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62 更新時間：21-07-31 22:30
七夕佳節，傳說是人間男女定情的好日子，自然也是成親嫁娶的好日子。丹陽坐在徹淮山角的老梧桐上，瞅著四處市集紅妝十裏，彩燈高掛，一行迎親隊路過，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街邊還有幾個穿著結錦白衣的女子正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竊竊私語，卻不知道她們被周圍的老百姓看了又看，像是說哪家的丫環這麼不識趣，大喜的日子，還穿了一身孝服。
丹陽認出是自家師姐來山下采買，不竟悠哉遊哉地晃晃腿，想著要不要讓自家哥哥給自家弟弟帶隻醬肘子，再帶隻烤魚給自己就更好了！
念此，丹陽站起來，一瞅，自家哥哥正在一高樓裏和小師妹眉來眼去呢！
青陽微笑地向竹林打完招呼，就要找位子坐，瞧見個人，這就笑著走過去了。“喲喲，這不是青龍神獸嘛，怎麼有空來月色入高樓呀。”
蒼展一見是青陽，頂著一張滿是傷的俊臉，“青陽師兄好，師兄，坐！”
旁邊坐的堇月和執墨別開臉使勁偷笑，青陽頓時明白了，他占了個位，看看滿桌的菜，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怎麼，又被丹陽打了？”
蒼展幾乎要哭了，“師兄，您說，那姑娘怎麼那麼厲害？”
堇月哼了一聲，“誰讓你天天去找打，堂堂青龍連隻鳥都打不過，丟人！”她天天給這條龍上藥都上煩死了，結果他還天天去找打，堇月想想都來氣。
這話說的，蒼展生氣了，一跺腳一拍桌，這就站起來了，“胡說八道，你個烏龜不也是打不過她！”
“嗬——”老娘天天給你上藥護著你，你還反過來欺負我？堇月上來就給蒼展一巴掌。“你再說一遍！”
這一聲可大，原本周圍正高高興興吃飯的談天的被這一句震了三震，轉頭一看，一個水靈靈溫婉的小美人甩了俊逸的小公子一巴掌，那公子一下子愣住了，一臉呆樣地慢慢吞吞地捂住臉，眼淚這就大顆大顆往桌子上掉，一桌好菜這就廢了。
堇月沒想到這條龍真哭了，也傻了。小時候他就哭哭啼啼的，原以為長大了點成了震守一方的神獸，他就不哭了……
“你你……你打我……”蒼展坐下了，眼淚叭叭啦啦，“你你……”
“好好好……”堇月趕緊一把推開執墨，過來坐到蒼展身邊，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虛虛地摟著他，嘴裏說著不哭不哭，一身湖藍長裙瞬間就泡了水了。堇月拍拍他的背，心裏暗罵一句該死——不愧是青龍嗬，這眼淚多的不要銀子一樣。
執墨無奈，叫了小二過來收拾桌子。
青陽和蒼展認識，多少知道執墨，也不和他客氣！“你撤了飯局，卻不新布一桌，這是何意？”
“執墨出身貧寒，沒錢請師兄吃飯，讓師兄見笑了。”
青陽這才想起來，這執墨出身不好，卻勝在天資聰穎勤工儉學，也是難得，“那就我來作東吧！小二，上菜！”
“好嘞，客官您慢等！”
執墨有些不好意思，向青陽告過謝，就開始搭話，有一茬沒一茬拐彎抹角地提起丹陽。青陽也不戳穿他，懶懶的應著。
蒼展在堇月懷裏止了哭意，紅著眼抽抽嗒嗒的問，“怎麼感覺一股妖氣堇月我是魔怔了？”
堇月順順當當把手指搭在蒼展腕上，“沒呀，挺……”話還沒說完，樓下傳一聲尖叫！
四個人臉色都白了。立馬從欄窗上飛下。十裏紅妝還掛著原處，四周的百姓跑個沒影，一隻野獸落在街上引天長嘯，步步生風！旁邊一個掌風淩厲，拍著那妖獸亂吼亂叫的白衣公子，正是明囅！
“似虎，蝟毛，有翼，銘曰窮奇之獸。原來是窮奇啊！”青陽笑了！
“窮奇？”蒼展不敢相信，“它不是住在西方嗎？怎麼到南方來了？”
“多說無益！”執墨幻出一把冰槍，“先打退它再說！”
執墨上前，一槍紮向窮奇的眼睛，窮奇吃痛，一隻翅膀便揮過來，執墨閃躲不及，要抽出槍來擋，冰槍瞬時碎成幾截摔在地上。明囅突然出現在兩物中間，他一手推開執墨，反身一腳踢在窮奇身上。
