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2 更新時間：09-05-12 11:12
黃泉之途
忘川河畔
彼岸花如火
黃泉路的那頭一襲白影征然而立
目光隨著一直伸展至看不見的黑暗中的那條彼岸花之途
後麵有戴著高帽的黑白無常粗魯地催促他往前
一聲歎
抬足踏入彼途
如血的花糾纏著過住的執念，不舍，慢慢複蘇，漸漸開始在腦中翻騰，喧囂
一如記憶深處那個人帶給自己的刻骨銘心
忘川忘川
一世愛了，如何能忘？
初見他是什麼時候呢？
是了，那時自己年少輕狂，無所畏懼，一人一劍悠遊千裏
直至戰亂暴發
投入軍中
在亂軍中見到那人
墨衣鐵甲
長刀如雪
一人一騎所過之處
如無人之境
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讓人心生崇慕
渴望接近
羿!
念著他的名字
他開始比以往更加努力地作戰
不斷地晉升
不久之後，他終於能夠站在羿能看到的那個位置，能夠日日出現在羿的視野之內，能夠在戰場上與羿並肩，能夠贏得羿讚許的目光，能夠看著羿跟他說話
那日斬斷那支奪命長箭的長刀與驚怒的眼神
讓他在那一瞬間覺得如此死了也值，心中那抹異樣的情愫亦越發明晰清楚。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覺得幸福無比，無人時常偷偷摟著小酒壇子嗬嗬地笑：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幾場戰役之後大勝的慶功宴上
一群來自京都的人捧來一道聖旨卻打亂了平靜，打亂了他的幸福
私通敵軍的罪名就這麼扣了下來，扣在他的神祗身上
在場的將軍除一人外都紅了眼，紅了臉!怒氣一觸即發
羿卻笑笑無所謂
脫下戰袍便要隨來人而去
他看看人後那人得意的臉，再看看羿的臉
他知道他愛著那個凜凜如神的男人，他亦相信那個男人，他不能讓那些躲在安樂與陰謀背後的人誣陷他
於是他開口了
緩緩地用遊曆時學來的宛國語言說了些話
一時眾人皆驚
羿亦緊緊盯視著他
不待羿開口
他開始說著一個他根本不曾經曆的故事
一個年輕人是如何得到宛國重用而隻身投入羿的軍中
如何一步步建立軍功接近主帥
又是如何與宛軍暗通曲款傳遞信息
言辭灼灼，說得平靜無比，坦誠無比
他甚至拿出一枚白玉佩飾，上篆流雲蒼鷹
大家均識得那是宛國皇族之征
那本是他未參軍之前因救助一名商賈而殺了一名宛國人而從那死人身上得到的
放在身邊卻沒想到在今日派了用場
末了他再笑笑，目光不離那人，道：“我不悔。”
手腕一翻暗袖中短匕落在掌中劃過頸脖，血如練，紅了人眼
醒來的他隻聽得兩個聲音在耳朵不斷爭吵
終於清醒後他爬起來看看身後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已經開打
越打越快越快越晃越遠，最後看不見了
當他發現自己可以飄浮在空中時他恍然明白那兩個是什麼人
他本亦不願離去，如此回去羿的身邊亦是他之心意
飄了不遠他看見兩個人
一個躺著一個站著
近了才發現那其實是一個人
一個屍體一個魂魄
兩者皆表情慘淡
又看了地上的人一會那人便要離開
他喚住他：“拋下了麼？”
那人點點頭
他繼續道：“我借用下可好？”
那人道了聲無所謂，再不理他，漸漸飄遠
他歡樂地躺了下去，一片黑暗與混沌之後再睜開眼，已是朝霞滿天
開心歸開心，不過卻是全身都痛，咬牙坐起來翻開破了的衣袖看，臂上盡是傷痕，扯開胸口亦是一樣，什麼樣的都有，他歎了口氣，這人大概是給人打死的
這樣回去
或許會看到羿恨他
會認為他真的通敵叛國了
但如今的他誰又認識呢？
拖著那身體花了很長很長的時日他才又回到有羿的那個地方
欣喜著羿在那次並沒受到傷害又一邊煩惱不已
這副身體要上陣是不能了，便仗著以前對軍營裏胖廚子的了解一點點接近慢慢磨著磨成了夥夫
雖不能守在他身邊，但至少能遠遠地看上他一眼
他脾性未變，很快又與眾人打的火熱，掌勺的胖廚子後來竟開始叫他送羿的飯菜，這讓他欣喜若狂
再次很近地見到羿，他的神祗依然挺拔完美，隻是神情間多了些沉鬱，眼神中有了一抹他說不出來情緒，看著糾心地疼
他每次很小心地將食盒中的碗碟一一放到他案上
過一個時辰再去收回那還剩多半的飯菜
他想著羿是放不下心裏的梗
怨邊疆多年軍功赫赫卻不得君主信任
更怨的是這戰事不休天下何定
卻說不得道不了，上方無人可達天聽
嗟歎奈何
他開始慢慢一點點像一個普通的士兵那樣呆傻地偶爾對羿說一兩句比較呆傻的話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羿也會回複他一兩句
