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26 更新時間：21-10-16 02:52
三天後的傍晚，拖著無比疲倦的軀體，Ben終於又回到了溫哥華。
本來他的飛機應該是第二天早上飛的，也已經跟家裏人確認接機的時間，隻是他多一秒鍾都不想留在洛杉磯了。
雖然這次地震沒有帶來什麼人員的傷亡，但不少建築物損毀，幾條高速公路多處被震斷，一些立交橋坍塌，通向洛杉磯市區及其他地區的一些主幹道也被迫關閉。這種災難後的場麵給Ben帶來不少的震撼。
這些年他確實更深刻體會到在大自然麵前人類是如何的渺小，隻要一次地震或是一場疾病就可以給人類帶來滅頂的災難。
所以他提早了一天到機場，隻要有任何一張馬上能走的機票，他就立即上飛機走。他隻想立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哪怕他還是一言不發，隻要能在一起就好了。
好在這次上天待他不薄，還不至於要睡機場，沒多久就等到了一個可以馬上走的機會，隻是花了不少錢去升艙補位，但Ben已經不在意了，這次地震再一次讓他體會到什麼叫活在當下。
走出溫哥華機場，一陣冷風讓他感受到久違的寒意。隻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他覺得寒冷的冬天如此可愛，而且離他要去見的人也就剩下幾十分鍾的車程了，想到這裏他嘴角也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Ben拖著行李回到那個心心念念的病房麵前。
他停住了腳步，整理了自己一身的風塵仆仆，擺出了最溫柔的微笑，準備著打開那扇熟悉無比的門，給自己最想念的人一個久別重逢的深深擁抱。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也同時把門拉開了。但那不是Ben以為會出現的任何認識的人，而是一個陌生金發碧眼的中年女人。
女人用奇怪的眼光看著Ben，警惕的問道：“請問你是哪一位？”
Ben看了女人一樣，同時也不由自主的看向病床。那個蒼白漂亮的麵容不見了，躺在那裏的是一個中年的白人大叔。
Ben不可思議的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訝異的心情，他有點結巴的問道：“請問，原來，就是之前住在這裏的，那個人，很漂亮的中國人去那裏了？”
女人看了看他的行李和他如何都無法掩飾的疲憊，可能猜到了什麼，非常有禮貌的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我們也是今天早上來到這個病房的。或者你可以問問那邊的護士站。“
Ben匆忙的道了謝，心急如焚的跑向了護士站。
他的心裏翻出了無數的念頭，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不停的在他的腦海內翻騰著，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甚至比上次胡一諾失蹤的那幾個小時更害怕。
護士站裏隻有一位值班的護士，不是他認識的那幾位，這讓Ben更加的焦慮。
他聲音都有點發抖的問道：”請問XX號房，之前住的那位胡先生現在去那裏了，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值班護士看了看電腦，公事公辦的回答道：”他的情況有變，已經不住那個病房了。你是他的家人嗎？或者你打電話問問，我不方便透露太多病人的消息。“
Ben簡直要恨死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值班護士，點了點頭，直接拿起了電話就給Belle撥了過去。
像過了一個世紀，電話那頭終於有人接了起來。Ben也不等對方說話，沒頭沒腦的就吼了一句：“一諾呢，一諾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Belle像是被嚇到了，有點反應不過來，問非所答道：“哥？你在哪裏，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兩個人好像都聽不懂對方的問題，Ben又重複道：”胡一諾在哪裏了？“
Belle想了想，好像恢複了些理智說：”你在醫院吧？胡教授的情況有變。你現在先回家，明天直接帶你去見一言哥哥，具體他會告訴你，電話裏沒方法一下說清楚。“
Ben根本不接受這樣的解釋，隻是他明白在這裏大吼大叫也無法立即弄清事情，恨恨的說了一句：”誰？胡一言？”頓了頓才又說道：“我知道了。“也不等Belle的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Belle好像已經好久都沒有感覺到哥哥如此強烈的怒氣了，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他欲將爆發的怒火。
