦掉唇上的血，說：“我去找孤辛。”
“回來”，葉漣牽住他的手，把何川拉到身邊坐下，說：“孤辛給我看了。”
何川拂開他散落的發絲，手法極輕，生怕碰疼了他，“你的病不是好了麼？”
喉嚨似冒火一般，胸口撕裂的痛，葉漣咬牙咽下湧上來的血，頭也痛的發暈，他閉眼靠在何川肩上，說：“這裏的靈澤太少，我離開靈海太久，法力有些跟不上。這才虛弱了一些。”
“可是。。。。。”
葉漣抬頭看著何川，笑了一下，道：“沒事的，我休息幾天就好了。”
何川知道葉漣是強顏歡笑，即便是法力跟不上也不至於會這麼虛弱，何川撩起葉漣的袖子，星雲珠還在。
何川的目光忽然一頓，盯著葉漣手臂的牙印，忽然記起自己在洗髓時似乎聽到了葉漣的聲音，“這是。。。。。我咬的麼？”
葉漣見他麵有愧色，柔聲安慰道：“沒事。”，又看著他，說：“等你塑魂以後，我想回靈族一趟。可能對我的身體有益。”
何川不假思索的說：“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葉漣卻搖頭，說：“慕七上次已經回了靈海，我回去有他照顧，你不用擔心。你就留在這裏，完成最後一步。”
何川看著他沒說話，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但葉漣說的話也沒有哪裏不對的地方。
何川心裏忽然蒙了一層陰影，彷佛又回到與母親分離的時候，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手裏溜走了。
葉漣語聲漸悲。“等你成了神，再來靈海看我”。
葉漣有些心酸，自己和儲君爭這具身體，爭意識，卻還是爭不過這條命。眼下是關鍵時刻，他不能讓何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影響了成神。
何川低著頭，嘴唇輕抿，心裏覺得有些空空的。
葉漣看見何川的神情，心裏越發舍不得，勾住何川的下巴抬起，輕輕吻在他唇上，不深入，就那麼貼著他的唇輕嚐，像是在記住他的味道，謹慎細致。
何川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深，他感覺到葉漣身體的顫抖，將葉漣抱在懷裏深深的回吻他，突然嚐到一滴鹹味。
何川心裏就像針紮似的一痛，“葉。。。。。。”
葉漣沒有放開他，也沒有讓他說話，就那樣咬著他的唇。
葉漣不想做何川的拖累，他想成為他的千軍萬馬，做他堅實的後盾。
然而疾病正在一點點抽走葉漣的生命，葉漣咳嗽吐血的情況更多。
他已經沒有時間來陪他度過之後的路。
葉漣的臉頰被眼淚浸的晶瑩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樣。何川更加用力的抱住葉漣，鼻間泛起酸澀。
“葉漣，我在這，你別哭”。
疾病，對於凡人來說是最殘忍的事。
何川無數次見證死亡，甚至親手給他人送去災疫病禍，疾病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卻沒想到是這樣不值一提的事，深深的把他最愛的人消磨的日漸消瘦。
每個夜晚，葉漣窩在何川的臂彎裏入睡，像個孩子似的，睡顏安詳，臉色卻是極白的。睡不了多久就會急促的咳嗽幾聲。
而在葉漣剛要出聲咳嗽時，一隻溫暖的大手總能及時的在他背後輕撫。
似乎在說，我在。
葉漣抬頭，不出意外的就能看到何川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發出光亮。
葉漣緊緊環抱住何川，喉嚨生疼，眼眶發燙，熱淚順著鼻梁劃過臉頰，滴在兩人重疊在一起的衣服上。
何川輕輕親吻葉漣的發頂，嗅著熟悉的味道暫時安心，可心裏惴惴不安從未消散。
“何川”，葉漣輕輕喚他。
“嗯”
“……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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