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40 更新時間：09-08-04 12:40
深夜，龍府。
“老爺，少爺回來了。”管家神色愉悅地推開書房的門，卻見坐在幾案前的龍琰眉目凝重，眼中更有一股怒氣升騰，不由得哽噎了一下，小聲道：“少爺回來了。”
不一會兒，一個穩健的身影踏入書房，微風刮起他的一片衣角，腰際掛著的玉佩隨著他的疾步搖晃了幾下。停駐案前，他深吸一口氣，行禮道：“父親大人。”誠懇而謙卑的語氣中卻難掩生疏之情。
龍琰看著自己悉心培養文武雙全的兒子，眉目間閃過一絲欣喜，又重重將握著的筆擱在案上，皺眉道：“你還曉得回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被那綾歆舞苑的泠若水迷得神魂顛倒。今天今洺家小姐的生辰宴會你居然都不露臉，越來越放肆了。”龍琰搖了搖頭，起身走近龍旻煦，輕拍他的背，又語重心長地說：“煦兒，這龍家遲早都是你的，別看現在我們龍家位高權重，其實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想致龍家於死地。今洺家的嫡女當真美若天仙才情無雙，絕不會委屈你的，你娶了她才能更好地鞏固龍家的地位啊，而那泠若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舞姬，你包養她的事要是傳到今洺家耳朵裏，她隻會壞我們的事。你要明白爹的苦心啊。”
聞言，龍旻煦沉默了一下，眼中流光反轉，然後彙集成一束。
“父親大人，兒子知錯了，請您責罰。”龍旻煦低首，滿臉的歉意和愧疚。
“罷了，隻要你明白就好。”龍琰寬容地笑笑。他與魅曌長公主隻有一兒一女，長公主偏愛女兒龍旻熙，而他一直以來將全部心血放在唯一的兒子身上，文治武功、權術陰謀樣樣都親自教授，甚至很多暗地裏的交易都讓兒子經手，而他的兒子也一一回應，做得十分出色。龍旻煦生性不苟言笑，不擅長與達官貴人們的應酬，但這一點他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認為這是龍家宗主應有的高深氣魄。
“父親大人，隻要娶了今洺千，今洺家的財政大權真會落在我們手上嗎？”
“哼，要從今洺火冽那個老狐狸那兒奪來當然不容易，不過隻要他一死，今洺家一定會陷入主位之爭，那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招架得住，到時她定會尋求龍家的幫助，我們便趁亂拿下今洺家，就再沒有什麼能動搖龍家了。”龍琰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卻不料龍旻煦冷冷道：“那可不一定，縱觀朝廷，現在基本是分成三派，除了以龍家為首的世家派，以濟泱王與夏家為首的軍權派可不簡單，他們手握臻紀一半的兵權，不過幸好在軍需後備上我們還能絆住他們，還有就是以岱家為首的忠皇派，現在主要勢力滲透於中低官員中，不過他們除了拿祖宗家法當擋箭牌還不足畏懼，這三股勢力之外保持中立的今洺家是人人都想爭得的可靠盟友，我們與今洺家的聯姻勢必會打破朝廷平衡，到時萬一夏亦非和濟泱王不顧一切舉兵叛變引發內戰，鹿死誰手還尚未定數，況且現在皇上的動向正是難以預料的時期。煦兒認為，削減夏家的兵權勢在必行，另外宮中也應讓妹妹多加照應。”
龍眼微微頷首，甚是滿意於龍旻煦的透徹分析，然後又暗暗思考起來：“有道理，那如何才能削減夏家兵權？夏亦非不可能輕易放權！”
“我朝規定凡喪親者必守孝三年，不得參軍。夏太太貴妃現已年近五旬，難保不哪天換個惡疾一命嗚呼吧？”如此狠辣的計謀從龍旻煦口中平靜地說出，沒有絲毫表情變換。
龍琰心領神會道：“不愧是我龍琰的兒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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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哥哥，抱抱！”那個一臉神氣的小女孩向著旁邊青衣束冠的少年撒著嬌，真是令人厭惡的燦爛笑容啊！
“他是誰？”稚氣大膽無禮的問句，是我聽過很多所謂達官貴人的語調。我感到她的視線來回打量著我，那種居高臨下的神情令我很是鄙夷。
她身邊的少年寵溺地摸著她的小臉，那雙眼睛居然清澈無比，沒有一絲汙濁，高貴聖潔到讓人咬牙切齒。或許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
“我可愛的小妹妹，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三哥了，我叫星溯。”
