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82 更新時間：09-07-28 11:51
薛文孝和寧厲準備在賈質的喪事辦完之後再離開，雖然長安的急件已經催著他們回京。事實上，三日後中行寂就迎回了賈質的棺木，裝飾著白羽的棺木放在節度使府的靈堂內，楊山石撐著病體主持喪事，吳回中行寂皆是一身縞素。地方中央官吏的悼文都在皇帝高調表示哀痛姿態下紛紛送達。太師府的管家親自到場。楊山石知道賈質和太師的關係，太師府的管家也告之以太師病重的消息，楊山石歎息良久也隻能安慰一二。
中行寂在喪禮上極其地沉默，薛文孝暗地對吳回道：“你該好好勸勸他。”吳回攤手道：“除非殺掉馬元素，否則他不會罷休的。”薛文孝想了想道：“那就讓他一起去長安，陛下自然也不會輕饒馬元素，趁此讓玄真進去大理寺，豈非一舉兩得？”吳回道：“也是個辦法。”薛文孝道：“攻玉身體虛弱，雍也你就先在洛陽幫他幾日，若是長安有事，還要勞動與你。”吳回笑而不語。薛文孝隨即將這一打算告知了中行寂，中行寂卻拒絕了，道：“不如為一遊俠，追蹤馬元素而去。”薛文孝無奈職能隨他去。
棺梓停放三日下葬，中行寂一路上唱著悼文“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１】……”長聲悲歌，感於天地。
賈質下葬後一日，薛文孝、寧厲、曹有功和中行寂四人就急速前往長安。中行寂所以通行，隻為能在長安靠著朝廷的力量能打探到馬元素的消息。
柴氏兄弟順利地將糧米運到長安，避免了長安的缺糧。世宗封賞了爵位和其餘寶器數件，心中既是欽佩兄弟二人膽識又是恨朝廷無力又無能，想偌大長安竟會險些斷糧更是心驚，於是除舊僻新之心愈甚。正值薛文孝、寧厲回京，世宗趕忙召見了薛文孝。薛文孝將相邀曹有功一事據實說了，正合世宗心意。
薛文孝道：“此次多虧有溫舒相助，才能請得動不處來長安一趟。世宗見薛文孝親昵地喊寧厲做溫舒，問道：“薛卿和寧厲相熟得很？”薛文孝似乎是有意地道：“陛下，若要說我是傾慕與他，你可信？”世宗有些驚訝，麵上卻道：“薛卿是拿我尋開心？”薛文孝道：“我與陛下交底，隻是想告訴陛下，我傾慕寧厲，乃是私事，但我推薦寧厲絕對是因為他有才能。”世宗道：“你是想說你並沒有因私廢公？”薛文孝搖頭道：“是，因為我想讓陛下認同寧厲之能，更重要的是想讓陛下知道我對寧厲的感覺！”世宗語塞，他似乎能隱約感覺到薛文孝話裏的意思，但又有些琢磨不透。最終，世宗道：“朕當然理會，正要重用他。”薛文孝心中一動，問道：“陛下有何安排？”世宗笑道：“薛卿洞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你。：說著將一卷紙遞了給他，薛文孝接過看，點頭道：“分散丞相之權，此計甚妙，但需要徐圖進展，而今杜衡之事正好是杜高的絆腳石！隻是……讓溫舒做門下侍中……”世宗問道：“如何？”薛文孝一時卻想不到推辭，前麵自己已經說要世宗重用寧厲，現在寧厲被提為門下侍中，薛文孝反倒有些不情願，隻因侍中時刻隨侍皇帝身邊，這讓薛文孝多少心中有些難安。終究，薛文孝道：“隻怕他性情耿直得罪陛下。”世宗笑道：“我不做昏君，他自然無事。”薛文孝卻笑不出來，從世宗對寧厲態度的變化，薛文孝隻感覺到了危機。
寧厲還不知道世宗的人事安排，更不知道世宗和薛文孝的這番談話，進得長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拜見多月未見的兄嫂。殷氏氣色看上去不錯，看到寧厲回家，甚是高興，又見寧厲消瘦一圈，落下淚來，忙張羅了飯菜。談到這數月中的事，殷氏倍言趙實甫的好處。寧厲脈脈默默想趙實甫和殷氏年紀相當，不知道趙實甫如何看待殷氏，而殷氏守寡多年，並無子息，若是促成這兩人好事，倒能省了殷氏煩勞。寧厲隻在心中思量，不敢真講出來，決定先找趙實甫先問問。殷氏又吩咐了寧厲去看望寧舒，寧厲答應下來。
