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3 更新時間：09-08-04 12:35
東邑，絕府。
“司馬總管，我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絕樂抬頭望了司馬茂陽一眼，轉而目光又回到案前那張在白紙上漸漸顯出輪廓的俊臉，他一筆筆小心翼翼地描繪著眉宇間的氣宇軒昂，時不時停下回想腦海中那張令人過目難忘的容顏和那絲傲而脫俗的貴氣。
司馬茂陽輕瞥向畫上的佳人，不想竟是一個英俊的男子，一瞬的詫異之後，恭敬地答道：“回稟公子，東邑最近是出現一個叫十一的大富豪，他出手闊氣，留戀煙花場所，卻一直神神秘秘，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是……”司馬茂陽一頓，看了看絕樂的臉色，又緩緩道：
“一年前綾歆舞苑易主，而那個神秘的大買家正是十一公子。另外，十一公子一直頻繁地造訪夏彥王府，每次都是悄悄從側門進出……”
“夏彥王！”絕樂打斷了司馬茂陽的話，腦中晃過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活潑少年——星滄——如今落魄失勢的夏彥王，七年前星滄雖幸免於“傾月殿大火”，但一夜之間變得癡傻，夏彥王府更是無人問津，十一公子怎麼會和夏彥王關係密切呢？
他思索間，一滴深黑的墨珠漸漸在筆尖擴散，在畫中人的眉心處留下了一點黑痣，濃厚的墨跡宛如一朵從沉睡中醒來的黑曜蓮，沾濕了那淨白的臉龐。絕樂反應過來，心中一陣惋惜，隨後一扯畫紙，眼中閃著駭人的光，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破碎的紙片飄散在案前，飛絮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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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慌恐懼的叫聲溢滿耳邊，一絲絲焦灼的煙熏味沁入鼻間，帶著些許腥氣，眼皮深重，一陣陣脹痛感頂著眼瞼，我驀地睜開眼，隻見慌亂的人群，一雙雙空洞的眼裏流瀉下瘋狂，他們毫不猶豫地把劍刺向喉嚨，人偶般僵硬的屍體上一張張滿是血痕的臉在火光下格外清晰可怖，我漸漸嗅出屍體被灼燒的焦味，像一雙粗糙的手磨搓著鼻尖，眼前是一片閃著詭異光芒的火焰，仿佛置身於地獄劫火之中，我喘息著，奔跑著，想要尋找那熟悉的身影，腳步越來越無力，喉嚨幹渴難耐。
在那漫天的火光中，那青色安靜的身影映入眼簾，我心下一陣狂喜，踉蹌地跑向那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身影，哥哥，潮哥哥，凜兒來了。
“凜兒，殺了我吧。”一瞬間我愣住了，不是因為他滿臉錯落的血痕，不是因為他顫抖著抓著每一塊完好的皮膚，而是他那雙原本親切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生不如死的痛苦，是因為留下的淚滴失去了原有的溫度，隻剩沙啞幹枯的乞求。
瑟瑟的風聲傳來他嘶啞的呼喊：“凜兒，凜兒，你快走，不要喝了那個阿……”仿佛是堅持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雙手來回揮動，驅趕著什麼。
不知不覺我摸到了某樣冰冷的東西，在熊熊烈火中靜靜地躺在那兒，反射著淡淡的月光，我顫抖著舉起了它，銀色的表麵映著我同樣冰冷的笑。隻是一刹那，懷中那張恐怖的臉又恢複了原本安詳平靜的神態，眷戀地撫摸著我的臉，然後閉上眼睡去了，我雙手沾滿了漸漸從他身體中溢出的鮮紅，陡然忘卻了身在何處，呆呆地目若無物地任火的灼熱蔓延全身。
身上隱隱有些不適，手如饑似渴地在皮膚上遊離，仿佛從地獄深處蹦出一個念頭，我急不可待地開始抓搓，臉上手臂上腿上，指甲劃開一道道血痕，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然而我停不下來，所有的感官都在抽畜，難以名狀的恐懼油然而生，哥哥，救救我！
驀地驚醒過來，視野中漸漸清晰的是天羅紗帳垂幕的錦床，千那顆極速跳動的心髒緩緩平靜下來，額上汗珠密布，七年前的那個夢原來自己到現在也無法忘懷，若不是那個人她可能已經死於那種絕世毒藥了。她昏昏沉沉地起身，顫顫巍巍地走下床，望向那琉璃金鏡中蒼白清麗的臉，青絲混亂垂下，如此陌生的一張臉，自己真正的樣子早已毀在了那場大火中，迷茫的雙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和厭惡。
隻聽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支離破碎了，竹桃急忙衝進房中，滿地的金鏡碎片星星點點地閃爍著，而千居然握著琉璃鏡的殘片，一絲鮮紅在她的指尖擴散，竹桃驚地跪下，道：“千小姐，您沒事吧？奴婢去拿金瘡藥……”竹桃正欲轉身，千輕舔傷口，道：“不用了，你收拾一下，等會兒我要出府，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說完轉過身，走向屏風後，準備更衣。