其實Ben不是生氣，是害怕，是更害怕，這個時候胡一言的出現讓他的大腦更無法思考了。
某些小時候的事情讓他顫抖起來，當一件本來很著急的事情，突然變得不著急了，可能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轉機了，就像當年他們趕回去看外婆最後一麵的時候，家裏一下又說不用趕了，他們就知道外婆已經走了，都來不及了，哪怕他們誰都不敢戳破那個事實。
一推開家門，又是另一種詭異的氣氛。方母一見到平安歸家的兒子立即給他最熱情的熊抱，連平時古板守舊的方父也不自覺的抱住了Ben，隻是他們兩人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提到胡一諾。
至於Belle，她很平靜的說了一句：“明天一言哥哥會跟你好好說清楚的。”然後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了。
Ben有點不知所措，好像大家都知道點什麼，但都不打算也不準備告訴他。他就隻能靜靜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亂想著，心裏忐忑不安著。身體無比的疲憊但思緒卻又無比的清醒。
突然他拿起了胡一諾的那台手機，插上電源，打開了一個他一直害怕的軟件——VoiceMemos。
那段他一直沒敢聽的，胡一諾留給胡一言的錄音。
他害怕聽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隻是那聲音還是從耳機裏慢慢的傳了出來。
第一句喊的“哥”，同樣讓Ben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當他聽到那句：“我愛他，他隨意就好了。”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那已經努力克製著，平靜的心，像又被挖了出來，在那傷口上塗上蜜糖，然後讓成千上萬的螞蟻在上麵貪婪的啃吃。
難道這個人就這麼不相信自己嗎？他是多不自信啊？難道他真的認為太熱烈都不是愛嗎？
Ben憤憤的想著，留言一遍一遍的聽著，明天他一定要告訴胡一言，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不論對方會給他帶來怎麼樣的壞消息。
……
還是在同一家醫院，隻是Belle發給了Ben另一個病房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那房間的門前的，隻是當他再次鼓起勇氣敲門進去的時候，病床上沒有人，隻有一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背對著他站在窗邊。
那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自然是胡一言，他把頭轉了過來，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嘴臉，冷冷的開口道：“你來了，坐吧。“隨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還沒等Ben開口問胡一諾的去向，胡一言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的接著說道：”就是地震的那天，一諾的情況有變，他曾經一度心髒停跳，現在算是搶救回來了。但情況有點複雜，往後的日子可能有點麻煩，他的命運算是由家屬的簽字來決定了。“
Ben其實沒有聽懂胡一言在說什麼，感覺一句話說得彎彎繞繞的，但一些重點的字眼他還是抓住了，比如心髒停跳，比如家屬簽字。”
他想都沒想衝口而出的說了一句：“不簽，不能簽。”
胡一言冷笑了一聲說：“你不是家屬。”
Ben立即就泄氣了，無助的看著胡一言，聲音有些顫抖：“一言哥，別簽。”
胡一言沒有再看Ben，隻是看著窗外那蒼白陰暗的天空，低聲說道：“我會簽的，我想帶他回家。”
Ben也隨著胡一言的目光看著溫哥華一月中毫無生氣的天空，那慘淡的天色就像在默哀著，在歎息著。
Ben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強忍著自己的情緒，緩緩的說道：“請你別帶他走，我會一直陪著他的，我愛他，怎麼樣的他都愛。”
