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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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隻是當時  第53章 往事如泣

章節字數:7412  更新時間:14-04-21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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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峻在報平安的同時,亦傳遞指示讓莫韌盡快安排我離開忠義侯府,因為他此下不在丁零王庭,無能護我周全,滯留於忠義侯府,隱患重重,故而還是離開為上策。

    陳明峻為我選擇的棲身之地便是那座他曾帶我去過的庵寺,庵寺雖離王庭不遠,但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又因柳夫人之故受丁零皇室所庇護,所以現下,那裏無疑是最安全的居所。

    在莫韌的保護下,我在庵寺之內安然度日,但是心情卻並不平靜。

    可能是陳明峻怕我憂心,對莫韌又做過特別囑托,所以對於之後戰爭的進展情況,莫韌連一絲一毫皆吝於透露,於此,我當然會很不甘心,因而總會尋找時機對莫韌進行試探問詢,但是卻從未成功過,莫韌本為寡言之人,平日行事又總以陳明峻馬首是瞻,所以,無論我怎樣旁敲側擊,他都不肯回答,若是我端起主子的身份,對他逼問得急了,他就索性沉默到底,真真地讓我無計可施。

    除此之外,更讓我無奈失笑的便是,對於我服用的湯藥,莫韌竟比陳明峻更為上心,湯藥俱是每日按時按量端來,無一日一刻落下,簡直比那計算時辰的沙漏都準時準點。

    我雖好靜,但亦無能忍耐庵寺裏日複一日的沉悶與灰暗,實在無趣乏味的時候,我便會到庵寺的藏經閣內看書研經,偶爾還會抽空去拜訪柳夫人,嚐試著與她攀談接觸,但是她卻一直視我為無物,不理不睬,隻是不停地敲著木魚,念著那冗長而又單調的經文。

    有時候,看著她那虔誠專注而又虛無冰冷的模樣,亦忍不住心生好奇,到底是經曆了怎樣的蒼天巨變,才將原本一位溫婉傾城的女子磨礪成了今日的漠然性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仁德十年的四月初九,春意濃深,鳥鳴囀然,向來空寂的庵寺裏亦縈繞著無盡生機,陳明峻一直不曾歸來,由此可知丁零與天闕之間的戰爭仍在繼續,而莫韌則一直守著陳明峻的囑咐,不肯告訴我關於外界的任何訊息。

    在焦躁沉悶的等待中,日複一日的湯藥逐漸有了成效,我的身體大為好轉,常年困擾自己的心悸、氣虛等症狀緩緩消褪,整個人明顯地精神起來,但是,莫韌卻變得異樣起來,常常會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我曾問他緣故若何,他卻低首斂眉,避而不答。

    終於在今晨,莫韌一臉凝重地對我言稱他有要事待辦,需暫離三日,三日之內必歸,在此期間,讓我務必注意安全,勿擅離庵寺一步。

    莫韌乃陳明峻心腹,正受主命要寸步不離地護我安全,現卻突然提出要暫離庵寺,緣由無它,想必定是陳明峻自身狀況緊急,需要協助,所以言聽畢,不免有些焦急,遂趕緊讓他離開。

    莫韌走後,我一直心神不寧,坐立不安,茫茫無緒中,竟不自覺地去了柳夫人的庵堂,而她則似往常般在佛龕前打坐念經,遙遙地望著她那愈發虛無單薄的身姿,心中酸澀沉悶之感更重。

    “前輩,我已來至庵寺半載,多次拜訪,前輩皆冰冷漠離,甚少理會於我,雖道佛門中人超然灑脫,慣視塵俗之事為空無,不過,我卻總覺得前輩一直是在執念自苦,初見前輩之時,前輩已很是消瘦,近來則益發地單薄憔悴,前輩可以無視於我,但是為何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任由病魔纏身,不管不顧?”

