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76 更新時間：21-10-09 04:16
Ben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沒辦法之下他隻能把身子卷縮起來。但小腿上的傷好像越來越痛了，而他的意思也愈來愈迷糊了。
他把手機再次掏出，胡一諾已經走了近四個小時了，而自己手機剩下的電量也不足百分之五了，他現在連相冊都不敢再看打開了。
迷迷糊糊中，他又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向他靠近，嗯，這次是真的越來越近了。
他甚至好像有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BenjaminFang！”
是一諾嗎？他心中一個念頭出現了，對了，肯定是他，他找到了救援了！
Ben的聲音由於缺水而沙啞，但他還是用力的回應了一句：“Here！”
那邊也好像聽到了他的回複，又向這邊逼近了一些，繼續大叫：“Benjamin！”
Ben心裏狂喜，沒錯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胡一諾得救了，也找到救援了。
接著他就看到幾道光束向他這邊照了過來，然後幾個人就把他圍住了。
隻是在混亂中，他好像沒辦法看清楚過來的是什麼人，向對方確認自己身份後就整個人迷迷糊糊了。
隻記得隱隱約約間自己被固定抬上擔架，然後耳邊像是直升飛機的嗡嗡作響，再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昏迷過去了。
Ben睡了好長的一覺，但他覺得很安穩。就像那天在橫濱港上，胡一諾不遠千裏跑過來，而他向胡一諾說完自己心裏想說的所有時一樣，踏實而心安。
得救了真好，活著也真好。
Ben甚至在夢裏，夢到了自己的那四塊石頭，夢見了自己的求婚。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方母就趴睡在他的床邊。不用細看他都知道，自己現在就在醫院裏麵躺著。
Ben不想把自己的媽媽吵醒，但也躺得有點久了，他忍不住動了動身子。這個細微的動作還是把他那驚魂未定的母親給吵醒了，看來她也睡得很輕，一下就完全清醒了。
方母看著醒來的Ben，有些激動的說：“醒了，還痛嗎？”
Ben想回答，但覺得自己口幹舌燥的，艱難的說道：“沒事，想喝水。”
方母連忙遞過去一杯插著吸管的水，Ben慢慢吸了幾口後，立即問道：“一諾呢，他沒事吧？”
方母臉上閃過憂慮和遲疑的神色，也沒有直接回答，還是把杯子推了推說：“多喝點水吧。”
Ben又喝了幾口，重複道：”媽，一諾呢？他怎麼沒過來陪我？“
方母有點忍不住了，把身子轉了過去，然後說道：”我去給你加點水。“離開了房間。
Ben越想越不對勁，以他對胡一諾的了解，趴在床邊睡著的，現在出去倒水的應該是他啊，他能放心自己一個人躺在這裏不管嗎？
一股寒意襲來，Ben覺得胡一諾肯定也是受傷了，也躺在某個病房裏麵才不能過來的。他掙紮著想坐起來，隻是腳上已經被打了包紮好，整個人都難以動彈。但他還是不放棄，開始去拔自己手上插著的吊針。
方母一進房門就看見兒子不知死活的撥針頭，甚至還想現在就下床走出去。一時著急，衝口而出道：“Benjamin！你要幹嘛，給我躺好！”
好像好久沒有這樣一天內每個人都直呼他的全名，Ben有些無奈，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他又問了方母一遍：“媽，一諾沒事吧？他是不是受傷了？我想去看他。”Ben已經假定了胡一諾肯定是受傷了。
方母欲言又止，猶猶豫豫之下她才輕聲說道：“可能沒事吧。”
這是一個Ben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答案，他有點疑惑，又有點擔心，難道自己也撞到腦子了嗎？還是中文又退步了？什麼叫可能？可能沒事再加上“吧”，又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自己母親的樣子，很憔悴但又看不出其他的表情，他隻能又問了起來：“那Belle呢？她應該知道吧？她在嗎，現在幾點了？”
方母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說道：“她在的，讓她給你說吧。”說完忍不住擦了擦眼角走了出去。
這個動作讓Ben心裏一驚，下意識裏覺得，出事了！
過了好一陣子，Belle過來了，不見她還好，見到她後Ben更是不敢細想了。
他的妹妹平時雖然不算愛打扮，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潦草，一眼就能看出那哭過的痕跡，頭發很沒有生氣的就搭在頭上，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的，很是狼狽。