他更來了勁
一些逗得營中兄弟大笑的趣知見聞也倒了出來
羿雖不會笑，但有時會拿一種怪怪的眼神看著他
隻是眼中的鬱悶麵容的憔悴沒有改變半分
他又變得苦悶，不知要如何是好
直至那一日
他晚間送宵夜
敲開房門酒氣撲麵而來，羿側靠在案前手中緊緊攥著一樣物事，幾隻空酒壇歪倒一旁，已是空了
見他來眼中放光
猛地撲向他然後一同跌倒在地，羿口中喃喃道：“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你這個傻子，你以```以為你偷藏酒我不知道麼？看```我都給你喝完了，讓你不乖，教你沒得喝。”
他心中大震，不及反應羿又將他摁倒扳著他的脖子左右翻看，然後嗬嗬地笑了：“果然是嚇我的，看`看``都沒有印子，沒有印子，都怪它。”羿猛然將手中攥著的物事扔了出去，看見了，那是他當初用來自盡的短匕。
此時羿埋頭在他脖子上粗重呼吸著，溫熱的唇緊貼著他的皮膚不斷呢喃“你``你有什麼不悔的，你讓我好悔``你``你知道麼？”
"嗬``嗬嗬``嗬```你這個傻子```"羿繼續道：“每``每晚都``跟``跟著你``你`你要是``叛``叛徒`我``我才是`傻``傻子````嗬嗬```你`知``知不知道```”
他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亦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付出的早就不止是自己了，願來自己早已得到了回報，心中一暖，眼中有淚緩緩滑落。
那淚滴到羿的臉上，抬起頭看著身下的人，慢慢俯身下來，一點點吻去那淚痕，再緩緩向下，唇印上了他的唇。
他腦中一瞬空白之後亦開始回應著自己愛的人，衣袍在不知覺間被褪盡
在羿進入他的那一刻他完全放開了，不論羿此時是因為醉酒錯認了自己，還是真的認出了自己，他都不在乎了
熱情生澀的幾度纏綿，羿終因酒力睡去，借著昏暗的燈火看了眼前的人許久，然後吻了吻他，強撐起身穿上衣物有些蹣跚地出了門。
他稱病休養了幾日，死活不讓軍醫看視，隻說老毛病自己會好。
幾日後他再去書房見到羿，隻看到一張平靜的臉，見到他依然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那夜的事，果如南柯一夢。
不久後宛國再犯，羿率軍迎戰，誰知本應勝利的戰事因京都方麵不知何故糧遲遲未至而陷入膠著，傷亡一日多過一日，眾人心寒，卻不生退意，臨敵不怯。
開戰便被無故勒令留守城中的他整日坐立不安，在軍糧終於運到的那日他奪了報訊小兵的戰馬飛奔至戰場，雖無武功但再次從軍多日練就的力氣仍在，當他衝至羿的身邊時羿驚怒萬分，看著開口欲言羿他卻發現羿身後有宛將彎弓搭箭直指他的愛人，沒有細想，傾過身子將羿壓倒在馬身上，那箭，卻射入了他的頸脖。
失去意識之前他抓著羿的衣服，看向那雙怒急痛急的眼，努力笑著道：“以```以```後`別```別`再偷喝``喝``我的`我的``酒了```````。”
然後陷入黑暗
不知道羿之後會怎樣，他不敢去想
這回黑白無常沒有打架，並且一致認為上次因為打架而讓他溜回人間是奇恥大辱，所以看得死緊。
望著眼前的忘川水
無數癡執的靈魂在裏麵沉浮受難，卻仍不願放棄今世執著，他笑笑，自己很快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了。
閉上眼，一步一步接近忘川
在要踏出腳步的那一刻
手被拉住：“那樣死都不怕，跳河卻要閉著眼你還真有勇氣啊？”
睜開眼
眼前人笑意滿臉
他呆了愕了傻了
一把推開那人道你如何來了這裏，是誰是誰？
那人一把拉過他死死圈入懷中，獨屬於羿的聲音在他耳邊緩緩道：“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再錯過你。已錯過兩次，怎能再錯過第三次。即使今世已過，奈何橋短，我亦要拉著你同入輪回，怎能讓你獨自孤單。”
感受著羿的氣息與話語，他不再說話，任羿拉著他緩緩上了橋，在接近那老人的湯鍋時開始疾速奔跑，任身後鬼差呼喝追趕，躍入輪回鏡中那一刹那，相視而笑，手，亦不曾放開。
今生緣起
來生緣續
執手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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