    回應我的是接連不斷的木魚聲,我並無氣餒,繼續言道:“以前,對於自己的健康,我亦如前輩一般,毫不在乎,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無意識的放棄行徑,會傷了那些關心著自己的人的心。其實今日,我並不是為了勸解前輩而來,此下,我的心情並不痛快,因為我失去兄長音訊已久,也因為今天是我生父的忌日。父親在時,我恨他入骨,處處與他敵對,然而,在他不幸慘死之後,我卻耿耿於懷,立誌要為他洗雪冤屈,人是多麼地奇怪善變,無論有多大的仇恨怨怪,當遭遇了死亡,都會於瞬間轉變模樣。前輩,人常言往事已矣,然而你卻不顧健康在執著些什麼呢?這世間,究竟又有什麼事應該是一再地執念不放呢?”

    撩起袍袖,我伸手撫向腕上的念珠手串,輕輕地拂過,感慨悲酸無限:“就好似這串佛珠手串,得到時隻覺得歡欣無比,但是現在卻隻餘嗟歎惆悵,君已有妻,悍妒若我,又能當如何呢?”

    “你的手鏈,從何而來?”一道冰冷的聲音驟然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直直地一怔,遂望向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從未想過會應答於我的柳夫人,一時間有些呆滯怔忪,隻是愣愣地看著她緩緩起身向我走來。

    “你的佛串,從哪裏來的?”柳夫人凝著眉,又重重地強調了一遍。

    我頓時醒悟,不禁訝然反詢道:“請問前輩,這佛珠手串有何不妥嗎?”

    隻見她定定地緊盯著我的手腕,表情甚是奇怪,似懷戀,又似嘲諷:“定情信物?”

    我有些赧然,更覺奇怪:“是。”

    “好一個定情信物!”她突然大笑起來,譏狂的笑容讓臉上的疤痕顯得更為猙獰與恐怖:“定情信物!?對啊,也隻能是定情信物。”

    我仔細審視了一番佛珠手串,而後不解地望著她:“前輩認識此物?”

    她卻不答,隻是抬高臂腕,僧服光袖瞬間滑褪,其手腕上的淡褐色物什漸漸顯露——

    竟亦是一枚佛珠手串,從佛珠的質地,再到其花飾做工,皆與我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手鏈全由天然圓潤的粒粒佛珠穿就而成,而我的手串中央則配以百合花形水綠色翠玉璞墜。

    見之,我不由得大吃一驚:“前輩?”

    “我的亦是定情信物。”她唇角的譏諷之色愈加肆意:“多諷刺,我居然把這枚手鏈當成了定情信物,珍視愉悅,卻不知此物居然是他用來控製我的手段。”

    “控製的手段?心亂皆因情故,情若虛,心則明,既然前輩已經曉知了那人的目的,為何還要留著此物讓自己難過,人心不是皆由自己調控的嗎?”

    “心是由己控,但若身體與心神俱被禁錮,試問,該如何逃脫?”

    我一時恍惚:“一串佛珠,竟能將人的身體與心神全部控製?那,我的手鏈……”

    她的唇角漸漸掠起一抹奇異的笑:“你是詹葛的姬妾?”

    我一愣,旋即搖頭否決:“我和詹葛無有任何的關係。”

    她似不信:“此物看似平凡普通,其內卻含有洞天玄機,凡人無可辨識,隻道是平常之物,實則不然,如若不是詹葛對你有過什麼承諾,你怎會擁有此物!?”

    “晚輩不解,為何此物不是與他人,而是一定要與詹葛有所關聯?”

    “此乃丁零國掌權者所獨有之物,他人根本不會有,如若不是詹葛親手給予,你如何得來?”

    “丁零國掌權者所獨有之物?”我深深地一震,隻覺得渾身徹寒:“這,怎麼可能?”