窮奇狂燥異常，張開嘴就要咬過來。明囅並不急著應對，但別人卻不那麼想。一個紅影正上而下，結結實實踩在窮奇頭前讓它閉上嘴。明囅有些驚訝，用了點力抬腳踢了窮奇一腳，往後一退。
窮奇往側一倒，蒼展稱機化出水鏈把窮奇綁的結結實實！明囅已經穩穩當當落在執墨身邊，扶他起來。
丹陽拍拍紅裙子，看著蒼展把窮奇綁了，沒趣地癟癟嘴巴，又像是想起什麼，扭頭看向了明囅，忙跑過來，咪咪眼看了明囅一會，搖頭晃腦高興地說，“你長的可真好看！比青陽都好看，還會打架鬥法。我叫丹陽，你叫什麼？”她的搭在耳朵上的長發鬆開了些，露出圓筒形狀的紅玉耳墜。
周圍人一震，連著旁邊的執墨也覺得嚇住，有些不太痛快的感覺。
明輾略略吃驚，瞧著丹陽一雙閃晶晶的眼，轉而笑了。“我叫明輾！”
“明輾？”
“明輾！”明囅笑道。
收拾了窮奇，一群從山上來的人，又從山上去。
蒼展和堇月好久不見明囅，聽說他也要進生曉路讀書，就自發要為他帶路引薦，隻見徹淮山脈大小山連綿起伏，以吊橋互相連接，其中最接近九黎的三座山，奇花異草，珍禽異獸，色彩紛呈！
明囅心裏暗暗稱奇，麵子上還是一片清明，聽著蒼展興奮地介紹山上的一切！
“明囅，你看你看，這是徹淮山，大家都在那山上早課，我們都住在這四周小山，那個山是除卻巫山，是太虛真人和月兒的居所，那個太虛真人三年兩頭都見不到人。不過那兒風景好，還有許多草藥，堇月喜歡！”
“你別那壺不開提那壺！”堇月插了一句！
蒼展被訓了也不生氣，繼續跟明囅絮叨，“我和執墨師兄都是跟著妃燕師父，住在叢集山，你到時候可以同我一起住，這裏人最多，也最熱鬧，你肯定喜歡。。”
堇月搖頭，“別跟這條蟲子一起住，濕答答的，明囅的虎毛都會濕。”
蒼展啞口無言，“好吧，那你可以去別的山上住，隻要別去共階山就好了。”
明囅好奇地問，“為何？”
蒼展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拍拍明囅的肩膀，“明囅，你可知這世界上，有一族對咱們四條腿四隻腳的深惡痛絕，嫉惡如仇呀。他們就住在那兒。”
明囅還真不知道，他出身高貴，母親乃是花神，父親是白帝，兒時就在花神鄉與西方神宮遊戲，後來因著析縷的緣故結交青丘的白染，兩個人遊山玩水，也算是踏遍九重天的每一寸土地，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奇怪的一族。“不知。”
蒼展嗬嗬一笑，“就是剛才跟你套近乎的丹陽，她們家的鳥兒呀。”
明囅無語。
“想當初，我和月兒剛進生曉路，就想見識一下九黎的鳥兒，打聽一下朱雀的下落，不過九黎結界實在結實，我們進不去，隻能問問門派中是否有九黎的小仙，最後打聽到寧遂師叔下的弟子丹陽就是來自九黎，他們師徒最喜歡在凡間裝神弄鬼，坑騙凡人，前幾年才回來，第一次見我還和顏悅色，誰知道我是龍，就把我打了一頓，說這天下四隻腳走路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蒼展氣呼呼地抱怨著，險些在原地炸了。
堇月繼續說，“然後這家夥就天天跟丹陽那丫頭打架，這不，今天早上打的傷還沒消下去。”
蒼展哼哼幾聲，“才不是，她哥哥可是青陽師兄，我是讓著她。”
“少貧！”堇月翻了個白眼，繼續同明囅說，“青陽師兄與他是一個師父，幾百年前就出師回家繼承家業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和師兄認識的。”
蒼展和明囅都也一愣，同時移開了視線，假裝在看風景。蒼展指著幾處山峰幹巴巴地介紹著，眼看堇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疑惑，明囅趕緊打斷他，“好了好了，蒼展，你說的我都知道，介紹幾個人我認識一下吧！”
