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無骨女(四)

章節字數:5789  更新時間:21-10-07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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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開始,紀才珞就謀劃了發生在當下的場景。

    那時的他半醉半醒,隱隱約約看到過這樣的未來——他穿著油光水滑的狀元衣裳,提起腰帶上綴滿一圈鴿子蛋大小的翠玉,輕快的步伐不斷挨在一段濕滑的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像是急於穿過一段惶恐不安的過去,走進他為自己爭取來的大好將來,曲曲折折的撞出門檻,天街在烈日下閃著金光——他好好適應了一下外麵的光線,遲遲睜眼,一匹金鞍紅鬃的駿馬正在狀元府門口等著他,不耐地噴著鼻息。

    錦帆花船油壁輕車,都用彩旗和金片包鑲,金獅銀鶴銅虎鐵馬,浩浩蕩蕩停了一街,京城的百姓們山呼海拜,人群之中十裏開外,頭尾都用鑼鼓開路,在千呼萬喚之中,身穿大紅袍子,頭戴花翎襆頭,手捧著欽點聖詔,腳挎著金鞍紅鬃馬,向人們一個個作揖回禮的年輕狀元郎帥氣非凡——踩在貝殼上的紀才珞微微含囈,往旁邊挪了挪,腳下帶出一片濃稠黏滯的漿湯。

    他的腳下被這黏滯的漿液滑了一下,向後退去半步,晃一晃才站穩了身子,一身醉意瞬間醒了一半,酒裏帶的那欽點聖詔,綢緞衣裳,醒來一點都不見了,用力睜開被頭痛影響的眼睛,看到整個閉了眼醉死在殼中的青貝,身邊灑滿了切碎了的莧菜、香蔥和嫩薑,殼裏的一汪黃酒,身上的一道豉油都晶瑩剔透的流出一道輝光,一行雙手雙腳都被牛筋所縛,分別係在四個純金的角龍口中,不停的抓握著一雙爪子,用力抓握之後仍不能動彈,隻朝偏側垂了一雙眼睛,愣愣的瞪眼望著他。

    那是一雙因驚恐而深陷下去的瞳孔,目眥俱裂,張口欲喊,幾乎就要掙脫出來。

    “這青貝是犬子覓得的,如此大個的,長相與人類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般無二的,就連小老兒也是第一次見,隻是不知道切開來是怎樣的肥美滋味。”紀文程擺擺手,招呼紀才珞盛裝走上堂來,寶藍緞子,闊目明眸,戴著複古的頭冠,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將手中鋒利的彎刀對她高舉。

    紀文程又說,“這樣的美人貝,吃了要讓各位長壽多少年呢?”

    高座上的太監們眼前似乎被點亮了,喉嚨上下起伏,舌頭在嘴角巡視一圈,喜不自勝的咽下了一口吐沫。

    “青貝,青貝……”他喃喃著,口中無味,也不曉得心中是何種打算,向她伸去一根鋒利的刀子,“青貝,對不起,我沒有這個狀元是不行的,為了我,你就讓他們吃一次好不好?”

    “才珞?才珞?”她拚命掙紮,想要從盤中坐起來,她的雙眼噙著淚,帶著驚恐和無助,側頭衝著他,海水一樣的大眼睛帶上巨大的期頤,有什麼東西在那裏麵濃濃一閃,一群珠工死命的摁著她,才把她重新按回盤子裏,在她的脖子和腦後都壓上了沉重的鐵塊。他把目光沉下去,顫巍巍舉起手中的刀子,又低低的對她說,“青貝,你乖,為了我,你就忍一忍。忍一忍,一會便過去了!”

    她忽然停了所有的掙紮,失魂落魄的倒在盤子上,分明是看見那把刀子,也看到那把水蔥薑末了,卻隻是昂著頭,腦袋枕著盤子,愣愣的陷入一片失神,從裏麵淌下淚來。

    於是她望見了他,後,冰霜一樣的大眼睛驀的沉下去,眼裏的光芒碎了一地,在僵冷的海風中一點點收幹,她所見的,是從裏麵摔碎的星星。

    運力削下一片花瓣似的貝肉,幹淨無骨,飽滿彈性,沒有人類的血液,裝在盤子裏一看就是很新鮮的那種,他運刀如風,雪白的貝肉被一片片剝入盤中,像風吹著蓮花,此情此景,他曾在夢裏見過,設想過無數次,每次夢到了都會疼到突然醒過來,沁的身前後背一身的汗,他以為要是這一幕真的發生了,自己的心裏一定會像滴血一樣的疼,然而當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他的心裏卻隻是一片麻木。

    眾人推杯遞盞,在頰上都有微醺的顏色,坐在其中的身份最上的人是一位公公,跟著皇上把山珍海味都吃盡了,對著一桌子的福山菜根本不想動筷子,紀文程在旁邊鼓吹誇耀了半天,為了麵子才勉強夾起來吃一口。

    紀文程看著他把一口魚送到嘴裏,才高興的湊上去提到,“沒上的,還有那美人貝呢!那可是個稀罕玩意,犬子知道您要來,自己去海裏給你弄來的,這下差點就沒命了!您看下次開科……”

    王承恩放下筷子,眼神向席下拋一拋,麵無表情的咳嗽一聲,紀文程被雷劈了似的反應過來,對著他兒子說道,“切好了沒有,快孝敬上來!”