竹桃鬆了一口氣，心裏還是怯怯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到這個脾氣怪異的小姐，她謙卑地答道：“是，千小姐，奴婢知道，千小姐今天身體不適，不宜見客。”她默默地蹲下來收拾著，然後退出了閨房。
手心一陣冷汗，竹桃歎了口氣，想來她來今洺府不到一個月，就被調來伺候今洺家唯一的嫡女千小姐，本是天大的福分，但後來才聽說這一年中已有三個服侍千小姐的丫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她是第四個。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千小姐，總管姍夫人說過千小姐從小惡病纏身一直在祈州靜養，為了成人禮而學習宮廷禮儀，一年前才回到朝邑，要她小心伺候。然而竹桃心裏卻覺得這個千小姐奇奇怪怪的，雖不麵露病態，但喜怒無常，莫非這惡病致使人性心大變，精神異常？竹桃不敢再往下想，轉身繞進了慈恩苑，就聽到嚶嚶絮語。
“你別老往焉公子那兒獻殷情了，這今洺家以後肯定還是殊公子的。”竹桃看清綠衣飄逸的正是三夫人那兒得寵的丫環黎堯。
“那可不一定，怎麼說焉公子是長子，三夫人再得寵也輪不到四子的殊公子阿，再說焉公子最近一直偷偷地看我呢。”滿臉紅暈的是大公子今洺焉的貼身侍女染萌。竹桃納悶，走進她們，一臉不解問道：“兩位姐姐，能夠繼承家業的不是隻有嫡出的千小姐嗎？”
黎堯和染萌嚇了一跳，看到是竹桃才鬆了口氣，染萌四下張望了一下，才說到：“竹桃妹妹，剛才說的話可不要告訴別人阿，你是新來的，不了解府裏的情況，其實……”黎堯拉了染萌一下，眼睛瞥向竹桃，而染萌不以為然，道：“沒事，我和竹桃妹妹熟，她是被迫調去伺候千小姐的，”然後轉向竹桃，“千小姐雖是嫡出，但大夫人去世多年，女子之身能做什麼，還不是到時候被嫁出去。”
竹桃暗想千小姐雖是今洺家年紀最小的女兒，但“世六家”最注重血統純正，除非沒有嫡出，否則宗主之位絕不會落入庶出之手，再說“世六家”也出過女宗主。黎堯見竹桃思索著，解惑道：“其實千小姐一出生就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時常神誌不清呆若木雞，九歲那年在去祈州靜養的路上，遇上劫匪，墜崖了。但十天後，老爺派人在崖下找到了奇跡般生還的千小姐，後來就一直讓她住在祈州。聽三夫人說，千小姐有病，必活不久，到時候庶出的公子也會有機會了。”
“可千小姐現在不是啞巴呀，怎麼回事？”竹桃看向黎堯。
“哎，說來也奇怪，自從千小姐被救上來後，就會開口說話了，身子也好了不少，就是性情大變。其實千小姐還沒出生時就被先帝指定為太子妃，本是要嫁給前太子星潮的，要不是那場火……不過現在好了，龍家前來提親，怕是拒絕不了，千小姐隻要嫁出去，殊公子或焉公子就能繼承家業了！”黎堯得意地笑笑。
“老爺不是有三個兒子嗎？說來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二公子。”竹桃輕問。
“二公子今洺祁？他不可能，背叛世家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宗主！”竹桃還沒領悟，一聲尖利的叫聲響起。
“府裏規定不可以隨意聚眾議論，你們不知道嗎？”竹桃順著聲音看清來人，一身紅色錦繡羅紗，精致的臉蛋下修長的脖頸白嫩透紅，隻是額間一塊淡淡的疤痕在發絲中若隱若現，美中缺憾。突然一陣火辣的疼痛在臉頰上蔓延開，竹桃才注意到黎堯和染萌早已跪了一地，而眼前的紅衣美人已給了自己一巴掌：“大膽奴婢，你要盯著本小姐看多久？”竹桃恍然大悟，急忙跪下：“憶小姐饒命，奴婢知錯。”眼前這人正是三小姐今洺憶。
“哼，阿千的丫環就這麼無禮，看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黎堯，掌她嘴。”黎堯麵露難色，但還是舉起手正欲抽竹桃，一隻細嫩的玉手擋住了她，“三姐，不要動怒嘛，我看她已經知錯了，再說她是阿千的人，打死了她的奴婢，她會不高興的。”
竹桃抬頭望向自己的“救星”，一個溫文爾雅的如玉少年朝她笑著，輕扶起她：“沒事吧。”竹桃點點頭，望著那劍眉星眼不禁有些臉紅。
“殊，你就是好心，罷了，我們走吧，娘等著我們呢，黎堯你也是。”紅衣美人嘟著嘴，拉走了玉琢般的少年，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竹桃心潮湧動，原來殊公子是如此溫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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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夏彥王府到了。”千睜開眼，走出香車，一身利落青衣，活脫脫一個俊朗少年，此刻她是朝邑最神秘的大富豪——十一公子。
“公子請，王爺正在大廳會客。”跟隨引領，千步入內苑，一挑眉，問道：
“哦，不知王爺的貴客是？”
“回公子，是絕家嫡子——絕樂。”一絲邪笑落入千的嘴角隨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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