“哦哦，那是執墨師兄和竹林師姐，與我一個師父，堇月你已知曉，還有剛才的丹陽，她旁邊的是她大哥青陽，你知道的。”蒼展衝他眨眨眼睛，繼續說，“他們還有個弟弟青嵐，聽說和丹陽是同胞所生，後因為什麼緣故，青嵐少出生了數百年！不久之後就要來咱們生曉路上課了。”
“少出生幾百年？會不會是因為南方玄珠？”明囅問。
“不會吧，你說他們一家是鳳族？”堇月不太相信。“我以前給丹陽號過脈，他們應該是烏鴉呀！”
“不會吧？我居然被隻烏鴉打敗了？”蒼展哭喪著臉。
“沒事沒事！”堇月歎氣，“反正你明日還會去找打的！唉！晚上吃什麼好呢？”
明輾若有所思，看著那對兄妹走向另一條路。
真不巧地被明囅猜中，丹陽青陽和青嵐就是傳聞中幾百年不出門的鳳族一家子。自從他們爹娘跑去共度二人世界，把帝位丟給了青陽，他就開始兢兢業業地在九黎為一幫子弟弟妹妹操勞，都不能及時與自己心愛的竹林師妹多說幾句話。
想到這，青陽無奈地歎氣，心情有些複雜。
丹陽是家裏最小的女兒，自小就跟著師父在凡間跑，養了一個野性子回來，完全不懂她哥哥心裏的那點小九九，平時該吃吃該玩玩，最大的興趣就是吃一些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四條腿，心裏別說多爽快。
青陽在一邊瞅著她那張油膩膩的臉，特別嫌棄地抽了條手帕給她。“擦擦吧！”
“不了，”丹陽嚼了嚼，“把這個腿吃完再擦！”丹陽嘴裏咬一個，手裏拿一個，剩下的給青陽，托他交給青嵐。
哎——呀——青陽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丟下九黎大小事務來這看她，“算了，你也別送了，為兄托你件事，這就回去了。”
“哦，你說竹林師姐？放心，我會好好看著她的！”
“不是這個，不過，這個也拜托了！”
“那還有什麼？”丹陽煩躁地飛起一腳踢他，“說利索點！”
“行行行，我說！真是的，一個姑娘家家的那麼喜歡動武——是青嵐的事！”
“青嵐咋了？”
“前個金鼴鼠說青嵐被隻白狐狸抓了，我估計他在這，青嵐身份不一般，你找找，趕緊讓他回來，我就走了。”
“哦哦！”丹陽搶回荷葉包，“你走吧！”
“……”
“走哇，我等著呢！”
以為丹陽會把肘子孝敬自己的青陽受傷了，“……等你回九黎再收拾你！”青陽無奈地揉揉丹陽的頭，化作一隻金色鳳凰飛走了。
丹陽看著他進了九黎，從荷葉裏拖出一條魚，這就去找青嵐了！
明囅入生曉路十分順利，有青龍蒼展和玄武堇月在前，他這隻白虎自然就來的名正言順，正式進了共階山上的小樓。
蒼展十分不解，“為何要去哪兒，都和你說了，寧遂師叔和丹陽都住在那兒。”
“那是東方，清早可見晨陽，還依山傍水，離徹淮山最近，趕過去上早課不用花時間。”
蒼展：“你居然是為了睡懶覺才選那裏。”
明囅笑笑不答，同蒼展和堇月道別，就往東邊的共階山去，才到山腳，就看見一個衣衫不整的白衣男子，容貌豔麗地好像天邊紅霞，手裏提著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哀怨地看著他，“你怎麼才來？”
“……”明囅，“你別這般看著我可好？”
等了明囅半日的白染哼了一聲，“人家為你去闖九黎抓了，還等你那麼久，現在你竟然不要人家看你，真是冤家。”
明囅默默地離他遠一點。“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
白染立刻甩了他一袖子，“人家為什麼這麼說話你心裏不明白嗎？死相——”
明囅倒吸一口涼氣，亮出了自己那把玉骨扇，“你再說一次。”
明囅是西方戰神白虎神獸，以戰為名，在九重天上幾乎沒有神仙是他的對手，也就很少神仙知道他的兵器就是插在腰上的那把玉骨扇。
不過白染與他一起長大，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見明囅動了真格，他立刻恢複了正經模樣，把手裏的少年上交。