第二日，世宗在太極殿見了曹有功，曹有功卻出言諷刺世宗受製與人，不能革除弊政。世宗沉默，寧厲有些擔心，薛文孝卻示意他安心。世宗看著兩人在眼前傳遞眼神便覺不快，半晌對曹有功道：“先生在野卻知我之難處，先生之言我無一日不以之自責。”曹有功叩首拜道：“陛下能有臥薪嚐膽之誌，壯哉！”世宗問道：“先生何以教我？”曹有功道：“今世之弊端初現，蓋因先世之累積所致。一則律法無一，自高祖以來，曆經六世有《乾坤律》《貞元律》《玄始律》律法三部，其中多有相悖之語。二則兼並日甚，大族豪強、宗族寺廟侵吞民田豈在少數？三則民貧自買為奴成風，民雖愈多，但在籍之民少，稅負隻見重，不見輕。四則外敵日強，軍耗日增，又加諸於百姓之身，兵役賦稅逼人反。所以要改變大齊，必要做到內除大族，外敵夷狄，如此才可減稅於民，使民安樂。”
曹有功之言莫不切中時弊，世宗心服要拜曹有功尚書之職，曹有功卻道：“尚書乃是虛職，不能有所為，臣願能在一能有作為之位，而非屍位素餐。”世宗道：“哦？曹卿認為應在何位？”曹有功道：“陛下請聽薛文孝之言。”世宗看著薛文孝，問道：“薛卿？”薛文孝道：“陛下，不處心不在朝野，乃在戎狄！”世宗奇道：“哦？難道封曹卿為將軍？”薛文孝道：“非也。關於抵禦突厥，臣和不處曾有商議，有一計策望陛下參詳。”世宗正色道：“請講！”
“目下四境之民少而中國之人多，且兼並日甚。中國之民多有無立錐之地者，或被大族收去，充作部曲，強了大族豪強，弱了朝廷，實乃百害無一益，此次鄭王謀逆，其兵士何嚐不是私蓄？”世宗聽了，深感薛文孝所言，問道：“大族根深枝連，我雖欲除之，不得其門徑。”薛文孝道：“大族之病病在朝廷兵弱，若朝廷兵強，則可製服。”世宗道：“薛卿有何妙計塊講來！”薛文孝道：“屯田兵製。征中國狹鄉之民往邊境寬鄉耕種，並編為行伍，既農既兵。平時為農，勤事生產，戰時為兵，抵禦突厥進犯，屆時不用朝廷一車糧草而可養虎狼之師。”
世宗聽後，看了一眼寧厲想聽些他的意見。寧厲並沒有出聲，於是世宗道：“總說百姓安土重遷，可願意前往邊境地區？況突厥侵擾嚴重，不知能否實行？”薛文孝道：“陛下不用擔心，臣等已經商議好對策。”世宗於是知道為何寧厲沒有出聲，原是已經商議妥當了，眼下是說給他一人聽的。世宗於是道：“薛卿請說下去。”薛文孝道：“其一，可以征發成年壯丁，其二可以允許願者自去，其三可以向大族征部曲。”世宗道：“大族部曲如何征發？”薛文孝道：大族愛慕虛名，若有虛爵換取，定然相應。”世宗黯然道：“竟是要將爵位當做貨物相易。”薛文孝道：“爵位封賞執掌在陛下手中，倘然陛下今後將這些部曲變作大齊將士，部曲自然再無可能歸還大族，大族爵位卻全憑陛下處置。”
世宗聽了這一席話，決定施行。寧厲這時道：“陛下若要施行屯田，臣有一事要說。”世宗道：“諫議大夫請講。”寧厲道：“征發成年壯丁，現行律法規定是十七歲，可否提高為二十？”世宗向薛文孝和曹有功道：“二位也同意？”曹有功道：“民征之愈急，後繼愈難。況且十七為丁授田，卻無一年存糧，反而田畝荒廢，無人耕種，於國於家都不利。”世宗道：“那就重修律法，請曹卿參謀。另外賬籍也要重造，就由諫議大夫和戶曹去辦。薛卿就安排屯田之事。”寧厲奇道：“陛下，臣是諫議大夫，不掌賬籍之事。”世宗笑道：“從明日起，你就是門下侍中了，也是朕的起居郎。”
起居郎掌錄皇帝言行和國家大事，時常隨侍皇帝身側。薛文孝不想世宗竟然在門下侍中之後還有此打算，於是道：“陛下，若由門下侍中處理賬籍之事，又掌錄起居，恐怕不能兩全，且起居郎本事門下屬官，不必門下長官親自為之，請陛下另選他人。”世宗卻問寧厲：“諫議大夫你說呢？”寧厲道：“陛下若暫無人選，沉臣可暫替。”世宗愉快道：“那就這麼定了！”
寧厲的任命杜高很爽快地通過，隔天就在崇政殿宣讀了敕旨，薛文孝還是在尚書令的位置，所不同的是他在太原立了功，沒人敢小看他。此外，大司馬公孫赤把兵曹和太仆寺的執掌權又交給了皇帝，皇帝讓尚書省掌管，薛文孝將之合並為一部，名曰兵部，又向世宗推薦吳回擔任兵部尚書。
【１】《詩經＊黃鳥》
交交黃鳥，止於棘。
誰從穆公？子車奄息。
維此奄息，百夫之特。
臨其穴，惴惴其栗。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於桑。
誰從穆公？子車仲行。
維此仲行，百夫之防。
臨其穴，惴惴其栗。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於楚。
誰從穆公？子車鍼虎。
維此鍼虎，百夫之禦。
臨其穴，惴惴其栗。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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