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89 更新時間：09-06-29 21:26
“為什麼想到來楠殿？”站在巨大的尖形拱門前，梵褚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我。
“我想多了解有關神界的事，所以想找書看看。”
“神界的事，問我不就行了？”
“你？”我嗤之以鼻，“你總會瞞我一些。”
梵褚聞言，隻是皺了皺眉，表情古怪地問——
“你認識神界的字嗎？”
呆若木雞。
……我真是個笨蛋。
拔腿欲走。
“幹嘛去？”
“……撞牆去。”
……我又不識字，看什麼書啊。
“你真是——”梵褚好笑地拉住我，“既然來了就進去吧。”
聲音一下變得低沉動人。
“我念給你聽。”
……你念給我聽？那你想瞞什麼還不是照樣瞞……
不過知道點總比不知道好。
“這可是你說的。”我奸詐地笑了，“不許反悔。”
“當然。”
楠殿內，浩如煙海的神界卷冊，漂浮在空中，泛著一層朦朧的光，密密麻麻層層排列，讓人望而卻步。
“你想看什麼？”
我猶豫了許久，才低低道，“關於創世的記載。”
梵褚一下就明白了，“你想知道湮炙的事？”
“……是。”
瞬間梵褚神色變得很複雜，紫眸中閃過萬千情緒，最終卻仍是冷冷應了聲，“……好吧。”
“不過，所有有關創世神的卷冊都已經被焚毀了，所以，你想知道的事情——”
“還是得問我。”
……得，那就湊合吧。
我和他，雙雙倚靠著坐在巨大的漂浮的卷軸上，狀似親密地交談。
……說狀似親密是因為他的手牢牢橫在我的腰間，害我怎麼都挪不開半步。
“給我講講創世是怎麼一回事吧。”我想了解湮炙的一點一滴，我想知道，我愛的，究竟是怎樣一個神。
梵褚大手將我擁入他懷中，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我的頭發，我憤而掙紮，怒而視之，無用。
他飄渺的聲音響起，似乎陷入了回憶。
“在宇宙初始，蒙昧初開的一片混沌中，誕生了最古老的七位神祇——姬，非陰，燭裔，惟瑟，玫天，黯，湮炙。”
“他們從最深沉最死寂的漆黑中醒來，發現身邊除了彼此，再無任何存在。”
“於是，姬吹了口氣讓混沌中較輕的氣升為天，非陰跺了跺腳讓混沌中較重的塵沉為地，燭裔直立身體用巨大的身軀支撐天地，惟瑟流一滴淚淌成世界上三萬河流及海洋，玫天眼一睜一閉將世界分為白晝和黑夜，黯的笑容為白晝掛上了明亮的太陽，湮炙……他眼中幽光為黑夜鑲上了月亮及繁星。”
“這便是——創世。”
聽他帶著歎意說完，我心中翻湧起滔天巨浪，怔怔望著無名指上靜靜發光的戒指，需要緊緊咬牙才能止住渾身的顫抖。
原來，這便是創世。
原來，為黑夜鑲上月亮及繁星，讓夜色從此璀璨的人，是他。
再想起那晚他紅衣黑發立於星光之下的樣子，心髒處驟然傳來電擊般的帶著甜蜜的痛。
漫天星光，醉不過你的眼。
原來當初，正是你眼中幽光，成就了整片星空。
我沉浸在這宏偉綺麗的創世神話中，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回過神來，“你剛才所講的，更像神話傳說。第一代神……與現在的第二代神究竟有什麼區別？”
“很簡單，他們的存在，就是靈力本身。現在世界上所有的不同屬性的靈力都是他們創造的，第二代的神隻能支配這些靈力而已。隻有他們，有創造新的靈力的力量。”
“另外，第一代神，有創造神的力量。”
“創造神的力量？”
“現在的神，隻有繁衍所得的子嗣才有神的力量。”梵褚若有所指地看了看我，麵帶調笑，又接著說下去，“可第一代神，可以創造出神來。”
聽上去很厲害，“那有現存的由他們創造的神嗎？”
“很多。愛神玞珩，就是玫天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的。”
……這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測，玫天果然是個女的。
想起瑗珣此前的一句話，我繼續問，“現在所有的第二代神都是他們的後代？”
“可以這麼說。有些是孕育的，有的是創造的，不過，都可以算作他們的後代。”
“既然如此——”我竭力不要讓自己打探的行為表現得太明顯，“有哪些是湮炙的？”
“嗯？”梵褚怔了一下，隨即麵色帶上幾分漫不經心，“他們當年隻有七個人，一起生活了億萬年，你說會有多少後代？”
我不知他這話真假，不過仍然難受了一下，媽的，原來這家夥以前還玩7P！真夠混亂！
換個人接著問，“那你呢？你是誰的後代？”
