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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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芳華飄搖  第十章 翩婷漫舞

章節字數:6040  更新時間:09-05-24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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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跨進“蘭坊”,一種不明的溫馨和熟悉之感便撲麵而來,仔細環顧,方才恍然到原來是滿室籠罩浸溢的百合花清香所致。

    再審視之,才赫然發現其布局陳設竟和兩年前光顧之時竟並無甚大改觀,隻是南麵的窗欞下多了一張條形的墨綠色鏤花紋彩幾案,其上則放置了一把與桌案顏色相近的瑤琴,琴身光滑,琴弦錚錚,心中的疑惑不禁猖獗泛濫,便向店小二詢問道,“湘願的雅間是否都如此的布置和陳設?”

    那粗衫店倌自進入“蘭坊”後便滿麵惑色,聽到我問,方才正色回神且恭敬地答道:“稟告客官,‘蘭坊’自一年前便不允許我們這些粗使下人隨便進入,平常也隻有韓總事才能進行打理和收整,韓總事就是剛才大堂裏服侍那位絕世公子的灰衫男子,小的也是今個兒才清楚,‘蘭坊’不僅配備有古琴,而且,此房間內的茶具和熏香也都是與別的雅間全然不同的。”

    “原來如此。”頷首附道,腦海中卻忽然湧出了另外一個疑問,“先前你說‘蘭坊’不再迎入其他的客人,為的是緬懷一個如仙子般超然絕倫的姑娘,你可知…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稟告客官,小的剛來湘願不久,因為湘願的規章製度眾多,所以小的到現在都不太完全熟絡這裏的規矩,隻不過剛來之時,曾聽韓總事說‘蘭坊’不迎客人的規定,是東家為了緬記一位絕世美貌的姑娘而特製的,但是那位姑娘具體姓甚名誰,小的到現在都不曾知曉。”

    店小二坦坦而答道,但言畢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東西,便謙恭地接續道,“客官,小的好像記得韓總事曾說過,東家緬記的那位仙子姑娘就是大堂裏懸掛的畫軸上所繪著的女子,但是那幅畫卻隻是抹背影,看不清麵容如何。小的所知道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想起了那絹畫的內容,隻覺迷霧茫茫,湘願自創建以來,其幕後東家便未曾露過麵目,行跡神秘莫測,名姓寥卻,因其經營布設頗得己心,曾想過結交拜偈,可是一直都無所線索找尋,看著眼前質實敦厚的店小二,便抱著一絲希望接續問道,“湘願的東家你可否見過?”

    隻見他露出顯然的落寂神色,片刻,才恭聲答道,“稟告客官,小的不曾見過東家。可以說在整個湘願裏,不僅僅是小人,哪怕是連韓總事都是不曾知曉東家的真實身份的。”

    俱是無絲毫的頭緒,便無奈地搖了搖頭,淡然笑道,“如此,甚是叨擾於你,你且下去備茶吧。”

    “諾。”語罷,他便要躬身而退,驀地,那白衣人的身影和言行卻再次在眼前閃過,我不禁喚道,“店小二還煩請止步!我還有一個問題要詢,適才那位白衣公子可是…在湘願落榻?若如不是,那你可否明晰…他現下正居於何處?”

    隻見他再次流露出類似於迷惑和不解的神情,“稟告客官,其實,那位公子自來到湘願之後,便一直是住在‘蘭坊’裏的。”

    空氣似乎凝滯了,心髒猛烈地上下震動,規律全俱失衡,雅卿驚訝的“啊”聲也已宛然破喉而出,秦磊亦是一臉訝疑。

    定了定神思,我艱澀、恍惚地問道,“那位公子,他當真是…居住在‘蘭坊’的?那,為何…他竟然會同意讓我們進駐於此?再者,‘蘭坊’不是已於兩載前貼出告示,言曰不再接客待物,那他怎會…還能在‘蘭坊’內居住?”