胡一言轉過了身子，用他淩厲的目光看著Ben，問道：“你是可憐他吧，因為他那麼愛你，事事以你為先，所以你同情他，你根本不是愛他。而且沒有了他，你不是可以回到之前那樣結婚生子嗎？那應該是更平坦的人生。”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電腦不能reset就重新來過。我腦裏麵都是他，嚴肅的他，傲嬌的他，害羞的他，可愛的他，醒來的他，睡著的他，全都是他，隻要是他都可以，這樣的我已經回不去了。”
胡一言冷漠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暖意，但聲音還是那麼平淡：“就算我不帶他走，你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你還得工作，你要出差啊，我不會相信你。”
Ben笑了笑說：“我還會一直工作的，就像從前那樣，因為他最喜歡聽我工作上的小故事了。我想他會相信我的。”
胡一言沒想到Ben回如此回答，一時反應不過來。
Ben想了想繼續說道：“一言哥，我會申請再回中國工作，到時候我和一諾再一起回去，這樣你覺得行嗎？“
胡一言終於笑了，毫無預兆的就這樣笑了。他回答道：”不行，房子都買了，不回國了，他留下來陪你吧。“
Ben莫名其妙的問道：”什麼房子？“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中文又變差了嗎？不可能啊，今天自己明明發揮得很好啊。
胡一言沒有回答隻是轉過頭望著窗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Ben的背後傳了過來：”給你的彩禮啊。“
Ben覺得自己有點幻聽，這個聲音跟胡一言的聲音如此相像，卻少了冷漠和平淡，更多的是溫暖和舒心。
他緩緩的轉過頭去，看到自己的妹妹正推著一個人走進房間，而那個人卻是自己一直念想的他，而且是醒著的他，是能說會笑的他。
Ben整個人都愣住了，各種情緒一下全都衝擊著他的大腦，他心髒劇烈顫了一下，喉嚨有些發緊，低聲道：“你……”
Belle從沒見過哥哥這樣的眼神，驚愕的、愉快的、痛心的、深情的……所有該出現的和不該出現的情緒全都出現在他的眼裏。
胡一諾蒼白的臉上帶著無比溫柔的笑意，他輕輕的抬起自己的雙手，向Ben索求著一個久別重逢的溫暖擁抱。
隻是Ben像呆滯了一般，一動不動。什麼不愛，什麼停跳，什麼簽字，統統都成了碎片，這樣的大悲大喜讓他整個人都靜止了，像一個按了暫停鍵的機械人。
倒是Belle異常機靈，見那個木頭人般的傻哥哥一動不動，她很乖巧的把胡一諾的輪椅往Ben的椅子邊推了過去。
胡一諾也沒有矯情，一下便把Ben抱住了，輕輕拍著他的背說：“沒事了，別怕。”停頓了一下見Ben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又說道：“生氣了？別生氣好嗎？我想你了。”
可能最後這句話Ben聽到了，也聽懂了，或者是他隻聽到了這一句話。當胡一諾說完這一句後，Ben終於有了些反應，緩緩的把自己頭埋在了胡一諾的肩窩裏。
那熟悉的味道，那溫暖的聲音，那從衣服裏傳出來的體溫，那麼多的那些將Ben所有情緒都挑起了，喜悅的淚水也不知不覺的濕透了胡一諾的肩頭。
卻在此時，Belle不合時宜的說道：“好啦，老師被你這樣靠著會累的。”
Ben微微一愣，抬起身，放開了抱著胡一諾的手，又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臉，一臉怨恨的說道：“這肯定是你出的主意吧！”
Belle吐了吐自己的小舌頭說：“你把我最喜歡的老師搶走了，又讓他受傷了。現在小小的懲罰，算什麼啊。”
Ben被自己的妹妹氣得半死，但卻一個反駁的理由也找不到，好像自己妹妹說的話也完全沒錯，隻能怨恨的說道：“你還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Belle挑了挑眉回答道：“你不是一直說Kelly才是你的親妹妹，我是撿回來的嗎？”
說完她走到了胡一言的身邊，挽著胡一言的的手臂撒嬌賣萌的說：“一言哥哥，這個壞人想欺負我。你可以帶我出去嗎？我們出去吃早餐吧。”
胡一言尷尬無比，好像除了她兩歲的小女兒外還真沒有什麼人敢向他撒嬌。他機械的嗯了聲後，就被Belle拉出了門口。
正打算關門的時候，Belle轉過了身，忽然嚴肅的說道：“以後絕對不能欺負老師，要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就算你是我的親哥哥，知道吧！”也不等Ben回答，她轉頭就和胡一言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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