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94 更新時間:10-03-20 09:50
“梅苑”內,灩灩的陽光隔著紗窗,拂了一身錦繡。雷振宇臉上的笑意,卻比陽光更燦爛,爽朗的笑聲如陽光下閃亮的金子,在空氣中起伏回蕩——
“林弟,我到你家去了好幾次,都說你出遠門還未回來,可想死我了!你回來後,怎麼不去找我?”
林月兒搖了搖折扇,臉上揚起淡雅的微笑:“我才回來,一大攤子事,剛料理好。原打算今日去拜訪你,沒想到這麼巧就碰上了。”
雷振宇聳了聳眉心,哼一聲:“才怪,若不是被我逮到,指不定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一把抓住林月兒的手,大笑,“今日可不能放過你,非得陪我大醉一場不可!”
林月兒拿扇柄敲了敲他的手背,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多日不見,雷兄怎麼還是這般毛毛躁躁的?”
雷振宇訕訕縮回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我見了林弟,就一時忘形了。”想了想,又道:“林弟,不是為兄說你,咱們都是大男人,你幹嘛總像個女人般扭扭捏捏?”他神情依舊豪放灑脫,一雙眸子卻帶著明銳的細芒,在她臉上似有若無地閃動。
林月兒靜靜望著他,突然展顏一笑:“我自小有些潔癖,不喜與人太過親近,雷兄勿要見怪。”她的笑容宛若水中綻放的一朵青蓮,那般聖潔而澄澈,猶帶一絲清風的涼意,令人不敢生出絲毫輕慢之心。
雷振宇收回審視的目光,滿麵歉意道:“是我孟浪了,林弟就饒我這一遭吧!”言辭懇切,眸光卻偏又帶了幾分頑皮憊賴之意,乍一看,竟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林月兒好笑又無奈地望著他,搖搖頭,“你這個人哪,有時好像很精明,有時卻又跟個孩子似的,真真讓人拿你沒轍!”
“林弟才真真叫人沒轍,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他突然住了口,眸光閃動著,露出難得一見的紛擾迷/亂,漸漸變成一陣羞郝,又一陣心虛,竟似不敢再正視她,轉而側頭望向窗外,陽光正正照在他臉上,卻驅不散眼中浮動的暗影。
林月兒也是一愣,長長的睫毛顫動幾下,便低低地垂下,纖指把玩著折扇,扇麵上的牡丹紅灩灩的,仿佛一直映到了雙頰上。她定了定神,收起折扇,唇邊重又掛上了若無其事的淺笑,“方才見雷兄縱馬急奔,可是有什麼要事?”
雷振宇精神一振,又恢複了一貫的瀟灑,笑道:“哪有什麼要事,不過是靈鈞得了把好劍,就在“綺玉樓”設宴,邀幾個兄弟喝酒賞劍,說什麼遲到的要罰酒一壇。偏我今兒有事遲了,那幫家夥定不肯饒我,所以趕得急了些……”
林月兒莞爾:“遲到就罰酒一壇,若不去呢?”
“嘿嘿,就要為他們洗一個月的馬。”
林月兒“撲哧”一笑:“堂堂大將軍的公子,為人家洗馬,不怕被人笑話?”
“能與林弟共飲,別說洗一個月的馬,就是洗一年又如何?”雷振宇似已放下心事,神情不再局促,笑容豪放中又帶上了幾分不羈。
偏是這份不羈,最令林月兒頭疼。正不知說什麼好,酒菜端上來了,夥計口齒伶俐地報著菜名,倒衝淡了那份尷尬。
“雞汁鯊魚唇、紫香虎尾、象牙鳳卷、牡丹酥蜇、酒糟鰣魚、明珠燕菜……”隨著一串串菜名流利如珠地從夥計口中蹦出,雷振宇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終於,濃眉一軒,誇張地歎了口氣:“為什麼你這家夥總比我們吃得好?”