    “切好了,切好了!”紀才珞轉過低的僵硬的脖頸,端著剜下來的肉片恭恭敬敬的呈上來,王承恩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隻覺入口如粉攪灰,一把呸到了地上,拿起手絹擦了一把,一旁的太監趕緊遞上水來,王承恩剛呷一口,從嘴裏入水許多白灰。

    “一定是不新鮮的,貝肉怎麼會吃起來像白灰?”

    紀才珞腦子裏嗡的一聲,紀文程更是麵如雷擊。

    “怎會?”他們父子二人同時站起來,“這貝還沒死啊,還那麼年輕,怎會如白灰?”紀才珞想了一會,大步滑倒在水漬裏,用彎刀從她身上再切下一片,“我,我親自吃給你看!”

    他剜下一片貝肉放在嘴裏,也不蘸醬料,就這麼大口猛嚼下去,“好吃,好吃,哪裏像白灰了,”他剜下一片手捧著走到王承恩的麵前,昂著頭,帶著乞憐,絲毫沒有見那片肉在他手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縮下去,幹枯腐朽,最後化為一堆白灰,他自知沒有退路的走到王承恩麵前,手捧著塌縮腐敗下去的貝肉,“您再吃吃看,您再吃吃看啊!”

    看了看手裏的,他熱烈的眼中忽然就帶上了點恨意,低頭喃喃道,“我再給你切一片,這貝還活著,要是這次還不行,您便自己過來嚐嚐,很好吃!”

    “你切多少片都沒用,她隻願你一個人吃,她不願其他人類吃。”一個嬌嫩的仿佛能滴出水的女聲細細傳來,他急忙轉身,看到在一眾高官富商之中,竟還坐著個不起眼的女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大,一雙眼睛卻像夏夜裏的星子,冰冷深邃,從嘴角撅起一個不那麼明顯的笑容,細聲說,“她不願被別人吃,你那麼勸也是沒用的。”

    “你父母呢?”紀才珞舉起彎刀,朝她大喊道,“這裏坐的都是高官,誰允許你一個庶民坐在這裏的?”

    “你不過是想讓別人吃她罷了,但她可不願意被那麼多人吃,說到底她還沒有想好自己已經是個吃的了,這件事,你得讓她想想,說不定想想也就過去了,一雙夫妻哪有那麼大的矛盾,宴席過了,你一個人的時候,也就不想吃了……”白桃的聲音悠悠纖細,灌入他的耳朵裏,卻如針刺耳。

    紀才珞站在席下,三麵是客,一麵來風,這聲音臊的他再也掛不住,急的攥緊了彎刀顫抖著說,“你寧願忍受千刀萬剮之苦,也不願為大人吃一口,成全我為狀元嗎?”他急急的踏前一步,從她身上像雪片般剜下肉來,塞進嘴裏,大口嚼起來,“那我現在就把你全都吃了,讓你知道這樣也逃不過!”

    那肉通透如冰雪,殊無血跡,吃進嘴裏卻是苦的——即便他蘸了調料來吃,調料卻都抑不過那陣苦。

    他揪起肉片狼吞虎咽下去,也不管是什麼味道。她拚命掙紮起來,在盤中猛地衝著鎖鏈,那鎖鏈乃是精鋼鑄成,掙紮了一會,用盡力氣卻也紋絲不動,她頹然的倒在盤中,不再做任何的抵抗,隻在口中發出一陣從未聽過的淒厲喊聲——明明隻有一個單音,卻千回百轉,哀婉欲絕,到了後來,竟如同一絲越扯越細的銀線,直朝海天之間而去。待那歌聲終於斷絕,擠滿海水的壓艙石室忽然炸裂,大股大股可怕的海水裹挾著倉裏的碎石冒湧而入,猶如鳥銃石彈般在極小的宴廳裏四走飛濺,在瞬間極快的漲上腰來。

    大小官員驚慌起來,互相推擠著,踩斷桌子椅子,撞開出一條逃生的路,外麵的海水一下湧入,將水麵抬到胸口的位置,白桃揪下羽毛,在海麵上落下筆鋒,用6艘小船將他們全部載起。