    “這個,韓總事曾說,那位公子和東家是生死之交,東家應承他可以無視湘願的任何規矩和束縛,可以自由選擇房間居住,而且還免去他一切的食宿費用。令人奇怪的則是,那位公子前後已經下榻湘願多次,可是每次都不多一言,直接要求住在‘蘭坊’的雅間,因為有東家的特令,我們也不能隨意地違背。至於,他為何要讓出房間,讓客官您進來,小的…就不能猜出其緣由了。”

    一片沉寂,冬夜撕冷般的靜寂。

    “請問客官,小的…現在…可以告退了嗎?”我回過神來,隻見那店倌惶惶地問道,便虛浮地一笑,“當然可以!”

    待店小二退出之後,空氣中似乎還漂泊遊走著尚未消散的渺渺回音……

    雅卿在床榻上鋪展畢厚軟團繡的錦墊之後,便走到我的身前,扶持起我的手臂往榻前行去,其臉色卻緋紅一片,一邊走一邊躊躇而言道,“小姐,我今個兒可總算明白了什麼叫‘仙人氣度’,且看那位公子的品貌舉止,雍容葳蕤,又不乏清爽飄逸,想必…定是一位高貴不凡的世家子弟呢!”

    聞言,我不禁將目光睥睨於她,她則順勢低下了頭,隻是那白皙的臉頰卻燦若海棠豔梅,我隻是不語,思緒卻斂斂動揚,有激動,有迷惑,有期盼,有希冀,更有忐忑——

    他為何要將‘蘭坊’的雅間讓之於我?

    他的所言所行又為何能有如此大的威懾力和震魄力?

    他又為何能受到湘願所有店倌如此異樣的尊重和恭迎?

    思慮漫步之間,忽然瞥見秦磊也是一臉的凝重冷沉,則不由得一怔,事情似乎更為混沌和迷蒙了。

    敲門聲篤然響起,想必應是茶沏好了,但門開之後,候於外間花廳的秦磊那低沉嚴肅的詢問之聲則讓我良久甫平和的心緒又顫動搖曳起來,於是我不待秦磊通傳,便信步到了花廳,不期然地看到了顧盼直立於門口處的一張言笑晏晏的清秀麵容,靈巧慧穎,卻是剛位那個爛漫無邪的稚純男童。

    隻見他此時雙手正謹慎地捧著一個鋈金嵌藍的琉璃錦盒,那靈動顧盼的大眼睛在看到隨後出現的我之時,熠熠一亮,臉上立刻堆滿了乖巧的笑容,恭敬地言道,“小人韓牧,奉我家公子之命有東西要交於姑娘。”

    我看到秦磊的目光逐漸冷凜霜結,滿是警惕,我微惑不解,“你家公子所命?卻是何物?”

    隻見他燦爛地一笑,“這個,小人便不明若何了。”

    他見我遲疑佇立,又璀璨莞爾道,“我家公子送的物什定是不會辱沒了姑娘的清明的,姑娘如若不相信,可以暫且收下,並打開一觀其究竟。”

    他審視著屋內靜默的氣氛,揚起明媚的眉眼,似是下定了萬般的決心,施施然抬腳跨過“蘭坊”的門檻,順看站在門口的秦磊並無阻攔之意,這才放心暢快地走到花廳正中的桌台前,並將錦盒輕輕地平放在上麵。

    完畢,他緩緩地轉頭看向凝思的我,臉上不盡的和煦光彩,且補續道,“小人告退了。姑娘若是還有其它的疑問,可以直接詢問於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現下就在姑娘隔壁的‘梅築’品茗綴飲。”

    語畢,他便攜帶著那張令人無法拒絕的清純麵顏退出了蘭坊。

    室內水漏那清晰的“噗噠”聲似乎穿透了空氣的凝重,滴滴都打落在心房深處,我自顧陷入了紛亂的情思幽徑之側——

    驚異?歡喜?意外?疑惑?