明囅這才點個頭，把扇子收起來，接過那個男孩，認真地看著他的容貌。少年穿了一身青色箭袖衣裳，稚氣未脫的容貌依稀可見未來的俊俏沉穩，雙耳掛著一對半小指長的鳳棲梧桐的圓筒青玉墜。明囅的腦子一閃，已經想到剛才在某個女孩耳邊見過一模一樣的紅色耳墜。
他看得太久，白染奇怪地湊過去，跟著看了看少年的臉，“應該是沒抓錯，我是聽見一隻鼴鼠叫他五殿下才動得手，如何？”
“不錯。”明囅勾勾唇，不隻不錯，還有意外收獲。要是猜的不錯，那位丹陽就是鳳族最小的公主，青陽就是現任的鳳皇了。“這位就是九黎小殿下青嵐，白染，你做的不錯。等回到中天仙宮，我會同析紜說情的。”
白染聽到這，明顯有些動搖，偏偏嘴上不饒人，“你是她表哥，她自然聽你的了。”
明囅不理他，背上青嵐往山上走，“山腰應該有屋子，我們先去那兒歇歇腳。”
白染嗯了一下，跟上去邊走邊問，“為什麼我們不能飛上去？”
“這裏是徹淮山脈，受九黎四方結界的影響，不能施展法術。”
白染，“你都不行？”
明囅笑笑不說話。
白染頓時知道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你要藏拙，我自然沒意見，不過九黎的四方結界，是幾百年前上一任四方神獸合力布下的，四位神仙，你不過占其中一位，這都能敵得過？”
“單打獨鬥，我自然不會輸。”明囅淡淡地說，“這不過是與生俱來的傳承之力，若鎮守西方的白虎神獸不是我，自然就不會有這些。”
說到這，白染是笑了，“白帝就你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是你。哪像我爹，狐狸崽子一大堆，隻怕他都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兒子，全撲在大哥身上去了。”白染哼了一下，風情萬種地撫了一下頭發。
明囅，“你再做一下這個，我就送你去見你爹。”
白染嚇得渾身一顫，“我是狐狸，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你也是一方土地的皇子，時常也規範自身，矩不正，不可為方；規不正，不可為圓。平日放肆倒也無妨，可不能在我姑姑麵前使你這一套。”
剩下的話不用他說，白染也明白了。他擺擺手，“行行行。我服了你。真搞不懂你們雲上住著的神仙，析紜如此，你也這般，規矩這麼多，真叫我這樣的野狐狸不想活了。”
“你真是白費析紜一番心意。”明囅懶得理他，踩上一塊老根莖，抬頭就看見不遠處如火一樣燒紅了半邊天的楓樹林，刺地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白染也看見了，不由得嘖嘖了兩聲，“好大一片楓樹林子，你西方神宮後院裏都沒有這麼漂亮的楓林吧。”
明囅抿抿唇，適應了一下就往裏走，“換了。”
白染啊了一下，“又換了？”
“種了梅樹。原先種的紅楓被析紜討去載在了蟠桃園，姑姑差人又挖了出來，送到了下屆的小香山。”
白染聽到這兩個，同情地點點頭，“你看看你的院子，一會種轉日蓮，因為西王母想吃瓜子挖沒了，後來想挖了池塘種蓮花，被芙蕖仙子攪和了，更別說以前那些果樹，現在好不容易種的楓樹，也沒有了，不知道你的梅樹能保持多久。”
明囅沒說話，尋到楓樹林的三層小樓，把青嵐安置好，兩個人各自挑了一件屋子，休息去了。
徹淮山近九黎，有金烏高照，白日最長，等到了半夜，明囅已經睡不著了。他透過窗戶望著半空的彎月和繁星，後知後覺今天就是七夕。
他隨即起身，隨手扯了扯睡皺的衣服，套上外衣，從窗戶縱身一躍，跳進無邊的紅色楓林。稀稀疏疏的風吹耶動中，傳來了絲絲縷縷的歌聲。
那歌聲和天宮聽到的聲樂大為不同，明囅心中一動，順著歌聲找過去，就發現躺在落葉上的丹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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