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51 更新時間：09-07-06 04:40
剪開密密麻麻的細線，我把八舅公送的兩本書仔細翻看。當然不是為了學習什麼‘婦科’知識，隻是我覺得內裏一定還有東西，八舅公之所以送我這麼奇怪的東西，肯定還有什麼秘密想告訴我的。
就在那本《婦科百問》的倒數第七頁，果然有些不尋常----上麵有他用細毛筆書寫的一段字。大意是說，他今天就要去世了，要我不必傷心，陰間有他很多的兄弟，而且他做了‘法術’，死後能在陰間當個不小的筆記官。。。他還特別交代，要我在他死後的第七天，幫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把他那做了法術的，寫有他生辰八字的‘符紙’燒掉。至於放置‘符’的地方，他說到時候會告訴我。。。。。。
後麵的每一頁都有相同內容的話，隻是日期改為‘六天後’‘五天後’。。。。。。（八舅公還在玩我）
‘頭七’，傳聞中死者回魂的日期。為什麼會有這種說法？相信這個由來已經無從考證了，我們鄉下的解釋是，死者的靈魂離開身體後，經過七天的遊蕩，亡靈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它慢慢的安定下來，會在這天飄回自己生前生活的地方。。。。。。如果不是冤魂（非正常死亡），那麼亡靈隻是回來兜一下，向親人一一道別，或是把它生前最喜歡最想做的事，再做最後一遍。。。。。。
六天後，八舅公的‘頭七’到了。。。吃過早飯，我們母子動身趕往鄉下。大家都知道八舅公生前喜歡熱鬧，所以這天的法事來了很多親戚，村裏村外人頭湧動，祠堂門口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主辦喪事的表舅把我們拉到‘號房’，七手八腳的換上喪服後，悄悄的對我說“小win，等下做完法事你別回去，今晚要你守靈”。看到我呆若木雞的樣子，表舅又加了一句“不是你一個人，我也有份，咱們一共七個，是八叔生前定好的”。“他什麼時候定的？我怎麼不知道”。“他臨終前留有一封信給我，早把身後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擠進祠堂，裏麵卻是另一番場景----一副副白幡掛滿四周，把靈堂裝點得猶如一朵白蓮花。大廳裏隻有一個穿長袍的人在靈台邊低聲呢喃著經文，‘嗡嗡’的也聽不出念的是‘佛’還是‘道’。。。。。。
從擁擠嘈雜的門口一下來到這空蕩蕩的靈堂，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特別是望著八舅公那張用炭筆素描，略帶著調皮微笑的遺照時。。。而更震撼我的是，靈台上那個黑黑小小的‘骨灰壇’。。。。。。（哎！八十幾年的一生，不到八十分鍾就成了一捧白灰）
媽媽帶頭上了一炷香，我也跟著行了個大禮。“舅公您走好，碰到我爹媽請轉告說，我很想他們。。。希望你們在天之靈能庇佑小win，讓他。。。。。。”老媽無厘頭的一番話聽得我毛骨悚然，我轉頭望向她，發現她眼裏居然含著淚水，一副虔誠的樣子。。。“嗬嗬。。”突然，一句很輕很輕的笑聲飄進我的耳裏，我發誓這絕不是幻覺，因為老媽也聽到了，她滿臉慍色的瞪著那位念經的師傅。可這位仁兄看來也很困惑，他張大嘴左顧右盼的。。。他在找什麼呢？
下午所做的詭異而又複雜的法事我就不多介紹了，就直說我們幾個守靈人在那個夜裏（八舅公的那個‘回魂夜’），所經曆的足以拍一部電影的恐怖遭遇吧。。。。。。
夏天的太陽總是舍不得下山，快七點了，一抹殘陽依然西掛在山溝裏。不過山村以沒有了喧囂，除了本村的表舅們，其他的親戚在做完法事後都各自回去了。媽媽也必需回家（這也是習俗），她對我好像有些牽掛，臨走時不停的叮囑要好好守靈，千萬別睡著了。。。還有，就是不要害怕，八舅公生前是最疼我的。。。。。。而也就是這句話，讓我早就有些發怵的心又打上一個結。
當天完全黑下來後，‘頭七’的守靈開始了。理事的表舅把祠堂的大門關上，然後在天井擺上‘功夫茶’，我們七個被八舅公‘選中’的人就圍著喝茶聊天。表舅先交代了‘頭七’守靈的規則和要注意的事情。其實也不複雜，主要就兩點。。。。。。