    種種念頭混亂的絞合在一起。

    終於,我將輕顫的手撫到了錦盒的鎖口處。

    “小姐!”秦磊的驚呼聲讓我驀地一顫,攸地將手收回袖端,我抬起頭,秦磊那張略帶憂色的臉便即刻映入眼瞼,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看錦盒,又難以莫名地看看我,終低沉而道,“小姐,恐怕有險,還是讓屬下來開啟吧。”

    不知為何秦磊竟會有如此不定的憂慮,而憑知覺,我並不認為這枚錦盒中會盛放著不堪邪穢之危物,不過,我還是頷首應承了他。

    隨著錦盒的開啟,一股幽幽的茶香便湧入鼻息,綿延悠長,似扶桑花的芬芳,但又夾雜著茶梅的清涼,暗凝,幽澈,魅荼,宛如翩婷躚步。

    “漫舞”,我突然想到這樣的詞組,是的,漫舞,翩婷著漫舞的仙境奇葩。

    “小姐,盒內之物竟然是…茶葉!咦,怎麼還擱有一紙信箋?”雅卿從錦盒內尋出一張平展折疊的信箋,驚奇地向我詢道,大眼睛裏滿是期盼的匪解,我眩惑地接過,心中滿是忐忑和起伏,看著這枚芳香精巧的薛濤箋,我的心緒不盡蔓延飄蕩,仿若懸在了半空,失卻依靠,無法言明,滋味難辨,有訝疑,有不解,有彷徨,更多的則是希冀,思慮徜徉間,一闋詩文赫然躍於紙麵,其字跡灑逸颯爽,遊媚溫婉卻又不失勁鋒中透:

    “鳳輦尋春半醉回,仙娥進水禦簾開。牡丹花笑金鈿動,傳奏湖州紫筍來。”

    頃刻,仿佛有無窮無盡的百合花在濃綠葉簇中旖麗地盛放,我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鑲刻了浮麗鬱馥的色彩,一時之間美的杳然萋篟……

    “小姐,信箋上都寫了些什麼?”雅卿輕聲問道。

    我唇角微彎,靜笑不語,心中卻暗暗期待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果不其然,叩門聲又適時響起,伴隨之,一個略帶沙啞但卻恭敬有禮的男音隔著鏤花古雅的房門傳來,“小人韓奎,受人之托給姑娘送沏茶水來了,還煩請姑娘開門。”

    門開了,正是粗衫堂倌口中所言的“韓總事”,隻見他刻時雙手正小心翼翼地托著一個精美的掐絲琺琅古銅暖瓶,唇畔笑意昂然,欠身前躬道,“姑娘安好!小的給姑娘送‘合宜之沏茶水’來了。”

    “‘合宜之沏茶水’?”我呢喃複念,卻一揚眉,鬢角清明,“進來吧。”

    聞畢,他即瞬穩步移到花廳的桌案之前,將暖瓶輕輕放下,而他的眼眸在瞥到桌案上那枚已經開啟的鋈金錦盒時則明顯一亮,接之,其嘴角的弧度則更為張揚璀璨,“此乃冬日大寒之曦,在庭梅花瓣上采集的第一道雪水,用秋日風幹的桂枝過濾,並盛裝於特製的溶香均陶內封存兩年,食用前需混合百合花的芯蕊一起用楠木薪梓煮沸兩個時辰,之後還須經由長於大漠戈壁的紅柳葉條編製的篩漏祛除其內雜質,最終方可飲綴品析,其水味淨醇,甘甜芳香,是沏就‘翩婷’的‘最適宜之水’。”

    “如此。”頷首和之,思理亦漸漸明晰係統,便看向他詢道,“那…盒內之物便是湘願新出的茶種‘翩婷’?”

    隻見他燦爛地笑道,“姑娘聰慧,盒內之物正是‘翩婷’。”

    我的心中澎湧著無盡的暖意和激流,表麵上卻隻能維持著一貫的風淡雲清,“好茶自當細細品就,方能明曉其中的絕美滋味,我現下不便親往拜偈,還望請韓總事能代我深謝那人的極情盛意。”

    也許是我言語中蘊涵了過多的“若無其事”,聞罷,他的眼眸明顯地黯淡灰濛起來,隻見他踟躕怔仲片刻,竟遲諾斷續言道,“姑娘,您…當真不記得小的了?”