她一直盯著我看，那雙水靈的大眼睛仿佛捕抓著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她看了很久都不說話，直到星潮抱著她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她拉住我的衣袖，輕輕在我耳邊說道：“不要說我可愛，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
“你住這兒嗎？好沒生氣啊！”
“別老冷著一張臉，你在別人麵可前不是這樣。”
“你……你，是你弄死了我的小麻雀，你這叫偽善……”
“潮哥哥今天給我編了個花環，你看，星溯，我把它送給你吧。”
“我知道你明明那麼討厭他們卻還要曲意逢迎，那是因為你的心已經冷到連自己都能欺騙。”
“知道嗎？隻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每個人都會有細微的小動作透露出他們的心情，你就會懂得說話的時機。”
無論她說什麼我都隻是沉默，隻不過慢慢從不搭理到會仔細地默默地聽，再到……
“你每天就這麼無所事事嗎？公主殿下真是悠閑！”
“沒有，”她不再嬉皮笑臉，“我每天很認真地讀書，很聽母後的話，從來不會使母後丟臉，所以總有一天母後會誇獎我的，我……”，她用手一抹眼睛，“呀，沙子到眼睛裏去了。”可是我分明看到那小手竟腫得微紅。
……
忘不了忘不了那個夜晚，我和她躲在那個狹小的衣櫥中，看著我的母親喝下那杯她的母親遞來的毒酒，那種淡然深深紮痛我的心，而我除了在那裏驚恐地顫抖，什麼也做不了，隻有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試圖安撫我掙紮的心，然而我知道從那一刻起我們已無法並肩而行。
“你一定很討厭我吧，那就說出來，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覺得你很殘忍。”
“對不起，星溯……”不要道歉，不要再出現，我不想恨你。
……
“公主已死，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燼，連屍首也找不到了。”
終於有一種塌陷的感覺，是內心深處某塊極力抑製的地方的塌陷，原來這叫心痛。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那雙看透人心的敏銳眼睛，不會再有那長篇大論的訴說心情，不會再有人執拗地照料那些莫名其妙的花花草草了，一切都結束了。她或許隻能在夢中出現，就像現在這樣拉著我的手……
“皇上，日上三竿了喲。”是如一汪清泉般充滿靈性的聲音，是誰？
星溯睜開眼，剛才的夢境凝聚成此時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俏臉。頭還昏昏沉沉，不由得手上一用力。
“皇上你捏得我好疼啊。”有些嬌嗔的微怒，居然有種幸災樂禍的調笑。星溯抬眼，視線漸漸清晰，同時又慌忙意識到自己正抓著那個女子的手，他一縮手隨即發現眼前熟悉的麵容正是昨日落入他手中的那個他不屑一顧的女人，而此刻他極力掩飾內心湧起的不安和好奇，鎮定地問道：“今洺小姐，你可知沒有通報擅自闖進朕的寢宮可是大罪？”
“臣知罪，不過寢宮外的侍衛太監們可都是‘世六家’的耳目，難道要讓他們知道臣和皇上私會寢宮嗎？那麼慕蘭宮的好戲不是白擺了嗎？”她絲毫不拘泥於君臣之禮，很隨意地坐到方桌前，優雅地倒了一杯茶，目光若有似無的回避著星溯。
星溯盯著哪壺茶眼光閃爍了一下，很快他就意識到她出現在這兒的部分含義，第一次有一種事情出乎他意料的感覺，因為他精心設計的連環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出現偏差，甚至這種偏差可能給他帶來致命的後果，而這一切隻因他算錯了一個人——今洺千。他開始後悔讓她活到了現在，不過今天決不能讓她活著離開這裏，他微微轉頭，眼光掠過房梁上浮動的暗影。
“真沒想到今洺小姐居然逃出生天，朕真是小看你了。”
“哪裏，是皇上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不，或許是對一個小女子太過自信了。皇上現在一定在想，‘就算你躲過一劫又怎樣，大不了做最壞的打算把你殺了，一了百了吧。’不過，您要是真這麼做，可是既達不到目的，又白白損失了個好機會。”千放下茶杯，站起身，原地揮動了幾下長袖，再一轉身，像是翩翩起舞，然而舞步卻詭異得很。
星溯起先有些詫異，直到那些手握利器的黑衣人全部從房梁上翻下，僵硬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時，他才微微皺眉，心想這是她在示威嗎？告訴他她的武功不是一點點強，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皇上生氣了嗎？”
她的一言使星溯的神情陡然緩了過來，竟有些氣惱為什麼她能看穿自己的想法。沉默了一會，他又若無其事道：“沒有，朕隻是在想今洺小姐的用意罷了。看樣子通過昨晚今洺小姐應該知道不少事了，卻沒有立即回家稟報你父親，而是特地出現在朕的寢宮，恐怕是有別的目的吧，但說無妨。”
