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815 更新時間：09-04-28 23:23
事情就這樣了，蕭翼天連夜趕往林府，而瞬則跟著一同上路。
下午的氣溫越發的低了，林小泉抱著暖爐，一邊思考著蕭翼天的反常。他未免太緊張華鈴了吧？華鈴一個小孩子，為何會跟著他四處漂泊？而且華鈴不過是去廟裏拜拜晚了幾天沒回，他至於這麼緊張嗎？
隱隱覺得這兩個以兄妹相稱的人來曆不簡單，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透過布簾縫隙可以看到瞬手裏的饅頭馬上要被他啃完了，從包袱裏再拿出一個，一邊叫他，一邊丟了過去。
瞬看也沒看，就接過了饅頭。
哼哼，武藝高強嗎？
她縮回轎內。暗忖，這麼冷的天還吃冷饅頭，會不會吃壞肚子？算了，我還是好人做到底吧。
於是就著暖爐給他熱起了下個要吃的包子。
還差兩天就到江南的總分行了，哎，這天氣要什麼時候才會變暖和啊！她十分懷念有空調有溫室效應的現代。古代怎麼就這麼冷啊。
想了很多次，為何是自己來到了明朝，但也很清楚自己的幸運，居然是應天首富的唯一女兒。如果不幸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她苦笑，什麼時候自己說話也變得這麼古色古香了？看來，也慢慢接受了自己身在古代的這一事實了——而且還有如魚得水的架勢。
想起以前那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現代女子，有恍然如夢的感覺。隻是想到林老爺，心中略有些愧疚。
至於那個真正的林小泉，應該像自己一樣，去了現代的那個軀殼裏，繼續自己未完的生命。雖然真的，很茫然，因為這個世界與自己以前待的世界處處不符，步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被人謀財害命，但是怎麼說呢？卻很高興，因為自己的存在是被人需要的。沒有了自己，林府上下五百多口人就會沒飯吃，林老爺也無法在自己的小院裏種花，而瞬也不能像現在這般安安穩穩地坐在馬上衣食無憂。在以前那個世界，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期盼，隻是為了活著而日夜奔波。
這樣很好，她笑了笑。
“吃完了。”瞬在外麵嚷嚷。
“好啦好啦。”她把包子掰開一小口子，恩，裏麵都熱了。剛丟給瞬。就發現下雪了。
“啊！”兩人異口同聲地驚歎。
瞬驚歎著，捧著熱呼呼的包子，開心地歡呼：“熱的，熱的。”咬了一口，一臉幸福地：“好吃，好吃。”渾然不覺身上下都是雪花。
“在路上的時間要延長了。”她看看漫天飛舞的雪，低語。先找個客棧住下吧，路滑了不好走。
衝瞬說到：“跟大家說聲，快些趕路，到前麵的客棧就先歇下吧，等雪停了咱們再走。”
“唔。”他吞了口包子，點頭，策馬向大家轉述了她的話，轉回來時朝她笑，輕語：“他們都誇你是個好主子。”
雪花中，他的笑容真是特別好看。
放下簾子，她繼續幫他熱食物。心髒呢，一直在狂跳。
哎呀呀，真是糟糕，他現在都瘦成這樣了，怎麼笑起來還是這麼好看？恩，好看嗎？也不是好看，隻是自己怪喜歡他這樣笑的模樣。
突然想到，眾人中瞬穿的最少，一直都是那黑色袍子。送他那披風也沒見他圍過。這家夥，不怕著涼嗎？
歎口氣，在車廂翻找出一件黑色鬥篷。“瞬。”叫著他把鬥篷丟了過去。
瞬接過鬥篷。想了想，還是係上了。要不拿食物就不方便了嘛。
帽子周圍是狐狸毛，裏麵墊的是水獺的皮毛。人類都會怕冷，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人類死掉。
她把我當人類了。
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點。對，所以才會擔心的，因為人類很脆弱的。唔，原來是因為這個。
感覺以往的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他歎口氣，這下她就不是奇怪的人了，跟所有人類一樣，可以忘掉。
她叫，林小泉。怎麼？忘記不掉？
他又困惑了，搖搖頭。想走了，想離開這裏。
就算大家說我永遠都不了解人類也罷，反正現在就想走了，不想了解了。人類真麻煩，真討厭。
看了看馬車。她在用那個爐子熱東西。
