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章節字數:3478  更新時間:09-05-26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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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北京,從明成祖一聲令下遷都北上,這個地方便是中國的繁華之地,無論曆經千年風霜雨雪,

    其光華難掩。

    不過,如今這個地方被喚作了北平。其實就是個名字罷了,除了那些咬文嚼字的文人和不知

    打著什麼文字主意的政要們,北京城裏的人們,又有多少在乎。熱鬧的老街擠滿了逛著集的

    人,有梳著發髻的女子,搖著羅扇,又或是燙了波浪的女子,抹了大紅的唇,翹著腿風姿綽

    約地坐在黃魚車上,讓人瞧見她們高叉旗袍下的風韻。還有披著馬褂的男人,混雜著些有著一頭油光發亮的短發西裝筆挺的男人們,而金發碧眼的,也不是什麼街頭的風景了。不過一

    年罷了,誰能想到這幾年前的光景,黎、段之間的府、院之爭劍拔弩張,數次的直奉之戰,

    那些穿著軍裝的人在這個城市裏來來回回。誰又還記得,那紅牆下無數人的鮮血,曾

    經浸透了一大片的土地。而那高高的城牆外打得起勁的軍閥混戰,於此的人們,不過是多了

    些飯後茶餘的談資……

    可這一番繁華,有哪能如表麵這般平靜,暗地下的洶湧有哪是平日裏的百姓能知道的,更多

    的北京爺們們隻叼著煙袋,哼著京劇,提溜著鳥籠,偶爾鬥上一鬥,清涼的口哨聲逗的鳥兒

    格格地直叫,然後晃蕩著兩腿去了八大胡同。

    西順胭脂點韓家,陝西金粉撲玉石,王候廣福勝朱家,東邊一座膩紗帽。

    這街頭的一首不成平仄的詩卻是把這八個最有名的煙花溫柔地一個不差地點到,從西到東,

    層次一目了然。每當日落,當燃著紅燭的絲綢燈籠搖曳掛起,無數的高官顯貴便紛至遝來,

    各色的女子,或是倚門巧笑,或是柔荑搖扇,亦或是臨窗秋波,一個個,皆是盡態極妍。

    夜上初燈。

    宛若白晝。

    八大胡同透著曖昧的光彩拉開了一夜的繁華不寐。

    蒔花館的玉姑娘掛牌已是2年。不過2年的功夫,玉姑娘便已經成為了“清吟小班”中人人

    皆知的才人兒。南班的姑娘多是江南的女子,生來便帶了那柔美的水鄉味道,更比北班多了

    份難有的才氣,而玉姑娘作為南班裏頭的花魁,她的美貌才氣更是被人誇的不應存於人間。

    玉姑娘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宛若那飛簷的鳳凰般,綽約地直飛到了鬢角,微微一動,便是

    酥了人骨髓的魅惑。她不似怡香院的賽金花那般愛新潮的打扮,輕羅紡紗,古色古香的旗袍,

    隻在領口似乎有意無意地落了一顆扣子,露出精巧的鎖骨,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衣領深處。

    而今夜,便是玉姑娘一月一次的掛牌的日子。每月的初一,蒔花館便會專為玉姑娘挑出場子

    由她出題考人,而選出來的那個幸運子,就能包了玉姑娘整整一月。此刻的花園裏,鋪滿了

    無數不知名字的花花草草,透著股讓人心曠神怡地味道,而紅色的地毯上擺了莫約二十個席

    位,紅木桌椅,青花瓷杯,上好的碧螺春,還有……玉姑娘最是讓人稱奇的親手做得精致糕

    點。

    “媽媽,幾位爺已經到了。”龜奴一溜煙跑上二樓,那虛掩著的簾子後,一個打扮妖豔的莫

    約40出頭的女人搖著毛羽扇子接過龜奴手中的大紅金邊的帖子,看著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名

    字露出滿意的笑。

    “把爺們都伺候好了,叫端茶送水的都利索點。做過個半盞茶的功夫爺們也就到的差不多了,

    諾,請先到的幾位入座。”

    說完,一扭腰巧笑著下了樓。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樓下的座兒就滿的差不多了。二十幾個,有五六個穿著國軍的軍裝,中

    間坐著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抿著唇,有些沉默地鎖著眉,透出些據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這幾桌擺在最前頭。而另一些稍後的多是北上的商賈,穿著很是富貴。而剩下兩桌,一桌坐

    了三個文人樣子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人,另一桌則是一對主仆,看不出什麼來頭,坐著的

    主人低頭自顧自撥弄著金色的懷表,微微有些長的劉海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樣貌,合身的淺青

    色對襟綢褂上暗繡著數朵白梅,在著北京帶點涼意的夏日之夜顯得有些突兀,不過穿在這個

    人身上確是十分貼合,沒有半分的不妥之感。而他身後的男人則一直垂這手恭敬地佇立,低

    眉目光不因院門外的鶯鶯燕燕有絲毫的遊離,修養極佳,可見這對主仆的不凡之處,不過,

    他們在這裏倒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畢竟,這能被玉姑娘青眼所佳進入內院的,哪一個不是

    非富即貴。

    “眾位爺,掌燈了,時刻正好。”老鴇自那一樓挑開簾子走進院子,一走動,便帶起了一陣

    清香。“今個姑娘說猜的是個人,提示是,明末,男人,名川,江陰。自然,這整個院子都是姑娘給各位爺的提示。”

    玉姑娘的提示向來模糊不清,而有趣的是,這樣一個才氣的女子,卻不怎麼考詩詞,最熱衷

    的卻是猜謎,這倒是很對了一些軍人的口味。他們可不懂一些附庸風雅的文人之物,打打殺

    殺慣了的他們哪裏有那些閑心。

    “明末……草,老子哪裏看過那些東西。”摘了軍帽嘟嘟囔囔罵娘的一個中年男人,有點懊

    惱地踩著地上那盆也不知道叫什麼的可憐花兒,卻被坐在中間的穿著西服的年輕人瞟了一眼

    後,噤聲不語。

    “少爺。你可知道?”另一個男人媚笑地靠上去,“要不我幹脆和媽媽說直接讓您上去得了。

    那個小娘皮難道還不怕老子的槍不成?!”

