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86 更新時間:09-05-10 18:17
雪依然在下,紛紛揚揚,飄飄悠悠,寂靜無聲,鋪天蓋地的,整個軒轅國都浸淫在白色的帳幕中。
軒轅國雪夜的天空是灰蒙蒙地沉沉的,映照著地上厚厚的皓白的積雪,形成強烈的反襯。
可是東邊的那一片天空卻是蔚藍澄淨的,三顆成三角的星星彼暗此亮,往複不定,經過多次的抵觸,終於安定了下來,朝東的那顆光亮大盛,其餘兩顆則黯淡無光,在這灰暗的天空中顯得特別突兀。
雪綿綿的鋪了流滄一肩一頭,看來他已經在這冰冷的夜中站了有些時候了。但是,他仍然沒有動,長身而立,微仰頭看著東邊天空上的三顆星星;目光似喜似憂似悲似歡。
忽然起了一陣風,吹起他月白的衣擺,拂動他墨黑的發絲。似乎是極冷的風,他微微的打了個寒顫,但是依然不動,仿若石雕。
這是軒轅國二皇子軒轅宇塵鏡王鏡斂宮的後院。
“流滄?”渾厚低沉的聲音夾著擔憂惱怒禦風而來。
流滄沒有動。
軒轅宇塵身形極快幾乎在聲音落下的同時人已經站定在流滄的背後,他眉宇輕皺,似乎對流滄的不動如初極是不滿惱怒。他瞪了一眼流滄頭上和肩膀上的薄雪,伸手粗暴的拍打起來,雪花簌簌的從流滄單薄的肩膀上落下。拍完了雪脫下身上的貂皮白披風裹在流滄的身上。
流滄緩緩回頭微微一笑輕聲向他道謝。
軒轅宇塵看到他蒼白的臉和凍得發紫的唇,眼中的怒氣盛了,狠狠的拉住他垂在腰側的手,發現那手冷如冰霜沒有一絲溫暖。軒轅宇塵抓得很用力,流滄本來麻木的手也覺得疼痛起來,但是他的心裏卻感到一陣滿足。那熟悉的溫暖,一如那年。
那年也是這樣白雪皚皚的冬天,他六歲,母親熬不住病痛和這冬天的寒冷仍下他一個人走了。他就進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母親草草的埋了,忽然間覺得茫然。他在母親的墳前呆了一天一夜,手腳冰冷腹中空空,他活動活動手腳覺得還有一些力氣,就一步一步往城裏走去。到了城裏也沒有什麼改善的,天寒地凍,他沒有錢自然是找不到什麼吃的。
又過了兩天,他抱膝卷縮在牆角邊,感覺到身上的力氣和溫暖正一點一點緩緩的從身上流失。他那時沒有恐懼平靜得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母親,母親走了,他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而這個世界顯然也不會因為少了他一個而失去什麼色彩。
大雪中的軒轅國顯得分外靜寂空曠,靜寂空曠得有些傷感悲涼。
神情開始恍惚,眼前晃動著大片大片的雪白,漸漸的模糊起來。他覺得再看也是看不到什麼的了,幹脆把慘白的小臉埋在膝上。他想明天會不會有人發現他,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小孩,或許沒有人發現,大雪掩埋了他的身體,待到來年雪化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嚇到別人。他可不想嚇什麼人,但是自己實在是沒有力氣移動分毫了。
遠處隱隱傳來車轍聲,簌簌的分外清晰。
流滄無意識的抬起頭,模模糊糊的剛好看到那大馬車的小窗探出一雙漆黑冷漠的眼眸。那麼有生氣,明明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卻有著那般深邃睿智的眼。流滄想到自己的眼睛,流滄想現在自己的眼裏肯定是黯淡灰敗的,毫無生氣。母親說他的眼睛很像他的父親,幹淨澄澈沒有一絲雜質,母親總是看著他的眼睛發呆,溫暖懷念。他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始終無法描繪父親的形象,隻是一遍一遍的站在溪流邊俯看自己的眼睛試圖從裏麵找到一點有關於父親的氣息。如果母親現在看到自己的眼睛,她定是會很傷心的。
流滄靜靜的與那雙眼睛對視著,看著他漸漸的遠去,流滄微微一笑重新把頭埋在膝蓋裏。
冷冽的風吹打在身上,似乎隻能聽到風聲已經感覺不到它的寒氣了。
耳邊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小很小,流滄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自己懷念剛才那雙眼睛。聲音停了,隻餘風聲,果然出現幻覺了。
靜寂。
驀地夾在膝蓋處的手被拉了出來,令人流淚的溫暖緩緩的透過指尖一點一滴的滲進冰涼的心底。流滄輕顫了一下,緊緊握著那溫暖的源泉,不敢抬頭。
“跟我回家。”
夾著霧氣的溫熱氣息吹拂在麻木的耳邊。
家?回家?