走了，就遇不到這樣的人類了。那些家夥不會熱食物給我的，不會朝我那樣微笑，不會擔心我，不會那樣輕輕碰我，溫暖……
雖然她隻當我是人類。
這樣想離開，又舍不得。
呆呆地坐在馬上，徑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掀開簾子，正好看到的就是瞬一臉落寞的樣子。
“怎麼了，瞬？”她有些擔心地問。
瞬回過神來，抬眼正對上她憂心的眼睛，愣了一愣，“沒什麼。”心裏的天平，傾向了她。
除非她知道了，不然不告訴她。這樣，她就會一直把我當人類，一直這樣對我了。
除非是她先知道，不然，就這樣一直待在這吧。
他暗暗下定決心。反正自己的時間是無休止的，浪費這幾十年又算什麼？
既然定了下來，他的精神也回來了：“我們晚上吃什麼？”
這是往常的瞬。她鬆口氣：“到了再說。”躲回車裏，外麵真冷。
瞬，真是個奇怪的家夥。人類的食量會那麼大嗎？也不可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心髒那麼輕易掏出來吧。最主要的是，他經常露出的那種神色，不像人類。
仿佛經曆無數歲月的滄桑，卻又是那麼單純的眼神。
可是，就算他不是人類又有什麼關係？
她實在不了解自己的麻木心態從何而來。是一開始自己就沒把他當人類看？還是慢慢地覺察到瞬的不同尋常？
反正無論怎樣，他隻是瞬而已。
把包子丟給他：“瞬。”隨便他是什麼，隻要是瞬就可以了，隻要，隻要他不離開……
“唔，好吃，好吃。”他接過包子，大口地吃了起來，“啊，前麵有客棧了，大家加油啊。”
“好哇！”大家應著，催馬加快了步子。前麵駕著馬車的周叔也一揚鞭子：“駕。”朝客棧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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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客棧頗有特色，看起來倒是像所大宅子，大廳裏的布置也很是精美。如果不是外麵掛了“同福客棧”字樣的牌子，林小泉真要懷疑這是不是私人住宅了。
才這麼想著呢，一個家丁打扮的人迎了出來。“小姐，您是來我家做客的嗎？”
“恩。”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林小泉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回答了他。
“現下咱家的‘寒香苑’和‘碧語苑’都可以住人，您要住哪？”
“冬天嘛，自然是‘寒香苑’了。”她笑道。
瞬掃視了下大廳，微微皺了下眉，但什麼也沒說。
“寒香苑最近冬梅正開了，可好看了，小姐真會選地方。”
林小泉微笑著，沒回答。
“看我隻顧著說話了。”小二拍拍額頭，“來人，幫忙把幾位的行李搬到寒苑去，伺候好客人的馬兒。”再又笑眯眯地：“來，請跟我走。”往前帶著路。
留意到搬東西的幾個老頭子毫不費力地扛了行李就走。反而周叔他們幾個壯年人手腳空空地跟去了。
不由地有些疑惑，而且，這麼大的宅子，人也太少了些。雖是這麼想，但還是跟著小二走了進去。
“寒香苑”在宅子的西邊，類似於一座孤島，因為四周都被主人獨具匠心地用水環繞了起來，唯一通往大廳的就是腳下這曲曲折折的水上回廊，回廊四周栽滿了梅花。“寒香苑”的房沿隱隱約約地從繁茂得不像話的梅花中露出來，梅花開得正得意，白的，粉的，豔紅的，十分漂亮。
“小姐，這兒您可滿意？”
“唔，恩。”不滿意又有什麼辦法？雪眼見大了起來，天也漸漸黑了，附近又沒別的人家，隻能住下了。況且，這個景子真是沒得挑。
“你家主人呢？”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瞬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正常的問話！林小泉看看瞬。這家夥居然說了句正常人類才會說的話。
“我家主人長年臥病。”小二愣了愣，笑著回答，“不能跟你會麵，真是十分抱歉。”
瞬搖搖頭，又沒做聲了。
“我已叫人給您生好火了，請進去烤火吧，外麵涼著呢。”小二邊念叨著：“這‘寒香苑’的回廊把整塊地都圍了個遍，所以您要是睡不著，可以夜裏出來賞梅。這些天又下了雪，雅致的緊呢。”
