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1 更新時間:09-06-19 01:21
這是一個夢。
我知道自己正處於夢境中,卻無法令自己蘇醒。
那個骷髏一直立於院門口,黑漆漆的兩個眼眶,直直對著廳內,仿佛有著宿世的怨仇般,那樣不依不饒。
我從院內走過,止不住脊背發涼,盡管我心下明了,這亦隻是又一個相同的夢境罷了。
第二日醒來時,眼眶底下不免一圈青紫。小妹瞧見了,大驚小怪道:“姐姐,你這是昨晚上偷雞去了?”我啐她一口:“小蹄子沒見識,這話也是你說得了?還不快去給我端杯凝神茶來。”
小妹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盅,笑道:“早給姐姐備下了,就等你開口呢。”
我就著茶盅啜飲了一大口,方覺神智清楚了些。
小妹近身前來道:“姐姐,你這夜裏睡不安穩的毛病可是有段時日了,不如讓爹爹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我笑道:“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哪裏就值得去請甚麼大夫了?再說了,那些個江湖郎中,就是沒病也給你說出病來的,不請也罷。”
正說笑間,忽聞丫鬟挽翠掀簾進來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爺前頭喚二位小姐見客呢。”
我訝道:“是哪裏來的貴客,爹爹糊塗了,怎的叫我們女孩家去見?”
挽翠道:“奴婢不知,隻聽前頭說是老爺故交之子。”
我正待再問,小妹便迫不及待道:“哎呀姐姐,你管他甚麼人呢,難得爹爹叫我們見一次客,咱們怎麼也得去瞧瞧啊,天天悶在這閨房裏,有甚麼趣味!”說著,竟挽起我就走。
這小蹄子,素日就是個愛熱鬧的,我失笑,早知她素行不良,便也由著她去了。
來得廳上,隻見爹爹正與一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談得正歡。
小妹撲進爹爹懷裏,嬌聲道:“爹爹,今日有何喜事,竟讓您如此眉開眼笑的?”邊說著邊又偷眼去瞧那年輕公子。
爹爹起身大笑道:“來來來,乖女兒,來見過許世侄,他是爹爹二十年前故交之子,名喚許明心,論輩分你們當叫他一聲表兄呢。”又指著我與妹妹衝那許明心道:“這是你大妹妹采悠,二妹妹采然。”
小妹眼眸流轉,麵上一抹紅暈,盈盈拜了一拜:“見過明心哥哥。”
我低眉垂眼,亦福了一福:“表兄有禮。”
許明心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還禮,道:“不敢不敢,二位妹妹請起。”一邊說著一邊抬眼打量我倆,末了眉眼間閃過一抹喜色。
我心下暗暗納罕。
且聽爹爹笑道:“哈哈哈,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且不必拘禮。明心賢侄,你遠道而來,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切莫見外,這幾日就讓采悠采然帶你四處遊覽遊覽,過幾日老夫再安排個時機讓你與這城中的名流學士見麵,也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品貌文采。”
“是,侄兒謝過伯父。”許明心應道。
爹爹又吩咐我與妹妹:“乖女兒,明心賢侄對此地風俗人情還不甚了解,你們可要多盡盡主人的本分,莫怠慢了。”
我與妹妹齊聲答應:“是,爹爹。”
是夜。那個骷髏仍舊淒厲地立於門口,黑漆漆的兩個眼眶直直對著院內。我坐在院中石桌旁,心下駭然,但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對那骷髏道:“你是何人?因何立於我院門外?”
那骷髏喀喀喀地將頭骨轉向我,但又對著我不動,那神態仿佛是個人怔怔盯著我看。我正驚疑不定,那骷髏的兩個空蕩蕩的眼眶忽然冒出了猩紅的血。那血混著血塊,直直地流下麵頰,順著慘白的牙齒落進胸骨,滴到地上。我驚得立起身來,隻覺冷意侵入骨髓,不由連退數步,口齒打顫道:“你,你……莫非是有甚麼冤屈?我……我隻是個深閨女子,未必能幫上忙的……”
話音未落,隻見那骷髏的頭骨、手骨、腿骨忽然全體脫體而出,“碰——”的一聲同時墜於地下,仿佛被人用利器將其齊齊切斷一般。我大駭,“啊”的大叫出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怔怔坐在床上,才發現自己冷汗涔涔,夢中情景仍曆曆在目。
“小姐?”外頭傳來挽翠詢問的聲音。
我定了定神,掀開簾子,隻見月色清冷,一縷銀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欞,冷冷照於床邊。
“沒事,退下吧。”
翌日,我仍因夢中情景出神,卻見小妹興衝衝地來邀我一同陪伴去請許明心出城遊玩。我本不欲前往,但想起爹爹叮囑,便隨了小妹一同前去。
一行人出得城去,隻見一片鬱鬱蔥蔥,草長鶯飛,好一幕春花爛漫景象!妹妹遊興正濃,一路嘰嘰喳喳,與許明心攀談,那許明心妙語如珠,更是逗得妹妹心花怒放,笑聲不斷。
我因昨夜噩夢之故,有些精神不足,但見妹妹如此興濃,便也染了幾分興致,唇角帶了笑意。
偷眼打量那許明心,麵目俊朗,眉眼帶春,薄唇帶笑,端得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我不敢細瞧,見其與妹妹相談正歡,不欲打擾,便轉頭去看路邊春景。
正看得入迷處,忽聽身邊妹妹連聲喚道:“姐姐,姐姐!”恍然回神,卻見妹妹與許明心皆是一副怨懟模樣。
那許明心道:“采悠妹妹,莫非是嫌愚兄才疏,入不得尊耳,為何獨自賞景,問皆不答?”