……梵褚是曜的父親，我這樣，也算把曜的祖上搞清楚了。
梵褚戲謔地看著我，“你終於想到關心一下我了。”
“我的母親是姬，父親……是黯。”
姬，黯，如今都不在了，而且——
“梵褚——”我直起身，異常嚴肅甚至帶點嚴厲地看著他，“當年，第一代神，為什麼會消逝？”
“我在人界的時候，聽到一個說法，是你帶領第二代神殺死了第一代神，建立了現在的神界秩序，是不是這樣？”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湮炙還活著？”
梵褚看著我，眼神漸漸變得嘲諷。
“你在審問我嗎，我親愛的曜？”
“為了你愛的人，審問愛你的父親？”
對上他那樣犀利的眼神，我有些心虛，卻仍然硬著頭皮與他對視。
良久，他終於自嘲般地笑了，“跟你說這些話的人，是瑗珣吧？”
什麼？！他居然認識瑗珣？！這怎麼可能！？他是萬神之王，怎麼會認識一個人界巫師！？
“用不著驚訝。”看著我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梵褚似乎心情又變好了，“跟瑗珣簽訂巫師契約的神，就是我。”
“……怎麼會是你……”
“因為——”
深紫雙瞳一下又變得深沉，定定看著我。
……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他肯定又要說什麼很曖昧的話了。
“在你不在的日子裏，我想替你守護你最心愛的城市。”
……盡管已經事先料到，可是，說我一點都不感動那是假的。等等，我為什麼要感動，我又不是曜，但是，說不定，我……啊啊啊啊，簡直煩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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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是瑗珣跟我說的？”
“因為這番話是我告訴他的。”他笑的得意，“沒想到他居然跟你說了。”
……
“既然是你說的，那就是說確實是你殺了他們？”我的聲音已經不自覺帶上了恨意。
“不。”
梵褚的語氣此時聽上去竟是異常嚴厲。
“我可以清楚告訴你，我的雙手，沒有染上他們七個任何一人的鮮血。”
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騙瑗珣？”
“因為對他而言，湮炙並不是他關心的，他更加關心身為甄羅守護神的你，所以當時，我懶得解釋那麼清楚，就說是我殺的了。”
“瑗珣隻知道湮炙是七位創世神中僅剩的一位，卻並不知其他六人為何消失。”
“但我現在要你記住，他們的消失，與任何其他人都沒有關係。”
……難道是內戰？
“我隻關心一件事——”語氣一沉，我冷冷對上梵褚那露出銳意的紫眸，“其他六個都消失了，為什麼湮炙還活著？”
“因為他夠強。”
……這話我愛聽。
在楠殿的一場談話讓我心中想了許多。
結果，當天晚上，我失眠了。
由於我威脅梵褚他要再敢上我的床我就趁他睡著了自殺，所以今天，我一個人睡。
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心煩的厲害，幹脆跑出去。
世界之樹。
它有一種很奇特的讓人心靜如水的力量。
或許是因為它足夠蒼老，足夠巨大，所以讓人隻有摒棄了心中一切雜念，才能麵對它。
側身，將耳朵貼在粗大樹幹上，聽從那斑駁樹皮底下，傳出的生命流淌的聲音。
脊山的夜色特別清亮靜謐，似乎連空氣都發著暗光。
如此沉寂的夜色中，心底，漸漸滋生萬千柔情。
“夜色……沒想到他是夜的創造者啊……難怪我總覺得他渾身一股陰氣……嗬嗬……像夜色中的妖精……”
“他會愛我嗎……假如我隻是迦南……他會愛我嗎……不可能吧……怎麼可能……那假如我真的是曜……他會愛我嗎……假如我永遠都不是完整的曜……”
“湮炙……湮炙……小胭脂……嗬嗬……我想你了……我好想你啊……為什麼不來找我……我要你走你就走啊……混蛋混蛋……笨蛋……”
聲音不自覺帶上哽咽，心中百轉千回，萬般情意，也隻能訴諸一木。
輕輕親吻那枚戒指，口中便隻會不停喃喃，“湮炙，湮炙，湮炙……”
我這初涉情場的人，從不知，相思，如此之苦。
“不知道他會不會想我……你敢不想我……下次見麵看我不掐死你……可他怎麼會想我……他想的隻有那個人……”
“明明說過不離開的……不離開……離開……”
瘋瘋癲癲，胡言亂語。