    “去,少爺哪次沒有猜出來,用得著你在這裏廢話。”

    “這花……似乎是雲南才有的。”低沉的聲線,這年輕的男人的聲音到和他的氣質很是相稱。

    “明末……江陰……”

    “徐弘祖。”

    正當男人要開口時,一個聲音卻從他的背後傳來,那穿著淺青色對褂的男人已經站起了身子,

    很是修長,此刻站在叢叢的花裏,風姿颯爽。頭微微抬起,風吹散男人略長的劉海,一雙細

    長的眸就這樣直直地與坐在軍人中間的男人直視,眼中,是一絲不讓的氣勢。

    “葛爺猜得正是。嗬嗬,其他爺,那真是抱歉了。”老鴇對另外一些帶著失望和懊惱臉色的

    男人們嫵媚地笑,算是安慰。一邊則幾步走到後座的男人麵前。“葛爺,請後院走。”

    “媽媽,我這個機會,可能作為送人之禮?”那男人淡淡一笑,這話,卻驚了四座。老鴇也

    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錯愕。“這……爺,你這是說笑吧。”花了那麼大手筆,竟然

    要送人,且不說合不合算,這玉姑娘能不能答應也是難說。更何況……還有四爺呢……

    “我想,這位先生必是玉姑娘的常客了。”帶著白色手套的手微微一抬,指著那個此刻正眯

    著眼看著這裏的西裝男子。

    “閻少爺確實是常客……可,可……”看著那西裝男子,平日裏巧舌如簧的女人也磕磕絆

    絆了起來。

    “這位先生到是很有趣……”打斷老鴇猶豫不定的口氣,閻誌寬冷笑著起身走向那個依舊

    淺笑的男人,心中卻是有些不解。

    “葛陌,蘇州人,閻先生,交個朋友什麼樣?”被葛陌揚起的微笑迷惑,閻誌寬微微

    一愣。

    葛陌的手依舊這樣伸出,見閻誌寬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略向前一步,握住那人的

    手,靠近一些,在他的耳邊悄聲道。

    “閻先生已經猜到了。我不過是稍稍說快了一些。奪人之美向來不是我的作為……聽

    說明日蒔花館的四爺會辦一個茶會,若閻先生不介意,就請我喝茶怎樣?”

    幾句言畢,葛陌在幾個軍人就要拔槍時恰到時機地退回原處,他身後的仆人遞過外衣替他穿

    上,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閻誌寬撫摸著手指上冷銀色的戒指,露出一抹笑。

    葛陌,有意思……

    “媽媽,那麼,我可以見玉姑娘了麼?”

    老鴇顯然是被這峰轉急下的情況有些驚道,不過到底是八大胡同數一數二的蒔花館的老鴇,

    早已經在風月場中打滾30餘年的女人,什麼場麵沒有見過,便是打打殺殺也是常事了。

    “喲~~~閻少爺,玉姑娘知道是您一定會很高興的,您請吧~~~~這幾位爺可不好跟了

    哦~走吧,外院的姑娘可等著你們呢~”

    吊起的魅音,老鴇笑著攔下想要跟著進入內院的幾個軍官,一推一挪,閻誌寬的身影便消失

    在了長廊隱隱綽綽的曖昧燈光中……

    葛陌,自然是葛帥奇。

    蔣公1928年初春自再登位後,形勢可謂四麵楚歌。而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都是他的心

    頭之刺。

    而這次他在做完湘贛兩地清黨工作回到南京的那夜,蔣公給了他一封信。

    一封信發自太原的信。

    ——閻錫山軟禁了馮玉祥。

    滿口稱兄道弟的字裏行間,無非是對軍權的討價還價。

    所以,他來了北平。

    “少爺。”李修從他們化裝成煙草商人後就一直喚葛帥奇少爺。這個闊別了近10年的稱呼,

    卻讓他覺得充滿了回憶。

    將手中的藥端放在書桌上,葛帥奇從書信中抬起眉眼,看了眼藥,眉微微一皺,指尖輕輕碰

    了碰瓷碗。

    “燙了。李修,你先下去吧。”

    “是。”

    垂手退下,李修在合上紅木雕門的時候,透著門縫看著屋內的男人皺著眉將說著燙的藥一飲

    而盡,然後,是咬著唇的壓抑了聲音的咳嗽。

    那藥雖能調養少爺的身子,可藥性太衝,總能讓少爺咳上半夜。這個男人……總是那麼固執

    地不讓人看見他虛弱的樣子。

    “已經……”咳的有些頭昏,葛帥奇看著手心幾抹深色的殷紅,有些無奈搖頭。用金絲鉤邊

    的帕子隨意地抹去,壓了壓鋼筆的肚子,看頭尖又濕潤了,繼續在紙上寫起來。

    ——閻錫山次子……閻誌寬,字,子尚,從民國17年七月起一直頻繁光顧蒔花館……

    ——蒔花館的四爺……

    四爺?看著北平的特工搜集的寥寥幾句,葛帥奇的心中充斥疑竇。

    窗外的風吹著廊亭中的紅色燈籠,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

    第九章

    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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