“因為我的銀子好像比你多。”林月兒微微一笑,以目示意,夥計便乖覺地住了口,躬腰退下。
“那倒是。”雷振宇摸摸鼻子,苦笑。震北將軍家教之嚴,京城人盡皆知,雷振宇身上的銀子從未超過五兩。
侍立一旁的紅綃上前給雷振宇斟酒,胭脂色的女兒紅流暢地滑落白玉杯中,清香四溢。
“雷公子請!”紅綃端起酒杯,奉予雷振宇。
雷振宇接過杯,斜斜瞟了她一眼,忽而擠了擠眼睛:“紅綃姑娘,你可是越長越漂亮了。”
林月兒黑水晶般的眸子輕輕轉了轉,抿唇笑道:“若雷兄喜歡,我就叫紅綃過去服侍你,可好?”
“公子!”紅綃跺了跺腳,俏臉飛上兩朵紅雲,狠狠瞪了雷振宇一眼。
“算了,算了,”雷振宇也忙不迭地擺手,“你的丫環都凶得要命,上次我在你那兒,不過走錯了路,她和翠衣兩個差點沒把我腦袋給削掉。這樣的母老虎,我可惹不起!”
“誰叫你鬼頭鬼腦地跑到我家公子臥室,不知想幹什麼。”紅綃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雷振宇挑了挑眉:“我睡不著,想找你家公子喝幾杯,又怎麼了?”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一看就沒安好心。”紅綃鼻端冷冷一哼。
“沒安好心?”雷振宇斜睨著她,嘴角溢出針鋒相對的冷笑,“你家公子又不是女人,還怕我把他怎麼著嗎?”
“你——”紅綃一時語塞,漲紅了臉瞪著他。
“紅綃,”林月兒麵色一沉,“不得對雷公子無禮!”
“是!”紅綃絞著絹帕,不情願地答應了。
林月兒端起酒杯,對雷振宇道:“紅綃這丫頭被我寵壞了,衝撞了雷兄,就以這杯酒向雷兄賠罪罷。”
“什麼賠罪不賠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不跟這丫頭鬥幾句嘴,我就渾身不自在,嘿嘿——”雷振宇舉杯笑道,“該為咱們久別重逢幹一杯才是!”說罷,仰脖一飲而盡,那酒入口細軟融潤,仿若絲綢般滑下喉去,漾起一點清遠綿長的酒意,百轉千回,絲縷流連,漸作濃烈醇香。
“好酒!”雷振宇情不自禁大讚一聲,咂了咂嘴,又有些疑惑地問,“你這女兒紅,怎麼比我平日喝的要好上百倍?”
“此酒是玉清山上的泉水所釀,玉清山乃皇家禁地,這酒一年也隻產數壇,隻進貢宮廷,民間難得一見。”
“既是貢酒,林弟又如何得來?”
“不過多花些銀子罷了。”林月兒輕描淡寫地說道,將杯中的酒慢慢傾入唇中。
“果然有錢就能嚐到世上最好的東西。”雷振宇慨歎一聲。
林月兒放下酒杯,凝視著他,雙眸幽深如凝結的寶石,朱唇輕啟,緩緩道:“如果雷兄願意,也可以有花不完的銀子。”
雷振宇定定地望著她,唇邊依然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烏黑的瞳眸深處,卻有疊雲一般複雜的情緒,漫漫舒卷著、動蕩著……
終於,他開口:“林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那兵書——”他搖搖頭,自己倒了杯酒,大口灌了下去。這次入口卻極辣,令他兩道濃眉不由自主地擠在眉心,染了酒意的眼睛多了幾分頹唐的苦惱,“不瞞林弟說,那兵書是我爹的命根子,上次我想偷拿給你看,被他發現了,打個半死不說,又罰跪了一個月,還天天在我耳邊嘮叨,都快把我逼瘋了!”