    她眼中的悲憫之色更甚:“果然,也是一個被蒙在鼓裏的。”

    思及韓子湛待自己的情誼,我斷然否決道:“我不相信你的話,你一再言道我的佛珠亦乃丁零國掌權者所獨有之物,請問,以何為憑?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的手鏈並非詹葛所贈,而是另有他人,我見過詹葛,其儀態雖威嚴俊逸,但與我心儀之人相媲,卻是天差地別。”

    “不相信?是啊,起先我也不相信,可是後來,現實卻是那麼地殘酷。”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當時,我是那樣歡喜,然而卻不成想,原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假的,都是在騙我。”

    我心中疑團叢生:“前輩所言之人,難道是丁零先國主詹昱?”

    “如此陰狠歹毒之人,除了他怎能還有旁人!?”

    “可是,傳聞前國主甚是寵愛前輩。”

    她仿佛聽到了讓人捧腹不止的笑話,突然間大笑起來,好一陣方才停歇:“寵愛我!?”

    我吃驚地望著她:“前輩?”

    “詹昱此人,陰險薄情,重權如天,怎麼可能會寵愛我!?”

    “怎會是如此?”

    “所以,真相永遠是最醜陋不堪的,就好比我此下的容顏,如刀似刃,讓人無能正視。”

    思索了片刻,我方小心翼翼地問詢道:“前國主到底做了怎樣的事,才會讓前輩如此地耿耿於懷?”

    聞言,她凝眉看了看我,而後陷入了沉思。

    因楠木佛珠手串的緣故,柳夫人意外地脫去了漠離之色,並給我講述了一個故事,故事悲戚而又離奇——

    景浩元年春,天闕王朝之明軒帝沈顯初登大寶,那一年的柳夫人十六歲,姿貌絕世。

    柳夫人閨名喚作子茵,其父柳晟時任青州知州一職,清明正直,嚴苛以教,所以十六歲之前的柳子茵與天闕其她大家閨秀一般,循規蹈矩地長大,因足不離閨院半步,故而,其絕世的容貌並不曾為外人得知。

    與柳晟的嚴厲保守不同,伯父柳曜為人豁達開通,溫文爾雅,乃享譽一方的才子名士,因此較之於她,堂姐柳子盈擁有著閨中女子想象不到的自由與爛漫情懷。

    那時候的柳子盈,一直為柳子茵所羨慕,雖同為女子,但柳子盈卻從未在女訓女則之中耳提麵命地長大,自其及笄之後,柳子盈便常常女扮男裝到各地遊覽,可謂閱盡山河美景,而如此海闊天空的經曆,柳子茵是絕對無能體驗的。

    每當遊曆結束,柳子盈便會專門抽時間到叔父柳晟家拜訪,待閑敘家常之後,她總會轉至柳子茵的閨房之中小坐,而唯有此時,柳子茵才覺得生活是充實的,因為她可以從柳子盈的口中了解到天闕各地的萬千風致,也包括柳子盈一再言及的男子韓澤。

    其實,柳子盈並未見過韓澤,但是卻對韓澤念念不忘,那是因為柳子盈在遊玩途中無意中揀到的一幅山景紅楓圖,畫風遊刃有餘,雖隻是一幅簡單的山水畫,卻栩栩如生,畫景逼目於眼前,上麵的題詩意境清婉,字跡瀟灑流暢,在其父柳曜的長期熏陶下,柳子盈才華橫溢,好文好詩,其詩才可謂登峰造極,甚少有人能夠趕及,故而,乍見一幅遠超自己功力的畫風詩作,一時間自是喜悅撼動不已。

    此畫留有落款,署名為“韓澤”,因此韓澤遂成了柳子盈常常提及並掛心之人,演繹至後來,柳子盈出門的目的便有了不同,不再是縱情於山水名川,而是變成了尋找韓澤此人,雖然她並未見過韓澤,亦不知曉其形貌如何。

    對於柳子盈的莫名執著,柳子茵是無能理解和接受的,但是柳子盈卻有著自己的堅持:“能作出如此詩畫之人,絕對不會是一介平庸之輩,倘若今後我要嫁人,那便唯有韓澤一人。”