“哈，如此還能臨危不亂，不愧於王者風範，著實令千佩服。千隻是希望接下來說的話沒有旁人聽到才不得不處置了他們，不過對於皇上來說也不會有絲毫心疼才是，”千頓了頓，細細看著星溯的表情變化，又道：“很簡單，千想和皇上做個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
“皇上先別急嘛。為了讓皇上更加設身處地來考慮這個交易，臣先來談談自己的看法。慕蘭宮之事是皇上的一石三鳥之計，不但挑撥了龍家與絕家的關係，更是恰到好處地阻止了今洺家與龍家的聯姻，順便也讓我這個今洺家的候任宗主臭名遠播，失去家族信譽，再導致今洺家內鬥來取得龐大的財政支持，發展自己的勢力。而這裏的勢力還得扯上乙之弋家族，先不論您和乙之弋子陌的約定，單單是要驅使乙之弋家族為您辦事就需要大量的錢財，乙之弋家族一向是認錢不認人，朝中所有大臣都是明碼標價的，所以皇上才會想到在今洺家身上動手腳。沒錯吧？”
看似天真柔弱的少女卻是如此絕頂聰明，甚至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一種壓迫感，然而在她的眼中看不到陰險和狡詐，而是仿佛淩駕於一切之上的透徹和神秘。星溯被她銳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裏發毛，明明此刻該是有滔天的怒火卻感到意外的平靜。
“這麼說你自認為抓住朕的把柄了嗎？但你要知道，即便朕接受了你的交易也絕不會放過今洺家，要保住世家是不可能的。”星溯說完看向千，內心仿佛有些期待她的回答，同時右手不動聲色地凝聚力量。
“哼，其實皇上所想的一石三鳥之計臣本想就照著實施的，因為前兩者也正是臣所希望的，至於第三者說實話千不在乎什麼女子的清白。但是臣隻是有點小別扭，不想讓皇上如此順利，因為臣既不站在‘世六家’這邊，也不站在皇上這邊。至於交易……”千已說不出了下半句話，她感到脖子上一緊，有股冰涼的觸覺抵住了呼吸，她想要使力掙脫，卻明顯感到身體有些軟弱無力，是那杯茶！她起先並未在意，為了使自己與星溯接觸時更加冷靜，偶然喝了那壺放在方桌上的茶，星溯看準這點便有意讓她發現黑衣人的隱藏，然後表現得毫無退路，借機使她放下戒心，現在得知她知道如此之多的內幕自然不會放過她，不止如此，從最開始（在睡夢中）他就隱藏著自己的武功實力，以便此時的出其不意，她怎麼會忘了那時在葵上軒他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可惡！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嗎？”星溯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緊緊掐著千的喉嚨，另一隻手鉗住千的雙手，“看來今洺小姐也很意外哪壺茶裏竟然放了東西，其實那是朕的好皇後給朕喝的慢性毒藥，有一點麻痹神經的作用。怎麼樣，是今洺小姐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吧。不過，放心，你知道了這麼多，朕很快會給你一個痛快的。”他靠的很近，吹出的熱氣弄得千臉上癢癢的。
千看到了星溯眼中凶殘的光，她的心頭冷顫著，那才是他，他不會給任何人機會，任何人也休想操縱他。但她還不能死，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對於千特殊的體質，隻要撐過一小會兒藥性就會過去，然而要怎樣掙紮過這一小會兒呢？
千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靈巧地擺動手骨，用袖下的銀絲掙脫了雙手的束縛，轉而居然纏上了星溯的脖頸，主動獻上了自己的香唇，她感到星溯有一瞬的顫抖和疑惑，眼神有些呆滯，漸漸鬆開了掐在千脖頸的手。
緊接著星溯眼中寒光一現，居然狠狠咬破了千的唇，一把推開她，厲聲吼道；“你這個淫蕩的女人！”
舌頭舔過嘴上的微微苦澀，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她記得很久以前隻有她吻他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的驚慌無措，雖然那吻也隻是她的惡作劇。
“我勸皇上還是小聲點，要是引來了侍衛，可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呢！何況我還是龍家的未來媳婦，你還沒有強大到能得罪龍家吧？”千已經完全無視了君臣之禮，有些不悅道。
然而下一瞬，又是那雙手掐住了自己，粗魯地將她甩上錦床，千聽到他冷冷地說道：“你真的以為朕不敢動龍旻煦的女人嗎？”那是一張由於狂怒而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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