    天空似布滿驚雷似的積聚了烏雲,重重的深壓下來,驚魂未定的人們慌忙抬頭,一艘大船折了一半在海裏,隻有船頭傾斜的彩旗還依稀認得出“采珠”二字,海水隆隆作響,撕裂桅杆,將殘破的船體全打進了海麵以下,又忽的冒出來,開玩笑般翻出破碎的船體與垮塌的小樓。

    白桃從天上落下來,就看到青貝獨自一人抱著滿身鮮血的紀才珞坐在自己的貝殼中,浮在大片的海水上。

    白桃麵無表情的落下來,正想說那兩個字,然後看到紀才珞的整個下半身已經被巨大的壓艙石砸碎了,驚的她說不出話來。

    青貝看到她,一臉的痛苦此刻無影無蹤,眼光仿佛小釘子一般放在他的身上,沒有悲傷,甚至還有點輕鬆,用力想一想之後隻剩下茫然,她喃喃的說,“那時他離門外離的最近,我動彈不得,他跑過來解開我手上的繩子,被壓艙石砸中……”

    青貝被嚇到一樣抬頭看她,然後眼色哀涼下去,搖搖頭說,“不是,不是我想的,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救我……”

    白桃遲鈍的反應了很久,才開口,“後悔了嗎?”

    青貝很是茫然的怔了一怔,然後抬起頭,很堅決的吐出一個字,“不。”然後歪過頭來認認真真的看著昏過去的紀才珞,“這個,我不想欠他。”

    “他雙腿已斷,在這海上是必死的,”白桃說,“還好他最後一刻動了善念,要不,連這性命也保不住,你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她低頭許久,自始至終不曾流淚,半天,才抬起來,“不,有那麼一個辦法。”

    再一次,白桃為她震驚了,看到她孤身一人浮在海中,慢慢把他從那攤肉泥中抱出來,抱到自己的身體上,她想了想,把那塊大石頭也一起收了。

    紀文程沮喪的站在一艘小船上,滿是失落,周圍逃出來的珠工陸續遊過來,紛紛開口,“船主,我們現在做什麼?”

    “組織好剩餘的船工,繼續下海撈珠。”紀文程敲了下拐杖,“一日為珠民,終生為珠民,皇上不會因為我們遭受過的事情就停辦下海撈珠的活動,既然海貝還沒有撈盡,采珠的事業就不能停歇,上岸後稍作休整,再增加一批人手,繼續下海撈珠!”

    三日之後,紀文程依舊站立船頭,倔強的發號著施令。

    “不得休息,海水封凍之前,如不能為皇上采出珍珠百石,給足定額,我們都要被免除籍沒,流徙深山,繼續回到農間賦稅!”

    一段木輪碾在甲板上軲轆過來,紀才珞用雙手抓著木輪,奮力的推過來,海風吹起他裹在肚子底下的被子,露出接了一個半人多大的珍珠的下半身。

    紀文程頭也不回的說,“那日白掌櫃說,看在我當日在海島上遇見她沒把她吃了的份上,要我在你的雙腿和這顆碩大的珍珠之間選一個。”

    紀才珞微微一愣,抬起頭急切的問,“那您是怎樣選的?”

    “我說,”紀文程將目光投在他下身半人多大的珍珠上,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歎一口氣道,“我說,我再想想。”

    紀才珞一拳砸在木輪車上,“我又不是珍珠貝,要這珍珠腿有何用?”

    紀文程看了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那時我說……”

    “您說什麼?”

    “我說我那是一眼就把您認成媽祖了,人心裏還是帶著點敬畏的好,敬畏能保命。”

    白桃走上碼頭,很是聊落的提溜著一大包銀子,那是紀文程作為謝禮狠狠砸在她手裏的。

    門口,烏黑的駿馬不耐煩的喘著鼻息,四蹄征征的立在土路上。

    袁崇煥如墨似漆的長發和血紅的纓帶一時揚起,黑葡萄似的眼睛沉澱如水的夜色,在環環海色的流映下冒出寒星來,身後的尚方寶劍隱隱綻出金紅色的光芒。

    白桃臉色錯愕的一下湧出淚來。

    她提著銀子,向他跑過去,卻在離他一人多遠的路旁急急退卻,兩手抱在長長的袖裏,深深的鞠下躬來。

    “快起來,袁某人何德何能,值得白姑娘行如此大禮?”