“你還有這等雅興。”林小泉笑道，“這房子確實修的好看。你家主人真是高雅之人。”
“小姐誇獎了。”小二點頭，笑。
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量著整個寒香苑，沒多久就到了岸了。
“小姐，那中間是主屋，旁邊的您就隨意安排大夥住吧。”小二比畫著，“您先歇著，待會就給您送晚餐來。”說著就轉身走了。
林小泉往中間主屋走去，瞬跟在身後沒說話，也沒嚷著要吃東西。
從瞬的奇怪反應也猜出了這屋子的不尋常，但也懶得問他，反正他都會處理好的。
屋內很暖和，擺設華麗的不像客棧。哎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嘛，自顧自地爬上了暖炕，解開鬥篷。歎口氣，真舒服，像在家一樣。
家。
在應天府叫那個叫林府的地方，被自己稱為家了。認可了嗎？不知道林老爺還好不好？林伯應該把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吧。沒得瞬的折磨，家裏的廚子們可都能好好歇會了。那個以前世界裏住的小公寓，已經記不清有什麼了。現在一想到家，就是那紅木的家具，錯落有致的古董花瓶，長長的回廊，林老爺，林伯，墨香，畫映，雪枚，周叔……還有眼前正瞪著自己的家夥。“你幹什麼，瞬。”開口問他。
“隻可以喝這裏的酒。”他說。坐在她身邊，附耳低語。
淡淡的水氣溫潤了她的耳輪。臉慢慢燙了起來。“恩。”連忙埋下頭，祈禱他沒注意。
“你，臉紅了。”他說。
不爽地：“男女授受不親，你懂沒懂！”隨便找了個理由爭辯。
“恩，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他老實地回答。不明白她那麼激烈的情緒波動為的是什麼。很多人類看到自己都會臉紅，這沒什麼的。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對，我是男，她是女……
“你是女人！”他十分驚訝地看著林小泉，大呼。
林小泉終於抬起頭來，臉上的紅潮未褪，恨恨地：“是哦，真抱歉我現在才讓你發現這點。”心裏倍感失敗，難道我的女性特征這麼不明顯嗎？
臉紅紅的。紅紅的。從來沒見過她這樣。這讓他看著覺得特別有意思。
被他眨也不眨眼的看得頭皮發麻。她可不會認為這家夥是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以瞬的心智來推斷，他還達不到以目傳情的水平。“你，你想幹嘛。”結結巴巴地。
人類的臉，為什麼會變紅呢？他覺得好奇妙。以前看到人類見了自己臉紅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是看到這個林小泉臉紅了，就好奇了起來。
於是，他十分小心地挨近她坐著，伸出手來，想摸她的臉。
這小子的企圖目的很明顯，卻神使鬼差地沒躲開。
軟軟的，暖暖的。手掌貼上去，似乎可以感受得到細細血管內奔湧的生命。
生命。她也是有生命的，所以脆弱而易折，略微不小心，便會消散，不複存在。突然想明白了，人類之所以有那麼多的情緒，不是身體結構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個生命的脆弱短暫，所以才會拚命地感受別人的情緒，並讓別人感受到自己心情。因為他們的時間不多啊。
這個林小泉，也會死掉，幾十年後會化為一捧黃土，無法微笑，也沒有溫度。即便有輪回，那也隻是另一個人，不是林小泉。
心口有些什麼淤積著，讓他覺得有些難受。人類都是會死的，這個，自己看得太多了，為什麼不想見她消失呢？
“你，不要死。”他任性地要求她。
“啊？”不解瞬莫名其妙的舉動，現在他又說了讓她更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
“不要忘記。”現在也明白為何有孟婆湯了。因為人類感情那麼強烈，如果不能忘卻前世的事，那麼長久的輪回下來，靈魂會因為承受不了那麼多，那麼重的感情而破裂的。可是自己不想讓她忘記，不想被她遺忘，不想讓她忘了對自己好。是了，她是一直對我很好的。很好，沒有誰對我這麼好，除了她，她不一樣。不，也許是有人對我這麼好的，隻是我沒看到。不，不，沒有，絕對沒有。
因為我的出現總是帶來殺戮啊。
他移開手，再看看自己修長到有些纖細的雙手，搖搖頭，咕噥了句什麼。