Ben又重複了剛剛的問題：“Belle給我說實話，一諾怎麼了？”
Belle艱難的把嘴張開了，但卻沒有想說下去的意思。
過了好一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終於說道：“他們還在，還在搜救。Searchandrescue。”怕她哥沒聽懂，又補了句英文。
Ben一愣：“What！？”
然後他下意識的想下床，慌忙問道：“Whattimeisitnow？”
Belle看了看手機，聲音有點沙啞的說：“淩晨四點了。”
Ben好像被某種符咒定在那裏了，手上的動作停止了，嘴上喃喃道：“四點，那不是又過了六個小時了。我們分開十個小時了。”
Belle聽不清楚Ben在說著什麼，但她還是連忙說道：“哥，沒事的，能救出來的，他們能找到你，也能找到教授的，不擔心了，你好好休息好嗎？”
Ben還是在那裏不停的說著隻有他能聽懂的話，身體卻一動不動的。
Belle更急了，走到Ben身邊，輕輕的把他往自己的身上靠，又說道：“他不會離開你的，怎麼會離開你呢，他不會舍得的。”也不管哥哥有沒有聽下去，她自己已經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Ben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又睡去的，說不準就是哪個護士往她的點滴上加了鎮靜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見到人竟然是程朗。
程朗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見到Ben醒了，微微一笑說道：“你醒來啦，如果你能不動，乖乖聽我把話講完，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Ben心裏一陣激動，這麼說是一諾找到了嗎？他連忙點了點頭。
程朗不慌不忙的說道：“胡教授已經找到了，現在他在，“他稍微頓了頓像在斟酌用詞，接著說道：“救治中。”
其實程朗這樣的斟酌有點多餘，對於Ben的中文程度，程朗用什麼詞，他都會理解為療傷中，並沒有輕重的分別。
程朗也沒有注意這些，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伯父伯母已經回家休息了，Belle和Rachael在那邊等著，我會陪著你。”
“等會醫生會幫你檢查，如果醫生同意，讓你去看胡教授的話，我會帶你去的。隻要你配合，我也會配合你的。”
Ben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會派程朗過來陪自己了。在現在在個時候最冷靜，最理智的一定是這個自己未來的brotherinlaw。而且他也不會有什麼不必要的情緒影響Ben，多年的經驗和閱曆也能壓得住場。
Ben被程朗這麼一說，倒是平靜了許多，再次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多問了。
沒過多久，醫生幫Ben再次做了檢查，也讓Ben自己本人知道了自己這次的傷勢。
Ben的情況其實不壞，就是有點低溫症，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但並不嚴重，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右腿小腿骨折，石膏短期內是離不開的了。不過去看病這種小事當然是被允許的。
Ben也大約把自己情況告訴了程朗，讓程朗找到輪椅帶他去看胡一諾。
程朗打電話給Belle確認後，對Ben說：“胡教授已經送到病房了，現在還在昏迷當中，你可以去看他。”程朗深呼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具體情況你可以自己去問醫生，我英文不太好，沒辦法給你解釋清楚。但還是那句，你得答應我，不能激動我才帶你過去。”
其實Ben並不傻，在山林裏麵失聯十多個小時，就算找到情況肯定不會太樂觀，但是隻要找到總比淩晨時候的絕望好得多。他也知道，如果胡一諾好好的，程朗不會一再拖延讓他去見胡一諾的時間，肯定情況不太好才會一拖再拖。
想明白後，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說：“嗯，我知道了，走吧。”
Ben早就有心理準備胡一諾的情況不太好，隻是當他看到躺在ICU病房裏麵的人時，才知道自己所想的不太好還是樂觀了。
胡一諾還是在昏迷當中，頭上綁著紗布，嘴上還帶著氧氣罩，旁邊都是一台台讓人觸目驚心的儀器。