    我困惑不解地望著他,不知為何他竟會問出這樣莫名無緒的話語來。

    沉寂地靜默了片刻,似乎看我仍舊無所回應,他便抬起頭來凝觀向我,黝黑的麵龐泛著異樣的褐紅,平凡瑩黑的眼眸炯炯有神,似乎要穿透遮擋我顏容的紫色夔紋麵紗,而其中滿載著的期待與希冀則令人無法拒絕。

    我淡淡笑開,“一壺一杯一清晨,一葉一芽一片雲。一曲仙樂一杯茗,一人獨飲一壺春。”

    聞言,他的雙眼驟然綻放出不加掩飾的斑斕光彩,喜悅盡露,“小的這就給姑娘沏茶。”

    是的,我記起了他,我和陳念娉初識之日被她故意絆倒的店小二——正是因為他“準準地”撲倒在了我讓店倌特意設置的作隔離之用的山水屏風上,我和陳府那波瀾不息的恩怨糾葛便由此展開了帷幕。

    念及於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悲愴滯障的哀傷——自己此刻還尚在陳府這個雖狹隘但卻不失溫情的天地中悠悠度日、無憂自得,而陳念娉呢,純情爛漫,心思淺薄,卻要辛苦地背負起沈熙昊後宮的一切陰謀爭鬥、暗憧淩厲,小小年紀,她怎堪承受、應對?

    念妃?恩寵?癡懷?

    其情其願…能否永恒?

    我看著韓奎用食勺熟練地在錦盒內取出“翩婷”,並將茶葉放在了那枚看似普通實則珍貴精美的細瓷鳴翠紋竹的茶壺中,再緩緩地將熱水倒於其中,隨後,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嫋嫋飄散開來,如同躚步漫舞的幽鶴,浮香蔓繞,令人沉醉徜徉,我不禁正了正心神,暗自歎息一聲——

    今日的沉悶情緒卻是源何,真真奇怪莫名,自己不是一直憎惡於陳念娉的嗎,但是為何卻總會不由自主地為她未知的荊棘處境所牽絆、傷神?

    “姑娘,茶沏好了,可以品綴了。”

    透過那幽幽升騰、蘊香納霧的水汽,我仿佛看到了陳念娉那堅定、執著的美麗容顏,也許是自己的悲觀和憂慮之思過甚,才總會長久地感懷、傷悲過往和未來,前景…或許並非如此灰暗、糟糕的吧?

    想到這裏,緊張慌憂之感不禁平息鬆懈了起來,心中的鬱結竟瞬時疏散容通了許多。

    移步於桌凳前,柔緩地撩起裙裾且端坐下來,將下裳的褶皺平整後,我抬頭莞爾道,“有勞了。”

    語畢,便端起茶盞,拈起杯蓋拂了拂茶麵,茶水的形狀順勢變幻蔓延開來,碧波微皺,凝露化煙,濃綠點翠。

    他卻忽然忸怩起來,“姑娘太,太客氣了。”

    聞到異樣的語調,我詫異地抬起頭,隻見他滿麵通紅,嘴唇顫抖,耳根下麵的青筋竟隱隱呈現,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又道,“小的是個粗人,不懂什麼詩詞文章,不過,姑娘作的詩,小的…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呢!”

    我微微怔住,“韓總事過獎了。”

    低頭嗅聞“翩婷”那縹緲無音的綿漪幽香,思緒卻飄走曳搖——

    初次光顧湘願之時,恰是他甫來此做工之刻,但因其目不識丁、遲鈍木訥常被共事之店倌欺淩嘲譏。

    一次,京都太守唐柯之子唐培景為博得陳念娉青睞,便下重注與陸文航在湘願進行才情競賽,唐培景其人,性情粗放,豪爽仗義,但他卻不喜詩詞,情商平庸,然其則總自負風流,宣稱自己的文賦品貌無人堪比,不料此次競技,自己那飽藏澎湃的文采卷冊並未得到佳人的肯定及認可,反而卻換來了陳念娉與坐觀眾人無情的鄙夷和蔑視,一時之間臉麵俱失,風度不存,淒慘落寞之極。