    在是下這個以男者為尊的朝代,身為女子,堂姐還能夠明確言辭,力持自己的觀點及理想,勇往直前,所以對於堂姐,柳子茵除卻欽佩,亦隻剩下欽佩。

    故此,當伯父柳曜甫才有讓堂姐嫁於世交之孫的打算之時,柳子盈便匆匆地離家出走了,雖留信言道是去漠北觀賞戈壁風情,但是亦隻有柳子茵明曉,堂姐是再次踏上了尋找韓澤的行程,不過此次,柳子盈卻再亦沒有歸來。

    起初的幾個月,柳子盈還曾寫過一封信箋報平安,但是之後卻再亦無了音訊,伯父柳曜多次派下人到大漠周遭的郡縣查訪覓尋,然而皆無結果,伯母秦氏因此而憂慮交加,一直纏綿於病榻,曆經此等變故,伯父柳曜一夜滄桑憔悴,逐漸淡卻了詩畫結友的心思,並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尋找獨女柳子盈的行蹤之上,不過,終無收獲。

    柳子盈的無端失蹤給柳氏家族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衝擊,整個柳家因此陰鬱了不少日子,直到景浩三年初,父親柳晟因政績突出,調任京兆府尹一職,故然,柳子茵隨父舉家遷至京都宛城,相應地,與伯父柳曜家的信息互通則愈來愈少,時間長了,堂姐柳子盈亦便逐漸消失在柳子茵的歎息與不舍中。

    到至宛城後不久,父親柳晟遂開始為十八歲的柳子茵擇選夫婿,但是事情還未操辦,便接到了官宦侯爵之未嫁女必須參加入宮選秀的皇詔,柳晟雖為人嚴苛,卻深知官場糾葛,盡管並不讚成女兒入宮為妃,然而皇命在上,自己亦無可奈何,更何況柳子茵相貌奇絕,可謂傾國傾城,如是參與選秀,必會以高位中選,因此女兒的婚事隻得作罷,而柳子茵亦唯有侯待選秀之日的到來。

    然而偏偏此時,柳子茵在隨母親到沁涼寺進香的途中遇到了一位男子,若是其他的貴胄男子,柳子茵亦就一笑概之,恍若未見,但是,此位男子卻喚作韓澤。

    因柳子盈之故,柳子茵一直對名為“韓澤”的男子關注頗多,雖然她甚少離開閨室,見過的男子亦寥可勝數,不過對於男子,她卻有自己的眼光和評斷,因已相貌絕世,柳子茵一直自視很高,但是所見的韓澤卻長身玉立,衣袂翻飛,孤雅高潔,顯得是如此的與眾不同,讓人見之難忘。

    隻因一麵,柳子茵便戀上了韓澤,並想方設法與其相識結交,韓澤性情溫雅,待人接物和煦大方,不愚從於禮教傳統,並不因為柳子茵是女子,而漠離顧忌,亦不因為她無瑕奪目的容貌,而沉迷失態,他的神色一貫清淡如水,優雅如風,並不會刻意地去攀附他人,而與柳子茵的相處,亦一直是淡淡的,暢古論今,賞景觀月,自始至終,無有攙雜個人的絲毫私欲。

    如此獨特高潔的韓澤,不禁讓柳子茵癡迷成狂。

    柳子茵一度懷疑韓澤便是堂姐曾極力尋找之人,因為亦隻有她所見的韓澤,才有可能會讓才華橫溢的堂姐因畫生情,聯想起失蹤的堂姐,她不免有些唏噓傷懷,但是另一方麵,她卻又暗自慶幸,慶幸是自己遇到了韓澤,而不是堂姐,因為在這個世上,她唯一無法趕越的人便是堂姐——

    堂姐柳子盈不僅擁有著不輸於她的美麗相貌,還擁有著她無論如何模仿亦無能達其精髓的清靈超然氣度。

    柳子茵與韓澤見麵的機會並不多,所以每次見麵,她都覺得格外彌足珍貴,而增進雙方情愫則需要契機,故此景浩三年的七夕之夜,柳子茵以賞燈為名,寫信請邀韓澤同遊洛水燈會,韓澤很快便回箋應諾,柳子茵看到回信,喜不自已,是夜,遂想方設法在心腹丫鬟的掩飾與幫助下離開柳府,易裝改飾,匆匆地趕至洛水之畔。