小小的流滄哭了,無聲無息。
軒轅宇塵見他許久不出聲又喚了他一聲,他總是容易出神。
流滄側頭看他,又低頭看了一眼那緊握自己的手,微微一笑。
他的手一直都是這麼溫暖有力的,有著令自己眷戀的溫暖,可是這隻手又是無情冷血的。
“宇塵,謝謝。”謝謝你給了我溫暖,給了我活下去的溫度。
軒轅宇塵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你發什麼神經。外麵冷我們進去。”拉著他的手叫要走。
流滄沒有動,仍然側頭看著他,低低的喚了他一聲。
軒轅宇塵眉頭皺得更緊,聲音低沉:“發生了什麼事,卦象有變?”
流滄澄澈的眼裏侵染著一層憂鬱,聲音卻是十分平靜的:“沒有,沒變,還是大吉之卦。”說完遙望東邊詭異湛藍的天空。
軒轅宇塵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嘴角慢慢的往上翹,自信霸氣狂傲狠曆。
“那麼,流滄,你在憂愁什麼?”
流滄轉頭,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心中驀地湧現一股悲哀。他看著他,沉默良久,緩緩的開口:“宇塵?”
軒轅挑眉。
“答應我一件事。”
軒轅的劍眉挑得更高。
“放過你父皇和你哥哥。”是父皇和哥哥,不是國君和大皇子。
軒轅微眯著眼盯著他看,流滄也看著他,眼神澄澈明亮,透著堅持。
高掛的府燈搖搖晃晃明明滅滅,似乎也不勝這滿天飛雪。
沉默,對視,良久。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麼殘忍無情無義的人嗎?”
流滄不說話,仍然定定的看著他。不,流滄自己也不知道,他說不準也不敢說。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的為人處事,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可以殘暴無情目空一切,甚至對於自己,他不清楚,他是不是存在除了可以幫他達成他的雄偉計劃之外的感情。他不願去想,他隻知道他放不開他要守護六歲那年指尖上流淌的溫暖。自己隻是想留住那點小小的溫暖而已。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明知道這樣幫他是不對的,但是還是不忍看到他失望。
那個孤傲孤寂的人,他從八歲起就懂得怎樣去深謀遠慮,怎樣去計劃實現自己的目標。他孤獨孤傲他不甘不服,所以他要掠奪。流滄看到他會不自覺的心痛,可是流滄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算什麼,也許隻是一個工具,也許還有點朋友兄弟之情,他不確定。
軒轅抓著他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將他的手指捏斷。
流滄看著他,眼神有些迷離悠遠:“不,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軒轅宇塵眼神閃了閃,放輕了手裏的力度。
“進去。關鍵時候不要把自己先搞垮了。”
是啊,如果自己病倒的話,他的計劃就要改期了。他這麼急著拉自己進去,是怕自己耽誤了他的計劃吧。
流滄不動,堅持道:“答應我。”
軒轅宇塵臉部的肌肉抽搐,咬了咬牙,似乎是及其憤怒,定了定情緒,聲音仿佛是從牙縫了蹦出來的。
“好。我答應你。進去。”
流滄反握住他的手,細細的感覺那熟悉的溫暖,微微的笑了。即使是錯,就讓自己錯吧,為了這點溫暖,就算要受到懲罰,也是心甘情願的。
微微一笑,溫聲道:“好,呆會我給你做湯。”
軒轅三百六十一年十二月五日,軒轅國太子冊封大典,萬民敬仰普天同慶。
流滄凝望著那個佇立寒風中的著玄色寬袍的男子,眉眼清秀眼神憂鬱。那身華麗繁複的玄衣並不適合他,他隻合著如雪的白衣的。他站在那高台之上,眉宇輕皺鎖住多少的無奈與心酸,他與這些繁華喧囂格格不入,孤零零的佇立著,孤獨無奈而彷徨。
流滄隻是看著,他幫不了他,他連自己也幫不了。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很多的無奈與彷徨,那些繁雜糾結的絲線,纏繞糾結,分不清孰是孰非孰對孰錯。
也許等一下發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局,隻是有些絲線會勒入血肉,疼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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