這樣神經質的表情讓林小泉的心懸了起來。他這樣的神色又出現了。明明是疑惑的樣子，卻又有十萬分的詭異。
“瞬？”一連叫了幾聲，他都沒絲毫反應。隻是看著雙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急了，把雙手壓在他手上，再看他，輕喚：“瞬？”
比自己的手小，白白的，溫暖的手。他終於抬頭，朝她笑：“我想事情去了。”手上一直傳來了她的溫度。
“你的手好冰。”她不滿地，“誰要你平時穿得少，你著涼了嗎？”心髒又在狂跳。
“我不會著涼的。”他笑，“你出汗了。”
還不是被你嚇出的冷汗。她鬱悶地在心裏想：“別管那麼多，來，讓我試下額頭。”伸手探往他的額，也是冰涼一片。“沒發燒？”
“我沒事。”不太習慣別人的碰觸，因為沒有人敢碰自己。但認識她之後，開始習慣了，她都不怕自己。
“可能隻是著涼。”她幫他解開鬥篷，“今天先休息下，要是明天沒有好轉，我們就去看大夫。”
手上的溫度驟失，讓他有些不適應。看不到她的臉。隻可以感覺她的手指輕輕在脖頸劃過。微癢。
“來，先坐著烤火。”她說著，拍拍炕沿。
瞬很聽話地挨著她坐了下來。心裏始終是亂糟糟的。
為什麼呢？怎麼會變這樣了呢？人類應該不會對我有任何幹擾的啊，我怎會受到了她的影響？我和這個林小泉是不一樣的，可是……
漸漸的，開始在意起來了。他在心裏對自己抱怨了一句。甚至都有些埋怨林小泉的意思，要不是她，我根本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多討厭啊，人類！
抬起頭，準備耍橫發泄心中的不安。卻在看到她溫柔的眼神後，不自覺地化解了他原本的怨氣。
怔怔看著她的臉。半晌，終於認真微笑了起來。我不討厭她，不討厭她作為人類中唯一特殊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對她生氣。
看到瞬看著自己微笑，雖然不知他為什麼忽然笑了起來。可是心又開始狂跳。啊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嘛！
她皺了一下眉，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的煎餅還有兩個，”瞬開口說。“給你吃。”
話一出口，林小泉緊張的不得了：“瞬，你生病了。明天我們一定要去看大夫。”食物一向是這家夥的命根子，他居然在不能吃這宅子的任何東西情況下要把剩下的唯一一點食物給自己！
瞬搖頭：“我沒事。”這裏的妖氣很充足，所以自己不需要人類的食物也可以維持身體所需要的能量。但是，人類不吃東西，會餓壞身體的。
“一定生病了！”她喃喃著。看到他堅定的眼神越發讓她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
“沒有。”他搖頭。
“是不是哪不舒服？還是昨天吃壞了？”她詢問著他。
見她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他隻得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你不可以餓著，對身體不好。”
她愣了一愣。然後滿心感動：為了不讓我挨餓，瞬居然寧願自己餓著……
半天，才開口：“瞬……”你也不能餓著啊。
“我可以找到別的東西吃。”他又輕輕繼續說著。你們人類不能吃的。
瞬不會說謊，便相信他了。而且，他那樣安排必定有他的理由。因為他得保護自己啊，所以應該是可以找到東西吃的，哎，枉我剛才還那麼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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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安頓好後都吃了不少東西。而自己則在偷偷吃完煎餅後跟大夥喝了些酒，便推辭不勝酒力，回房休息了。自然，小二送來的東西，是一點也沒碰。
而瞬則是一直沒露麵，不知在幹嘛。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莫小源她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是誰呢！”