他的臉上有擦傷的痕跡，臉色蒼白，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器。
Ben覺得自己心像是被掏空，隻是一天的時間，這個自己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就隻能靜靜的躺在這裏，毫無生氣了。
一直在旁邊守候的Belle一看到哥哥的臉，眼眶就紅了起來。而旁邊的Rachael也是一臉倦容。
Ben向程朗示意了一下，讓他直接找到了值班的醫生。
醫生見Ben還是穿著病號服，坐著輪椅也要過來了解傷情，也能猜出與病人的關係肯定不淺。每天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的醫生大約把胡一諾的情況告訴了Ben。大概就是說胡一諾應該是失足後撞到後腦了，顱內有淤血，也做了開顱手術，但還有淤血未能清除。可能會昏迷一段時間，多久很難說，如果在一周內能醒來的話，那基本問題就不大了，反之晚一天醒來，能再醒過來的機會就越小了。而且他送進來的時候體溫就已經低於二十五攝氏度，反射消失，對光反應微弱，雖然還是搶救回來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短期內還要留在ICU裏麵。
當然能在最大醫院裏麵當醫生，一些官方好話還是要說的，他最後還是強調了一下，病人比較年輕，身體本來也很健康，還是很有希望完全康複的，讓Ben也不要太擔心，自己的傷要先養好。
Ben當然能聽出哪些是事實，哪些是安慰，畢竟這些老外醫生就算再冷漠，都還是會熱心的說幾句好話的。隻是聽完醫生的話後，Ben的臉上已經什麼表情都沒有了，之前那種智呆緩慢的神色又在他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Belle看出了Ben神情的變化，她畢竟對自己哥哥很是了解，這個平時話多，活潑的人隻要心裏有事，就會一言不發，很是嚇人。
旁邊的Rachael也發現了不對，拍了拍Belle的肩說：“要不，我去跟他聊兩句。”
Belle點了點頭，眼裏都是感激。
Rachael走了過去，把程朗換了過來，然後對Ben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曬曬太陽。”
Ben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有點茫然的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從後麵的凳子上拿起了一個背包，然後向Ben說道：“這是胡教授的背包。”然後又掏出了一台手機：“這是他的手機，我把電都充好了。你想保管嗎？“
聽到這裏Ben本來暗淡的眼睛，亮出了光，他回答道：“嗯，我想保管，謝謝。“
”好，那先把背包放回你的房間裏麵，拿條毯子我們出去坐坐。“Rachael聲音溫柔。
Ben又點了點頭。
Rachael又說道：”對了，雖然這邊搶救病人隻要幾位醫生同意，不需要家屬簽字但我們還是通知胡教授的哥哥了。另外他已經向領館申請加急簽證，估計三天後就能到。“
Ben心裏又是一陣難過，這個胡一諾常常提起另一個他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最終與他卻要以這種方式相見，真是諷刺無比。
想了想Ben轉頭對Rachael說：“要不就別放東西了，拿個blanket就出去吧。”
Rachael明白Ben的想法，也不多話，拿了毯子就把Ben推了出去。
十月初的傍晚，天已經開始暗了下來了，但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還沒下山的太陽還是能帶來一絲溫暖。
Rachael把Ben推到一個有陽光的角落，輕聲的說：“別怕，沒事的，胡教授那麼優秀，他能挺過來。”
Ben看了一眼Rachael，緩緩的說：“我能一個人呆一下嗎，就半小時行嗎？”
Rachael本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
Ben對她投來感激的一眼，輕聲說了聲謝謝。
然後他就對著胡一諾的背包和手機發起呆了。
走到門口的Rachael不由自主的轉頭看了Ben一眼，心裏五味雜陳，這個自己曾經愛過，不懂珍惜的男人，現在卻為另一個男人傷心難過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經成為Ben心裏無法超越的唯一了。
Rachael歎了一口氣，還是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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