    因到的早,韓澤還未來至,她便立於洛水邊的羽葉蔦蘿叢中等待,候等之際,百無聊賴的柳子茵撩開頭上的鬥篷,心不在焉地觀望著河水對岸的點點燈火,心中卻是無法言語的歡悅之情,待聽到身後細微的腳步聲,她遂欣喜轉首,然看到來人,其笑容即刻收斂——

    來人並不是韓澤,而是一位陌生的年輕公子,通身無法掩飾的貴氣與傲然。

    陌生男子在見到柳子茵的容顏之後,一度驚異非常,而己端的柳子茵則很快平息了情緒,隨即將鬥篷戴上,移步遠去。

    恰時,洛水中心的怡然亭中,韓澤的身影若隱若現,她不禁加快了前往的步伐,不料在行途中卻驟然被人攔腰抱起,快速飛離,曲折回轉,來到了一間清淨的屋室之內。

    柳子茵起先驚慌失措,即將大呼求救,但是此人卻在她的耳邊輕輕言道:“別怕,是我。”

    於是,柳子茵的心一下子平靜和穩了,原來此人竟是韓澤。

    韓澤並未向她解釋如此行為的緣由,而她亦沒有追問,因為與韓澤在一起,似乎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沒有疑問,亦沒有虛假做作,故此,韓澤會武功是理所當然的,她的進一步沉陷與執念亦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回府後的翌日,柳子茵便向父親攤了牌,懇求父親能夠幫她想辦法避開皇詔,不參與選秀,因為她要嫁給心儀的男子韓澤,不成想愚忠保守的父親在曉知她竟偷偷地私會男子之後,惱羞成怒,果斷而又堅決地將其外出及通訊的自由給限製了,防備之嚴密猶如銅牆鐵壁。

    柳子茵心急如焚,數次向父親跪求俱無濟於事,在無望之中,她漸漸變得平和,但是她卻並無放棄,隻是以平靜的姿態暗暗思疇現下境況的應對策略,終於,她騙過了父親,失去已久的自由亦得以逐漸恢複。

    一日,趁父親上朝不在,她尋得理由讓心腹外出,並捎訊於韓澤,讓他務必於三日後的戌時一刻在洛水中心的怡然亭會麵,她有要事相商,信中她並未提及見麵的緣由,不過她已經收拾好細軟及行裝,下定決心要離家出走,她思疇道,即便到時候韓澤吃驚反對,她亦會說服他讓其收留自己。

    然而是夜,待她想盡辦法逃離柳府並趕至怡然亭時,等待她的卻不是韓澤,而是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的陌生貴公子。

    柳子茵還來不及吃驚,父親便帶著護衛追趕到了,待見到怡然亭中陌生男子的那一刻,父親的表情尤其奇怪,先是惱怒,而後驚訝,再者驚喜,最終則變成恐慌敬重——

    原來此人竟是明軒帝沈顯。

    在曉知男子的身份後,柳子茵頓時怔立當場,良久,她俱是呆滯混沌的,甚至連皇帝與父親的交談內容都不甚清晰,殊不知,僅僅因為皇帝的一句話,一心要於當夜出逃的柳子茵不僅連家都未回成,就被父親轉送進了皇宮,待她醒悟過來,為時已晚。

    雖然怨恨父親,但是為了柳氏族人的安危與榮辱,她唯有強忍,隻是心底的絕望之情,猶如洪水泛濫,排山倒海。

    聽到這裏,我已掩飾不住自己的吃驚:“難道,難道前輩就是明軒帝的柳貴妃?可是,史書記載,柳貴妃已於景浩四年,在誕育成轅帝之時難產逝去,不過為何,為何前輩竟還活著,又為何會來到丁零,而且還成了先國主詹昱的妃子?”