“哈哈，是啊。她肯定是沒人要的孩子！”
“我……”小小女孩含著眼淚，“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我沒有爸爸媽媽一定是有原因的！”一次又一次地強調，抓著小熊的小手用力的已經發白了。眼淚卻始終不肯滑出眼。
“大家看她那樣子，要哭啦，要哭啦。”
“愛哭鬼，上什麼學，去找你爸爸媽媽去吧！對了，你沒有爸爸媽媽的！哈哈”
大家的笑聲顯得那麼的尖銳……
她慢慢睜開眼。眼角都是濕的。
莫小源。
多麼遙遠的名字啊！
那個世界的自己跟現在的這個世界的自己所受的待遇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所以，不留戀也是有道理的吧。也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吧，所以才讓我來到這。
雖然很危險，也許不能活到八九十歲，也許明天就會被人殺掉。但是那個沒有目標的莫小源是過去了。現在我是林小泉。我現在被很多人需要，不再是螻蟻般的存在了。
她告訴自己，眼淚不聽話的再次劃下。擦拭著眼淚，微笑著。
心結突然被解開了。她才發覺窗外梅花的寒香十分清雅，恩，帶壺酒去看梅花吧。
想著，她穿好衣服，裹了鬥篷拉開房門，剛準備走出去。卻看到月光下，瞬正看著梅花若有所思。下午給他的鬥篷又沒帶。
她想了想，回屋再拿了件鬥篷。緩緩走過去。
當然感覺到了她出來了，可是就是沒道理的相信她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於是他頭也不回地任由她走過來，站在身邊，把鬥篷給自己圍上。
“瞬，在看梅花嗎？”她圍好後，陪他站著。
“恩，有人要來。”瞬說。“等會就來了。”
他的回答永遠都是這麼牛頭不對馬嘴。反正也習慣了。倒是這個讓瞬等著的人讓她好奇了起來。“他是誰呢？”
“這屋子的主人。”瞬遙望著遠方。“他看到我們沒吃他的東西了，所以要來看看我們。”
“哦，哦。發現了呀。”
“恩。”
雪中的梅花美的不真實，像一幅美麗的畫。沒有月光，但是還是顯得很白很亮。她在回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瞬，要喝酒嗎？我帶了一壺。”
瞬終於回頭。笑：“恩。”
他的容貌恢複了，依然像初次見麵般的俊美無鑄。一晚就能恢複？
她再次疑惑著。
瞬……
卻什麼也沒表露出來。
他自己則是完全沒發覺已經露出了這麼大的破綻，再又看了看不知名的地方。說：“我去取酒杯來。”
“恩。”
他往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沒多久，回廊那頭就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這麼晚，是誰！
瞬說這屋子有問題，所以她頓覺心裏發毛。機械式地轉過頭去。
梅海中，走出了一名少年。白衣勝雪，笑顏如花。真正如花般的人。十分美麗，跟瞬是截然不同的好看。瞬是非人間才有的絕塵脫凡，而且這位少年，則是美得妖嬈，誘惑力十足。
“小姐好雅興。”他微微稽首。“難得有人跟在下一樣頂著這寒冷的天氣，隻為賞這梅香。”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充滿魅惑。跟他的臉倒是絕配。
雖然好看的沒天理，但是她還是保持了應有的理智冷靜：“您過獎了，這隻是小女子心血來潮而已。”
“能見則是緣，無論什麼理由，在下與小姐畢竟相見了。”少年說話間，已經走近了。
瞬怎麼還沒來？她隱隱覺得不妙，這家夥絕非善類。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敢問公子也是借住在這‘同福客棧’嗎？”盡量拖延著時間。
他走近一步：“在下是這客棧的主人。”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這家夥真的是客棧的主人！瞬怎麼還不來！
“久仰大名了。”她僵硬地笑著。考慮自己能不能打贏這家夥然後跑人。
“在下隻是默默無聞之輩，又怎能有大名？小姐又怎談得上久仰？”他隻是笑著，慢慢逼近她。