    “袁督師厚恩百姓,於寧遠衛鏖戰五天六夜,讓薊遼百姓全都免受戰亂之苦,這次遷民於登揚二州,又勞袁督師一路相送,接下來去往揚州的路途,幸好是無險了,”白桃轉動著水一樣盈盈的眸子,望他一臉神往的,“我卻深居簡出,一直偷安,總以為天下各好,全都周全無恙,卻也知道這全是袁督師拿命保下來的,此情此舉,真和當年一位天將一般無二。”

    “白姑娘言重了,袁某人既食君祿,做的不過是份內之事罷了,可是萬萬當不得這一拜的。”

    “那位和你有時很像,也是這般謙卑舉止和大將風範,以救人之心,掌殺人之劍,”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盒子,烏黑的檀木錦盒,用金絲錦帛包裹,“我有時覺得你們很像,有時又覺得不像,所以覺得,與其放在心裏一直,一直想,不如拿他的東西早點和你相認。”

    她打開盒子,取出裏麵的玉佩,眼神柔柔的帶著一點期頤,用力把玉佩朝他高舉,卻也隻能舉到她的胸口。他稍稍歎口氣,九尺高的身子蹲下來帶起一陣凜凜的秋風,幾乎要將她掀倒。

    “他出身貧寒家庭,雙親都被敵軍所殺,一刀一劍打拚出來,至死都不願卸下肩上的責任,直到打進詔獄,連一貫好賴清白的三法司都不能在他身上尋到什麼罪過,但是,仍將他的血肉寸寸剝離,用剪刀和開水一片一片的燙掉,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隻將這枚玉佩遞到了我的手裏,跟我說不要為我難過,在這世上死了要比活著簡單許多許多……我一時了悟,卻時時糊塗,隻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苦最苦的人,此後,輾轉數萬裏,看到的都生來皆苦,才知道他想告訴我原來這天下全都不幸,不幸到我給人改命的時候,總想不起來這可以是樁生意。”

    “既然這樣,這玉我不能收。”袁崇煥的目光鎮定而冷靜,像他指揮千軍萬馬的自信和堅強。

    “為什麼?”她噙淚含問。

    “白姑娘的手筆,通常不會是些凡物,”袁崇煥拿起盒子看了一眼,“然袁某眼拙,隻能看出玉質不俗,不用說也知道是身邊至寶,袁某人怎可奪人所好?”

    “這玉是你的,你當然要收下,”白桃喉嚨作梗,半天,愣愣的問,“你就想不起來嗎?”

    “非要說真話的話,是這樣。”袁崇煥冷冷的回答道。

    “這裏是登州,”白桃目光一淡,“大明的武將來到這裏,自然是要給那位進香的。”

    馬車奔到戚公祠的時候下起雨來,連綿微雨將苦澀的海風衝淡幾分,歎息的雨點把灰暗的戚公祠洗刷的漂亮幾分,還原出一副不染塵埃的門楣。

    白桃分他一人一個撣子,將戚繼光身上的灰塵掃的幹幹淨淨,在寒濕的天氣裏熱出一身汗來,白桃拆出一包線香,插到戚像前的紫銅香爐上,掏出火折點了上去,香軟的細香冒出曼妙青煙,將淡淡的黴味衝的幹幹淨淨。

    “當日裏雕梁碧血,骨肉欄杆,登萊子民被穿心剖腹,掛在竹竿上做人皮旌旗,供倭寇取樂,仿佛還是昨天的事,可如今的大明又是什麼太平光景?黃埃遍地,鄉鄉幾斷人煙,白骨青磷,夜夜似聞鬼哭,輾轉萬裏,滿目離亂,死人棄孩,盈河塞路,屍骨果腹,野草當饑,有的是生花筆也寫不下的民意炎涼。”白桃昂起頭,揚起一臉憧憬的說,“百姓們多盼望能再有一位您這樣的將軍,能為我們滅韃止亂,慚將赤手伸出三分,借您的一片丹心和精忠赤血給這位活著的袁將軍,他一定能為大明蕩除建奴,還我子民天公地道,我雖無您的大仁大義,卻也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白桃頓了頓,昂頭大聲說道,“我已失家,不願再失國。”

    陽光透過破敗的窗欞,木窗子壞的歪歪斜斜,灑下些淡藍色的木屑微塵,一閃一閃的,仿佛是萬千雙噙著淚在呼喊的眼睛。

    袁崇煥輪廓分明的側顏在銀白的陽炎下格外的硬朗帥氣,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對垂直而上的細軟青煙堅決的說,“末將一定會為大明守好寧錦,殺韃潰寇,保境安民,有末將在,那些人想要跨過寧錦,必先要跨過末將的屍體!”

    白桃望著他虔誠跪伏在戚公麵前發出錚錚誓言的樣子,久違的露出一點真切的笑容。

    細碎的塵屑舞動在曼妙的香煙裏,在刺眼的日頭下,漾出一片爛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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