    “為何!?”柳夫人的唇角依舊是不曾掩飾的譏諷笑意:“我也想知道為何,為何我竟會有如此不堪的結局!?”

    停頓片刻,她又陷入了昔日的回憶之中:“入宮之後,皇帝沈顯便越級封我為貴人,並將我安置於‘蘿旖宮’中,‘蘿’者,映射‘洛水’之‘洛’,皇帝竟以我們的相識之地為我所住的宮殿命名,看起來仿佛是我一進宮便受盡萬千寵愛,但實際上,我卻甚少見過皇帝。因心中一直記牽著韓澤,所以對自己的境遇並無在意,反而有些安於現狀,伺機等待著總有一日能離開皇宮,然而不過月餘,我卻突然接到聖旨,蘿旖宮主位貴人柳氏喜懷龍嗣,母憑子貴,當晉貴妃之位,一時間,我大是驚異錯愕,自始至終,皇帝都不曾碰過我,我如何可能有孕!?然而對此,我卻無能辯解分毫,唯有領旨謝恩,靜待著皇帝的解釋,帶著疑問,等到了晚上,一向難以見到的皇帝出現了,他看著我,眼中沒有一絲的溫情,隻是冷冰冰地對我陳述道,從此以後,我都要以佯裝有孕的狀態靜養,直到他告訴我可以為止,倘若假孕之事有分毫的泄露,那麼我便會有殺身之禍,甚至還會殃及到整個柳氏族人,反之,如若我能嚴守這個秘密,那麼柳家將會榮耀一世。而直到此時,我方才明晰自己的處境,為何我明明是京兆府尹柳晟之女,皇帝卻對外言稱柳貴人來自民間,又為何自己久難見皇帝一麵,彤書上卻記載著近段時日皇帝夜夜留宿於蘿旖宮中,原來,原來自己隻不過是皇帝沈顯明麵上擺設的一顆棋子罷了,其目的便是用來掩飾皇帝隱匿在外的一位身份根本見不得光的至愛女子。知曉了這個事實後,我簡直怒不可竭,皇帝隨意的一個決定,便斷送了我終身幸福,我與韓澤生生分離,獨自置身於深宮之中,日日煎熬,痛苦輾轉,換來的身份卻隻是一枚她人的掩飾品而已,彼時,每思及此,我俱渾身顫抖,可謂恨皇帝入骨。”

    “那麼,後來呢?”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個時候,皇帝沈顯似乎很忌諱一名武將,還曾特地要求我在這名武將麵前演繹一場皇帝愛寵貴妃的戲碼,我竭盡己力嚴守著皇帝授之於我的秘密,終於換來了皇帝對父親的信任,父親的官職越做越大,柳家的門楣也日益榮耀光輝,一切的一切,恰如皇帝起初對我所承諾的。”

    “原來成轅帝的生母竟另有她人,那麼在景浩四年,明軒帝詔告天下柳貴妃因難產故去,實際上就是明軒帝所隱匿的那位女子逝世了,是嗎?是否亦因為如此,明軒帝隨後便秘密地放前輩離開了?”

    聞言,柳夫人不禁嗤笑一聲:“你的想法還真是天真!掌握著皇室的巨大秘密,且為皇帝所忌諱,沈顯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地就放了我?”

    我一窒:“那前輩是如何出宮的?”

    “怎麼出宮的!?當然是逃出來的。”

    我沉默良久,方詢道:“是否因為明軒帝的追殺,前輩在出宮後才到了丁零?那麼韓澤呢?他在哪裏?前輩出宮後沒有再去找他嗎?還有,明軒帝曾極力掩飾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何人,前輩可否知曉?”

    “韓澤?”她念叨著這個名字,深深皺眉,一字一頓,仿佛皆壓抑著內心裏的極大痛苦:“韓澤,哪裏會是如風似月的韓澤,分明是鬼魅,以良善之姿來偽裝自己的鬼魅。”

    “卻是為何?”我極是驚訝不解。

    “因為韓澤他不是別人,其真實身份正是丁零先國主詹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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