我忙道:“表兄誤會了,小妹一時恍神,絕非有意漏聽。”
我見二人仍是悻悻模樣,少不得再三賠不是,端是如此,妹妹仍是怨怪“姐姐好生無趣”。我見妹妹眉梢含情,一心向著許明心,不由心下暗暗歎氣。
日落時分,三人方遊興稍歇,姍姍回得府中。爹爹亦不責怪,隻吩咐廚房傳膳。
當夜,我因懼怕噩夢複又造訪,不敢早睡,便叫上幾個丫鬟擺上酒席,趁著月色,頑鬧起來。
幾人正無狀時,卻見許明心推了院門進來,拍手笑道:“妹妹好興致,也不叫上愚兄。”
我自覺羞愧,忙散了酒席,遣了丫鬟下去,吩咐挽翠備上茶水。
孰料許明心歎道:“都怪愚兄冒昧,攪了你們的雅興,該打,該打!”說著,竟作勢真要打下去。
我“噗嗤”一笑,忙說道:“表兄見笑,我們哪有什麼雅興,不過閑來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許明心盯著我唇邊笑意,道:“古人雲‘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今日方知果然如是啊。”
我麵上一熱,低了頭去。
之後幾日,我與妹妹同許明心四處遊玩,城裏城外幾個知名的去處都走了個遍。妹妹遊興愈發濃厚,我卻因這幾日夜裏愈發睡不安穩,精神有些禁受不住,最後隻得先行告辭,幾次下來,妹妹嗔怪不已,之後幾日便隻有他們二人自行遊玩。
這一日,爹爹一早攜了許明心去見城中名流,幾日未到我房中的小妹竟登門拜訪。
我拉了妹妹的手進屋,兩人坐於床邊,妹妹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問道:“有何事不能跟姐姐說的?”
小妹望著我,半晌方道:“姐姐,你說明心哥哥為何到咱們家?”
我一愣,道:“不就是暫住我家,待秋闈應考嗎?”
“那為何爹爹待他那麼好,不但幫他引薦城中名流,還叫我倆陪伴遊玩?”
“這……爹爹好客,故人之子自然更上心些。”
小妹低頭不語,良久方道:“姐姐,你道明心哥哥這人如何?”
我心下一震,酌言道:“才思敏捷,文采出眾,他日榜上三甲,必定有其一席之地吧。”
“可是良人之選?”小妹追問。
我喝道:“采然,此非你我可議論的,小心被人聽了去,壞了名聲。”
小妹委屈道:“難道姐姐就不曾想過終身之事!”
我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我可以做主?”
小妹氣道:“姐姐隻知安守本分,哪裏知道‘情’之一字!我偏要自己做主!”說完,竟賭氣跑了出去。
我哪裏不知小妹言下之意,不由心亂如麻,一會想起妹妹與許明心相談甚歡,眉目含情模樣,一會又想起許明心月下對我說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兩廂為難,糾結不已。
當夜,我胸中糾結於小妹所言,輾轉反側,良久方蒙蒙睡去。
夢裏一片迷蒙,我心下歎息,知道那骷髏必又要入夢來。果不其然,隻見那骷髏如往常一般立於門前,直盯著我,兩個眼眶中不斷湧出血來,我正想著該和往日一樣要倒下了吧,卻忽而畫麵一轉,隻見兩個麵目模糊的男女正在山路上急奔。
快跑,快跑,不然會被抓回去的。那女子如此急道。山路崎嶇,但那二人仍是急急向前。饒是如此,後麵追趕的人聲也漸漸近了。
不好,前麵乃是斷崖,我心裏急道。
果然,那二人停下腳步,後麵追趕的人也將其圍成一圈。
“孽障!還不與我回去等候族規伺候!”人群中一發須皆白的老人喝道。
那二人已退至崖邊,再無路可退,那女子忽然轉身看向崖底,拉住身邊男子道:“生不能同寢死同穴,你可願與我同死?”
那男子應允:“好,你我同死。”
那女子笑了,一臉決絕,眾目睽睽之下,縱身躍下崖去。
我心裏一慟,卻忽然又回到家中,隻見那骷髏仍舊立於院門外,雙眼位置不斷流出血淚,似有無限哀戚。
我急喘一聲,驚醒過來,麵上似有東西流下,用手一摸,竟是滿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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