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18 更新時間:09-08-06 10:20
我此時離她們站得有些遠,盡管如此我還是可以清晰地感覺端雩眼神中的不信任和淡漠,她是屬於明明白白將心思攤在臉上的人。原以為在林府舊樓中的一場危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沒想到這麼快這顆埋藏的種子,被另一件事的甘霖灌溉,那般隱晦的心事便如藤蔓般生長起來,每一根藤蔓上都生了懷疑的尖鉤,朝著人心狠狠地紮進去。
我低聲對紫嫣道:“看來確實有這個人了。”
紫嫣冷哼一聲道:“真是藏而不露,居然能逃過暗奴的追擊。”
我凝神看著那個跪著的婢女,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奴婢聽見顏小姐溫柔地讓公子好好靜養,兩個人的手一直緊緊握著,然後兩人還……”她神色羞赧,咬著下唇不敢往下說,好像是有多麼恥於開口一般。
我感到心頭窩火,這後麵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碰”,一隻被狠狠擲出的茶蓋在她麵前砸得粉碎,落地時雪白的碎片飛濺。驚得那婢女立即噤聲,惶恐地往旁邊一躲。
我此時怒不可遏道:“根本就是在胡說!那日我去看望表哥不假,但幾句問話全都止於兄妹之間的情分,哪容得你這般斷章取義,信口開河!”
那婢女被我淩厲的氣勢一嚇,神情怯怯地瑟縮在那裏。
薛旻婥此時也是蹙眉,指尖優雅地彈去霞緋色金鳳薄絲縐紗裙上的一點碎末,語氣嚴厲道:“尚宮的脾氣未免也太衝了吧!”
我口氣堅決鏗鏘道:“絕無冒犯公主和太子妃的意思,隻是顏卿實在容不下有人如此的踐踏我的聲名。”
“還是聽聽她怎麼說吧。”薛旻婥隨即又不溫不火,“惱羞成怒也不是這個樣子。”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足夠我與端雩聽到。
被我剛才的舉動驚嚇到了,那婢女膽顫道:“我……我……公子他們……”
我靜下心神問身後的暗奴道:“可是看清楚了,她有武功的底子嗎?”
暗奴道:“看她剛才瞬間躲閃的樣子,看得出來是會武功。”
紫嫣氣得咬牙切齒道:“這府中的人反複整頓了多次,居然還是留下這樣的漏洞。”
此時,我在看著她,薛旻婥在看著她,端雩也在看著她,在三方沉默的僵持下,那婢女已是話不成章,顫抖不已,“那晚……公子被韶王殿下送回來以後……就……就一直說醉話……說……說……”
“說了什麼……”薛旻婥追問。
“說……說……公子說……他……心中……還隻有……有顏小姐。”
此言一出,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心突兀地在那刻停頓了下來,薛旻婥卻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在一片背暗的燭光中,我看不清端雩的神色,從凝結在側臉上淡淡的光暈看去,像是十分憂傷悲戚的樣子。
我停頓一下,對身後的暗奴道:“去東宮把太子殿下請來。”
“姐姐,你瘋了!”紫嫣一聽,握住我的手的力道也大了幾分,近乎透明的肌膚下指骨蒼白,“你現在無論找誰也不能找他啊!”紫嫣目光瞥過端雩,“公主已經這樣了。他一來,不是更添一層亂嗎?”
我不顧紫嫣的阻止,揮手就叫暗奴去照做,暗奴對於我的命令從未有過置疑,隻要一下令就會服從地去做。
紫嫣看著逐漸遠離的暗奴,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急聲道:“姐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我神色恬淡,“我是在搬救兵啊。”
紫嫣沒好氣地看我一眼,“惹禍上身還差不多。”
清妍的笑容如同綻放在虛浮中,我已是換了一副嬌憨的聲氣道:“讓他來看看,他那端莊賢淑知書達理的嬌妻是怎麼欺負我的。人家剛剛從一場燒到眉毛底下的大火中脫險,驚魂未定的,就被馬不停蹄地傳喚入宮。進了宮也不讓人家歇一歇,還要受這般的閑氣。人家心裏真的好委屈!”說著我已是嬌弱不勝,泫然欲泣。
我褪下碧蘿翠袖,露出一截藕一般雪白的手臂,匆匆地讓她看了一眼又飛快地撂下。
紫嫣果然是心思聰慧的女子,立即領會了我的意思。
“唉。”此時紫嫣走近那名婢女,聲音中右出不勝疲倦的懶意,“這樣驚鴻一瞥竟能看出這麼多東西。這丫頭看來也是個愛自個揣摩的人,見到表小姐與公子來往稍稍親密一切,就自個揣摩出那些來了。也是也是,既然是我林府上的人,就讓我帶回去吧,以後也好管教。”
薛旻婥笑中露出一抹涼意,“林小姐再留一會,別這麼急的帶人走。”
“好了。”此時端雩的聲音才是真正地疲倦了,想結束了,完全沒有了她平日裏那張揚的銳意,“本宮不想再聽你們說了。”聲音中又帶著幾分恍然,“今天畢竟是桁止冒死將本宮從火中救了出來。”
“公主等等。”薛旻婥言辭犀利道,“我可是聽公主身邊的侍女說,林少將抱著公主從火中出來時,公主身上穿的可不是原來自己那件衣服……”
她笑容陰鷙,“請公主想想那件衣服是誰的,林少將衝到火中想救的人究竟是公主,還是那件衣服的主人……”
端雩一時愣在那裏,少女心中唯存的一點繾綣的綺夢也被她這般生生地撕碎。
突然間,兩行醞釀著的清淚從我眼眶中湧出,一滴一滴地洇濕了衣襟。
薛旻婥似乎非常滿意自己這一錘定音的效果,不過對於我的反應也感到些微驚奇。畢竟,今日顏卿先是當眾砸碎一隻茶蓋,現在又懦弱地啼哭起來,如此一反常態,實在不像平日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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