林月兒眸光溫柔地望著他,仿佛透過軟煙羅照過來的陽光,那麼輕、那麼柔地將人淹沒……
“雷兄,我知道你的難處,本不該提這樣的要求。隻是聽說震北將軍撰寫的《雷氏兵法》是當今世上最了不起的兵書,便一直都很向往。”她溫潤似水的眼睛帶上了幾分渴盼,楚楚可憐地瞅著雷振宇,“咱們相交這麼久,你該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兵法。”
雷振宇微微頷首,露出欽佩之色:“咱們多次在一起談兵論戰,林弟胸中的韜略,一直都讓愚兄自愧不如。”
“一個喜歡兵法的人,卻不能一窺當今最奇妙的兵書……”林月兒垂下眼簾,失望令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濃黑的睫毛宛如沉睡的蝶,在眸裏留下抑鬱的暗影。
“林弟!”雷振宇怔怔地望著她,眼中盡是風起雲湧的掙紮。
窗外,陽光依然明朗朗地四處潑灑,人聲如潮,充滿了熱鬧喧嘩。屋內,卻異常安靜,連陽光也似少了幾分活潑,變得沉寂,淺淺淡淡地,在窗欞上暈出蒼白的影子。
林月兒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杯壁上的梅花豔紅似血,襯得纖指越發白皙,如一抹清冷的雪跡。她咬了咬唇,突然抬眸,目光清澈如同山間泉湧,傾訴而出的話語熱切誠懇,宛若水麵上璀璨閃動的波光,“雷兄,我保證,隻看一個時辰……看完你就放回原處,你爹不會發現的。”
雷振宇烏黑的眸子,隔著陽光凝視著她,眸心深處,閃動著迷/亂與茫然交織的神色,如水銀在陽光下不停地幻變。許久之後,他終於側轉頭,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一言一字宛若鉛塊般沉重:“我爹再三告誡我,這兵書是行兵布陣的關鍵,若讓敵人偷學了去,後果不堪設想。事關江山社稷,決不可兒戲!”
他回眸直視她,陽光在他臉上勾勒出堅毅的輪廓,儼然有種凜然之輝,“我雷振宇雖不肖,卻也並非不知輕重之人,若要讓我為了銀子去做這樣的事,我是萬萬不肯的。”
林月兒望著他,突然微微一笑,如一朵旖旎芬香的幽蘭,溫柔燦爛地綻放,“我知道雷兄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也不敢用銀子來侮辱你。可是,要是我……求你呢?”她聲音不易察覺地輕顫著,宛然若弦。
細細柔柔的陽光透過窗格照在她身上,仿佛一層淡淡的白霧,氤氳地籠罩在她的身周,清雅秀美的剪影在光暈中朦朧地展現,如同一個幻像,那樣動人,又那樣迷茫。
雷振宇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乎墮入了一團迷霧,氤氳繚繞,縈回纏攪……
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亂成波湧。醉意陣陣襲來,在胸口聚成熱火,一直燒到腦部,周遭的一切都突然消失了,隻留下那一抹明媚的顏色,賽過了世間一切春光。
他神情癡怔,喃喃囈語:“有時,我真會以為你是名女子,若不那晚,我看到——”唇角突然逸出一絲苦笑,仰脖又灌下一杯酒,眸中摻了幾分紅絲,直勾勾地盯著她,“幸好,幸好你是個男人,否則我、我就——”
“雷兄,你醉了。”林月兒眸中漾起點點波光,像一股溫柔的清流,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是的,我是醉了,否則怎會有這樣荒唐的念頭?”他的笑聲低沉,似壓抑的風,在胸腔間震蕩不已,隨後又舉起酒杯,對林月兒道,“林弟,你別難過,我答應你就是……”
這杯酒一下肚,他頭一歪,就醉倒在桌上。風從窗外吹入,拂亂了額角的發絲,也拂亂了他臉上的陽光。
林月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眼中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微光,隨後麵容一整,拍拍掌,叫來兩個夥計,吩咐道:“送雷公子回家,一路好生照看著,若他出什麼事,唯你兩個是問!”
兩人諾諾答應著,扶著軟泥似的雷振宇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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