一是要看好靈位前的香爐，保證其香火不斷，一直到明天‘樹葬’前。。。（注：樹葬是近年政府下的‘聖旨’，就是把骨灰埋在樹苗下）。（至於香斷了會有什麼後果，表舅沒講，我也不敢插嘴，心知應該不會是好事）。。。。。。
另一個要注意的事情是----如果看到舅公的‘魂’出現，大家千萬別驚動他，更不要打招呼，要假裝沒看見，免得他的‘陰魂’誤會，留戀於此而不散。。。（各位都聽到了，這規則真搞笑，如果八舅公的‘魂’真的出現，我看被驚動的人應該是我們，更別說會有人敢上去打招呼了）。。。。。。
九點剛到，就有幾個表舅打起了嗬欠，也難怪，山村裏的人都不習慣熬夜。（這時我突然想到，八舅公之所以要我參加守靈，也許就因為知道我是個‘夜貓子’吧！）“咱們來打麻將？”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大家一呼百應，頓時個個神清氣爽。麻利的從祠堂‘老人活動室’裏搬來整套家夥，就在天井下築起了‘方城’。。。。。。
表舅們這時暗暗怪起‘八舅公’----這七個人不夠開兩桌麻將啊？為什麼當初不安排多一個呢？我不動聲色的坐下占住一個位子，雖然有些沒禮貌，但我很想用打牌來分散滿腦的胡思亂想，更不想孤獨的呆在靈位前守著香爐到天亮。。。。。。
“輪流打吧，誰放炮誰出局”。“如果是自摸呢？”“那輸的三個全換，正好”。他們商量好細節，多出來的三個表舅無奈的走到內裏的靈堂去‘望香’，我幸災樂禍的拿起骰子準備開打。。。突然，一個表舅悄悄的走回來，低下頭輕輕的說：“我看到八叔回來了，就在那白布簾後麵”。。。。。。
“啊！。。。”我忘了表舅之前的吩咐，尖叫著望向靈堂。光亮的大廳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白布簾中隻有八舅公的遺照依然在露出他天真的微笑。。。旁邊的表舅用力的把我的頭擰過來，“別說話。。。”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譴責。。。。。。
到現在我還在佩服自己，當時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心的打麻將。不過話說回來，我是因為害怕，害怕輸了要到裏麵的靈堂去‘守香’，所以隻能很認真很小心的打好每一張牌。。。功夫不負有心人，打了幾圈後，身邊的表舅換了幾撥人，每一次都是我胡牌，而每一個‘放炮’離開的表舅，都會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個老千。。。。。。
打著打著，我開始感覺有點不對勁。。。玩過麻將的朋友一定知道，打牌這‘手氣’很重要，可我今晚的‘手氣’好得有些離譜----就連以前從沒打過的‘天胡’（東家拿到一幅不用打就胡的牌）都連續出現。。。而最終讓我覺得蹊蹺覺得害怕的是下麵這一次。。。。。。
當時對家表舅做的是大胡‘十三幺’，我先是碰了‘紅中’，後來又摸到一張，我不假思索的去‘降牌’。。。而對家正好聽的是‘紅中’，他激動地跳起來大喊‘搶胡’。。。。。。然而幾秒鍾後他卻差點哭了----大家發現他的牌隻有十二張（是小相公詐胡）。他急得大吵“不是的，我剛才明明是十三張的。。。”這情形馬上讓我想起八舅公來，想起兒時和他下棋，他一輸就會偷棋子耍賴。。。眼前表舅委屈的神情不像是當年的我嗎？難道八舅公的‘鬼魂’一直就在我身邊？是他偷了對家表舅的牌？
想到這我不寒而栗，悄悄的用眼角掃了下四周，又轉向靈堂。。。靈堂還是那個樣子，隻是八舅公遺照上的笑容好像更加的誇張更加的調皮。。。。。。
“換人，我不玩了”。‘詐胡’的表舅把牌一推，拉了張長椅倒頭便睡。看著錢格裏贏來的滿滿一大疊鈔票，我有些進退兩難----繼續打吧，再贏幾次這牌局肯定就散了（誰願意貼錢陪你玩啊？），可是想輸也不容易啊。不玩吧，贏了錢就溜是最沒賭品的，再說現在還沒到十二點，總不能讓我在靈台前坐到天亮吧？（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最無奈的一次贏錢）