    也許是自己恒久堅持的自信心被眾人沉重打擊,還也許是自己始終都不能曉知自己的缺點不足,賽畢他便在湘願買醉撒潑,脾性暴躁,湘願其他堂倌都怕得罪如此權貴,便推了韓奎前去侍奉,韓奎彼時還不善言辭,呆滯木訥,一時間竟無能應對,處境相當堪憂,恰巧彼時我始從外歸來,看廳中喧鬧異常,便遣了秦磊前去問詢緣由,待知曉情由後便坦坦阻止了正扯拉住窘迫的韓奎硬要與之比試的唐培景。

    靜思片刻,我柔轉一笑,一首平奇的品茶詩便悠悠道出,曰“一壺一杯一清晨,一葉一芽一片雲。一曲仙樂一杯茗,一人獨飲一壺春”,吟畢遂請他接對,豈料他神色淒惶迷濛,口中詞句斷續不晰,片刻竟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不省人事,最終隻得被家仆抬走予以安置——

    也算是…暫解了韓奎所麵臨的困境。

    但是自此以後,韓奎卻銘記於心,因對我感激有加,所以就更為細心地照顧、服侍於我們,陳念娉挑釁之日便是他在湘願二樓大廳極力地做著袒護與勸解。

    不過,陳府的恩怨情仇長久地折耗著我的心房,我亦早就忘卻了這段小小插曲,甚至忘卻了韓奎此人的存在,今天經他提醒,方才憶起,不過依韓奎如今伶俐有禮的口齒可視,想必他定是改觀了許多,字應該亦是慢慢地識得了。

    “姑娘是…如仙子般美好無瑕的人,小的…有幸能得到姑娘的幫助,感激有加,不敢輕易忘記。”他囁喏言道,黝紅的臉色亦漸漸舒緩下來。

    無聲一笑,心中的恬淡卻澎湧起伏,白衣之人送來的詩箋浮現於眼前,詩句表層上仿佛是言“翩婷”的馥鬱幽醇,可其中卻蘊含著另外不能辨析的深意,重逢之喜?相識之愉?歡悅?

    也許…如此。

    輕輕吹拂茶麵,細細品就,滑齒留香,仿佛還氤蘊著百合花的清香,清澈通神,仿若杜衡舞英,又仿佛嬌蘭飄爽,確為好茶!

    將茶盞擱置,我複將目光定鎖於他的身上,輕聲詢道,“韓總事,那所托之人此刻是否還尚在‘梅築’品茶?”

    隻見他的神色已是坦蕩平靜,“稟姑娘,因有故友來尋,那位公子現已出門會友去了。”

    笑容一僵,失落之感頃刻覆蓋全身——

    相識相遇何匆匆,安得遭逢再見日?

    我蕭寂地走到窗欞之前,靜靜地看著那架錚錚弦華的瑤琴,手指輕拂滑過,琴音清脆悠揚,如同幽穀回音,嫋嫋不絕。

    室內百合花的氣息愈來愈為濃澱暗浮,恍惚中回眸,忽然睥睨到桌台上那枚鎏金嵌藍的琉璃錦盒,心即瞬安慰柔和下來,唇畔含笑——

    繁花尚有盛放之期,再逢亦注定是有歸期的,極為篤定!

    返回陳府的路途中,我默默地撩開窗帷觀望著馬車外那浮華熙攘的繁榮街景,心中滄桑之感泛濫不息,邊境那殘酷危機的戰事似乎並未對京畿的盛麗繁榮有絲毫衝擊和撼動。

    陳沅江的請征似乎是極大地寬慰了天闕王朝所有臣民之心,可,此去經裏,戰況慘烈,陳沅江的安危又有誰能夠思慮、擔憂?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不禁又蒼白空洞起來,茫然無緒間,忽然一抹白色飄卻、長身玉立的姿影清晰地印入了眼簾,隻見他翩翩地踱進了宛城著名的字畫屋“墨寶齋”,心中卻然一動,清醒過來,便急忙切切地吩咐道,“秦磊,快快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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