本以為在這靜謐夜色中隻有我一人在發瘋，沒想到，在我坐著的這片地底下，突然傳出一聲嬌滴滴地回應，“曜殿下為何在這裏為情神傷啊？”
驚得我連忙跳起，“你你你……你是誰？”
“連我都不知道？本小姐就是大名鼎鼎的脊山之巔的無葉草啊。”
……無葉草……潤滑劑……
我蹲在地上四處尋找，周圍一片平整，沒有長草。
“別找了，傻兮兮的，無葉草長於世界之樹下，因被大樹遮蔽，不見陽光，所以無葉。不過，這裏可是靈力最盛的地方，所以無葉草是三界最好的療傷藥。”
她的語氣十分得意，我隻感覺萬分不自在……忘掉，忘掉……忘掉自己是在跟潤滑劑談話……
“你怎麼會說話？”
“殿下真是在人界呆久了，忘了脊山上的生物都是帶著靈氣的，剛才殿下一個人在這裏自言自語了半天，可不知心事都被半點不落聽去了呢！”
“……你聽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聽到了。”開始嬌滴滴地模仿起來，“湮炙，湮炙，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啊……”
我惱羞成怒，開始扒地上的土，“看我不把你挖出來……”
“別別”那聲音趕忙求饒，“無葉草見光即死，不能離土！”
原來如此，做出一副惡霸樣，“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就把你挖出來！”
“嗚嗚嗚嗚”沒想到她這麼不經嚇，一下子哭了起來，“殿下好壞，殿下好壞……”
我頭皮發麻，繳械投降，“算了算了，我隻是嚇你的，別哭啊。”
“嘿嘿嘿”馬上破涕為笑，聲音狡黠，“殿下還和以前一樣，最受不得別人哭。”
我心一動，“你見過以前的曜？”
“當然。”十分自豪的語氣，“無葉草三千年發芽，三千年成熟，我可是活了四千多年了呢。”
……六千年的一瓶潤滑劑……怎麼又想到那個上麵去了……
“曜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就是您現在這個樣子啊，不過那時候更耀眼，嗯，怎麼說呢——”苦惱了一下，“那個時候，您像能從身體中發出光一樣的，讓人移不開眼……”
“就算您有時候任性，有時候囂張，有時候做錯事，脊山上的所有生物都還是愛您，崇拜您，不過後來您長大了就去曄岩了，也不來看我們……”
“沒良心的殿下，那時候您還說我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女的，現在連我都不記得了，還要把我挖出來！嗚嗚嗚嗚，沒良心的殿下！”
又開始哭了……
我看不到她，隻好摸摸地上的土以示安慰，“別哭啊，我隻是嚇你的，我怎麼會把你挖出來啊，你肯定是個大美女啊，我怎麼會舍得……”
沒想到聽了我的話，她哭得更厲害了，簡直是嚎啕大哭，“殿下您現在都不知道我長的什麼樣，怎麼說我是個美女啊，嗚嗚嗚，殿下根本沒往心裏去！嗚嗚嗚”
手指觸著的土漸漸滲出濕意，我伸出舌頭舔了舔，真的是淚，鹹的，還帶點苦味。
她真的很傷心，因為曾經耀眼的曜殿下忘了她。
可假如，我真的是曜的話，最傷心的那個人……恐怕是湮炙吧？
口口聲聲說我不是曜
口口聲聲說我不在乎曜
口口聲聲讓他忘了曜
他最愛的人忘了他，不僅如此，還拒絕承認自己就是他的愛人，甚至，要讓他忘了他。
何其……殘忍。
想起那晚，他那樣極致深情哀傷的低語“你真的是啊”，痛若刀絞。
“湮炙……湮炙……”輕聲呼喚，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心中痛楚，“湮炙……湮炙……”
“殿下，您怎麼哭了……”土中傳來的聲音驚慌失措，“您別嚇我啊……我沒有怪您！我們都很喜歡您！”
不想讓她擔心，我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騙你的，誰叫你哭個不停。我進去睡覺了，晚安啊。”
飛速躲進房間。
那枚戒指的光在暗處更顯灼灼，我輕輕摩挲，心中隻是想著他，想著他，單純地想著他。
居然也睡著了。
在似夢非夢的朦朧間，感覺到了熟悉的吻，先是羽毛般地碰觸，漸漸就是炙熱的，吞噬一切的氣息了，輾轉啃噬，繾綣纏綿，伴隨著模模糊糊的話語，“笨蛋……要你忘了我……還要我走……後悔了吧……”
我真的睡著了，可我真的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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