這家夥居然還在這挑語病，她額間的冷汗都冒了出來。瞬啊！你怎麼還不來？你家金主要死了啦。“那，公子慢慢賞梅吧，小女子不便打擾了。”轉身就要開溜。
也不知他怎麼動的，她轉身才跑了一步，他就已經在身前一米開外擋住了自己去路：“小姐，何必這麼心急呢？”依舊笑著。
這麼好的身手，自己是絕對打不過的了。她苦笑著：“公子，小女子怕受了涼，所以要回房去休息了。”
少年收了笑。淡淡說：“小姐，你可知即便到了房間，也不見得安全哦。”
既然他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她也不拐著圈子說話了，咬咬牙：“公子，小女子跟你無冤無仇，為何要為難小女子。這樣未免有失公平！”
他又笑了起來，美麗的臉上是譏誚的表情：“敢問小姐，這世上又哪來的公平可言。”
她皺了一下眉：“公子若是要錢財，小女子一定竭力滿足。”
“在下若是要錢財，隻管去拿便是，何必找小姐賞梅呢？”他仍是笑。
“難到公子要小女子的命？”她輕歎。瞬，你要是還不來，這家夥可就取了我的命了。
“不知小姐可否割愛？”他的笑容一直沒退過，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好壞一樣。
“小女子的命不知能幫上公子什麼忙？”他的表情是真的要取自己的命，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很柔弱，但瞬都可以那麼輕易的挖走一個人的心髒……
可是自己沒得罪過他，他又不為錢財，那沒道理非要取自己的命啊。
“什麼忙？”他疑惑的樣子。然後笑：“不知道。”
她欲哭無淚：為什麼自己會死的這麼沒價值？
“我不想死。”她很認真的告訴他。
“我知道，每個人都不想死，結果都死了。”少年輕笑著，似乎對她的反應覺得很好玩。
“我的家人都要依靠我活下去。”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應天府的那群人已經不知不覺變得十分重要起來了。自己這麼貪戀生命的原因，竟有一大半原因是為的他們！
“沒有人是不可以失去的，自己一個人可以活下去。”他笑。
“那不叫活著。”她自己曾那樣生活過，所以很清楚。
而這少年聽到了這句話後居然頓了一頓，停止了朝她逼近的步伐。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他可能是想開了？決心放過我了？她在心裏天真地想著。
“怎……麼……”他原本魅惑十足的聲音變的十分陰沉。緩緩抬頭，尖銳地嘶吼：“你覺得我不是活著？”
雙眼是血紅血紅的，麵目扭曲，十分嚇人，滿頭烏黑的頭發居然披散開來，在頭頂盤旋。仿佛他身後有個巨大的黑洞一樣，把自己身邊的空氣都吸往他那去了。龐大的壓力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
她幾乎被這壓力壓得要窒息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我……”話說不完，甚至一步也動不了。心裏卻突然憐憫起他來。原來，他也是一個人，在這個空蕩的宅子裏遊蕩著。
可是，現在不是同情這個明顯想置自己與死地的家夥的時候吧！瞬啊！你怎麼還沒來，上哪去了呀！
那個人喘氣的聲音格外大聲：“你是說我生不如死是不是？”一邊低吼著，一邊朝她繼續逼近。
而她已是背靠在回廊的欄杆上，退無可退了。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接腔了。
“我，我活得很好，這裏，所有的人都聽我的話，我不知活得有多快活呢！”他已經一步步走到她麵前，可怕的臉讓她都不敢睜眼去看他，隻感覺他呼出的滾燙氣體在臉上翻滾。腦子已空白的不能思考。
有個尖銳的東西靠近的自己脖頸，微微一痛，似乎有液體慢慢流了出來。
完，完了，完了完了，要死了，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啊！雖然十分不甘願，但她還是做好了死亡的心理準備。
可那尖銳的東西卻遲遲沒再深刺下去，也就是說並沒刺穿她的喉嚨。
如果她此刻睜開眼，必能看到那雙血紅雙眼中的猶豫。
雙爪已在她頸上，隻要輕輕動一下，便可以割斷她的血管，讓她成為這梅花的肥料。可是卻下不了手……
“那樣不是活著！”腦中一直盤旋著她剛才的話。這句話讓自己很是憤怒，似乎心口某處被牽扯到了。痛……