這時候突然的停電幫我解了圍，不，我一直相信是八舅公的‘鬼魂’聽到我的心聲，幫我把電給弄停了，他肯定就在祠堂裏徘徊。。。。。。然而這一停電卻讓幽幽的靈堂顯得更加的恐怖----漆黑的夜裏，靈台上那一對白蠟燭忽明忽暗，火苗投射到後麵黑黝黝的骨灰壇上，一閃一閃的恍如電影裏厲鬼的眼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光影的作用下，八舅公的遺像變得那麼的猙獰醜陋。。。。。。
“咱們輪流睡吧！”理事的表舅話音未落，‘嘩嘩’的六個表舅爭先恐後的躺到草席上。。。其實我也不怪他們，人各有各的生活習慣和作息時間。對於這些一向早睡的表舅來說，也許熬夜遠比幹重活辛苦。。。我歎了口氣，找了個既能看到香爐又看不到遺照的地方坐下，暗暗念到“八舅公啊八舅公，他們都睡了，就我一人給你守靈了，你可千萬別出來嚇我哦”。。。。。。
（經過這次守靈，我知道一炷香的燃燒時間大概是二十分鍾。當時大約是十二點，大家可以算算，如果守到天亮的話我還要上多少次香。。。。。。不過後來我隻燒了三次，也就是到淩晨一點左右，這次八舅公的‘回魂夜’最離奇的一幕發生了。。。。。。）
我掏出手機調了個遊戲打發時間，停電後的靈堂開始有些悶熱，加上散不去煙霧，熏得我很難受。在上了第三次香後，我輕輕的走到天井去透透氣。猛吸了幾口潮熱的空氣後，我突然想起，現在早已過了‘子時’，‘回魂夜’不早就過了？八舅公也應該回陰間報到了的呀。想到這，我再次回頭望向靈堂。。。。。。
一切好像還是老樣子，可我總感覺有些別扭，靈堂裏一定有某個地方有所變化。是表舅們的睡姿？是蠟燭的位置？還是火光的大小？“啊！是‘骨灰壇’，八舅公的‘骨灰壇’不見了”。。。。。。
我這一叫把大家都吵醒了，他們先是揉著惺忪的睡眼望著靈台，然後嚇得‘呼呼’的圍到我身邊。。。。。。“安靜，別讓外人知道”。理事的表舅此時顯得很冷靜“你們趕快到八叔的屋子去看看，我在這守著”。
‘嘰嘰’的打開祠堂大門，圓月下的山村分別有一番韻味，可我此時哪有心情欣賞，茫然的跟在表舅們的身後，深怕不小心走掉隊。。。走進八舅公的屋子，一個表舅順手按了下電燈的開關，整個屋子頓時亮了起來，很是刺眼。（怎麼？外麵有電？就祠堂沒有）小屋跟幾天前一個模樣----空蕩蕩的隻有倚在牆角的一張破竹梯。“梯子上好像有一張‘符’”“符？我看看”。我驟然想起八舅公寫在送給我的醫書上，交代我幫他完成的事情。（難道八舅公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要我幫他把’符‘燒了，好讓他在‘地府’裏做官？這‘符’我上次來的時候怎麼就沒看到？）
回到祠堂，理事的表舅坐在門口抽煙。他站起來問道“怎麼樣？找到了嗎？”我發覺他的語氣有些不自然，至少沒表現出一絲的焦急。。。當大家再次湧往靈堂時，遠遠的就望到靈台上有個‘骨灰壇’，在搖曳的燭光下時隱時現。。。。。。
為了避免‘骨灰壇’再次消失，理事表哥提出一個差點讓我尿出來的提議----他要我們輪流抱著‘骨灰壇’睡覺。。。。。。當輪到我抱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八舅公很神氣的在村後的山溝裏飄蕩，身後跟著一夥牛頭馬麵般的‘馬仔’。。。。。。
（後記：一個‘鬼魂’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骨灰壇’偷走？這個誰也不會相信，可它確實就發生在我身邊，發生在我八舅公的‘回魂夜’。。。我們不妨拋開‘神鬼論’，以另一種思維來分析整個事件，也許答案會很簡單。。。
----這一切可能都是理事的表舅搞的鬼，起因就是八舅公臨終前留給他的，一封交代後事的信。八舅公很迷信，對風水肯定也有研究。他可能自己暗地裏找好了穴位而不願意‘樹葬’，或是真的做了死後能做官的法術，但是又不敢違反政策，於是便在信中安排好一切，包括要理事的表舅在他的‘回魂夜’子時過後，找機會把‘骨灰壇’掉包，換成一個空的去應付‘樹葬’，讓他能實現願望。。。。。。
這是我的猜測，雖然理事的表舅至今始終不肯承認。。。不過我還是有一件事老想不明白----為什麼八舅公要選我去守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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