突然，一聲清嘯由遠及近響起。嘯聲未落，爪下的人類已被來人摟於懷中。
是瞬，瞬，他終於趕上了！林小泉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便鬆了口大氣，心頭的弦一鬆，便直接昏迷了過去。
昏迷前，問自己：我，是不是太過依賴瞬了？
“你若殺她，我殺你。”瞬看到她的血掖汩汩地往外流著。不由皺了一下眉，伸手在她傷口上一拂。血，立刻止住了。再抬首看那人，淡淡說。
那個人揚了揚好看的眉：“我還真低估了你。”
瞬搖頭：“你不可以傷她。”他不會跟人商量談判，隻會命令與服從命令，所以，他的口氣十分強硬。
這讓那少年不高興起來：“閣下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點。”
瞬沒做聲，反正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雖然明白這話的字麵意思，但是其中的深意，他還是不懂的。
“在人類還沒有文字之前我便已是妖。你是否該叫我一聲前輩。”他冷笑著，現出自己的妖氣。一隻巨大的白色狐狸在他身後咆哮著，九支尾巴攪得雪和花瓣形成了巨大的氣流，旋轉著。
“我不是妖。”瞬看到她脖子上仍沒愈合的傷口，有些不悅。她的傷口太深了，所以才愈合不了。
少年愣了愣。然後說：“你有妖氣。”
瞬沒有回答，低首看了眼懷中昏迷著的林小泉，再看看她脖上的可怕傷口。微微皺眉。想了一下，咬破了手指。
指間流出的是一種金黃色的，帶著一股濃厚香氣的液體！
把液體滴入林小泉口中，小心放她在身後躺著，再舔了一下自己咬破的傷口，放下手來。在他放下手的一瞬間，雙手間居然套上了一雙毫無光澤，漆黑的爪狀武器！對麵前驚疑不定的少年笑了一笑：“我是瞬神。”
少年驚訝得忘記了做出任何反應，隻看著他精致脫俗的臉。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更驚訝。林小泉。
瞬？神？
當她一恢複意識，便聽到了瞬這樣說著。
她想自己沒弄錯。瞬是神祗！
這麼一來，一切瞬的古怪，全部清楚了。
因為他是神啊！
她甚至已不敢睜開雙眼看瞬現在的模樣，隻怕瞬發覺自己已知曉了他的身份，一定會馬上離去吧！
神祗啊！天地萬物都由他們主宰生死，自己隻是個渺小的人類，拿什麼挽留他下來？
眼雖然沒睜開，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哀傷的表情。而這，又怎會讓狡猾的狐狸放過？
他其實早已由知曉瞬身份這震驚中恢複過來，打是完全打不過他的，除非傾己全力，但這種虧本的事他才不會做呢，所以他一邊佯裝驚訝得動彈不得，一邊等待機會開溜。
當他看到林小泉的神色有變，心知她已清醒了，雖然不知道她那神情代表什麼，但這機會他是斷然不會錯過的。朝瞬點了個頭：“她醒了。”在瞬轉身的一刹那，他立即逃之夭夭。
瞬也顧不了他，轉身，在林小泉眼前蹲下。笑著：“你醒……”話已說不出來。隻因見了她複雜的神色。
瞬都叫自己了，她也不好假裝昏迷了，睜開眼：“瞬……”視線跟他的雙眼略微一對，馬上閃避開了。
這古怪的反應，讓瞬一下明了。“你聽到了？”
“恩。”她很想裝傻，卻什麼也沒做，埋下頭不敢看他。
“那你有什麼願望？”人類每次知道自己身份後都會要求實現願望的，他幾乎有些麻木地問。
“願望……”如果說要他不要離開，會不會實現？她想了想，搖首。苦笑。
自己在她眼裏已變得這麼可怕了？連願望都不肯讓自己實現一個？
心口有些悶悶的。他知道，是要走的時候了。因為她已知道了自己不是人類，她再不會像以前那般待自己了。
“我，要走了。”停了好一會，他終於還是說了出來。讓我離開。與其讓她因害怕而不知怎麼趕我走，還是讓我自己主動離開吧。不要她為難。
“……恩。”瞬，果然是要離開的。要走了。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似的。四肢居然在微微顫抖，沒有理由地覺得暈眩。
是害怕嗎？留意到她的顫抖。在心裏輕歎一聲，最後看了她一眼。憑空消失了。
她抬頭看天空，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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