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9 更新時間：22-04-13 21:51
李家村
一間屋子裏，斯文俊秀的先生輕聲解釋木板上的字，纖玉的手中捏著一塊黑炭，不動一步一足就可以帶著學生徜徉在山川河湖，奇思怪想。
一隊官兵帶著李小跳和一個黑木箱子，他們已經渡過湘江，朝李家村的方向遠遠地過來。
剛到村口，李小跳就繃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哭得大聲。他的一隻腳斷了，不能再打仗，涼千戶派人把李林的骨灰送回來，將就著也把他送回來。
“兄弟，別哭了，你至少回家了，我們可能還沒有命能回家”其中一個年齡稍小的士兵拍拍他的背，寬慰道。
“是啊，跟著涼千戶，即使死了也有銀子給家裏的人，我們算運氣好的了，其他門的兄弟可能連軍餉都沒有。”
可能是李小跳鬧的動靜太大，村中有人過來。
“你是……你不是李小跳嗎？哎呦媽呀，你回來了啊”矮瘦的的老頭扛著一個煙袋子，他赤裸著上身，還抬著一個鐵楸，鞋上沾著黃色的泥土，可能是剛下地回來。
“你是---春爺，你怎麼都那麼老了。”李小跳拄著拐杖一時不知道怎麼做。
“李小跳，我們就送你到這裏了，我們還要把李百戶送回家”士兵甩了個袋子給李小跳，一隊十個人繼續往村裏走，來時李小跳已經給他們指過路，不至於會迷路。
“等等，我也去”李小跳想到李大哥的家人，心就如刀割一樣。
“先生，先生，李鈞家出事了，一大隊士兵在家門口。”一個今天不上課的小孩跑得氣喘籲籲，話卻說得利索，可見心中焦急。
“你說我家怎麼了？”李鈞毛毛躁躁跳下板凳，往門口跑，卻被鍾眠攔下抱在懷裏。
“同學們，還沒下課，你們就待在教室等先生回來，如果表現良好，先生就給你們說故事，可好？”
“好的，我們很乖”孩子們聽到消息的瞬間都變得不安吵鬧，但是先生會獎勵他們故事，就安靜下來。
“小朋友，你說說看。”
“我娘說有軍爺到李鈞家，叫我來通知您。”
“小先生”李鈞小臉皺起，要哭不哭的樣子惹得鍾眠心疼，他自己也很著急，古往今來，但凡從軍人士家中來了一堆軍人，那隻有一件事，人死了。
“好，乖孩子，你去休息吧。”
鍾眠身材瘦削，抱著人連走帶跑沒有一會兒就有些著不住，他不得不把小孩放下來讓他自己走，小孩太小，步子邁不動，最後還是要抱著才走的快一些。
李鈞家離書屋很遠，幾乎隔著半個村，越接近地方村民越多，他們見到鍾眠都要與他說一兩句體己話，所以當他們到的時候，李大娘已經把軍人們請到家中。
他抱著小孩，還沒走進屋裏就聽到哭聲，少年低垂眉眼，他環著李鈞，一個勁地輕撫小孩的頭發。
“小先生，娘她們為什麼哭。”
“小鈞，先生今天教你一個道理。”鍾眠看一眼黑沉沉的木箱，心中像挫著把刀“死去的人都會到天上去，變成星星，過得很好。”
李石頭抱著母親，還有一個鍾眠不認識的人，作軍人打扮，一起跪在一個木盒子前，那一隊士兵都站著，所有人身上都彌漫著悲傷。
鍾眠把孩子放在李大娘旁邊，看著他們互相抱著，隻感覺心痛難當。
清俊的少年對著士兵們笑笑，示意出去說。
院中有凳子，很多，夠他們坐，他來到這裏一月有餘，學生們都是從四麵八方慕名而來，他們的家長有四五個做木匠的，他們自願拿出木工裝飾書屋，剩下很多木頭角料，鍾眠就請他們幫著做凳子，當然是有報酬的。
“你們一路辛苦，先坐一會我給你們倒水。”鍾眠見他們想客氣“我還想問各位兵爺一些事，也算是有所求。”
他們甲胄上夾著野草土屑，可以看出一直在奔波。
“你是？”一名年紀稍小一些的士兵與他一起抬水缸還有杯簍。
“啊，我是村裏一名教書先生”鍾眠其實很想問主角的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大娘家又出了這件事，讓他也心緒煩亂。
“你是想問李百戶是怎麼走的吧？他不是戰死的，是被他的上級殺的，我告訴你，你不要跟百戶的家人說，隻是你是先生的話，能不能幫他們把信讀了，看他們一家悲慘，不要銀子可以嗎？”
“你說什麼？”人如果不是戰死的，鍾眠想到李大娘他們，那他們得多絕望。
他們剛好從廚房出來，被幾個稍年長的士兵聽到，那個年紀輕一些的就被賞了一腦門的包“你也是真傻，人家出現在這裏，不是熟人就是親人，”
“……”
“哈哈”鍾眠用竹杯給他們打好水“這個事是怎麼回事？”
“其實三年前軍中還沒有投奔轉屬這一說法，州尉為了給他的女婿鋪路，就頒布法令，具體我就不說了，大概就是軍中百戶可以帶著自己的兵到其他千戶名下，李百戶就是想投奔南門，沒想到被東門千戶發現，李百戶當場死亡，若不是我們千戶趕來及時，怕是還要填上幾條人命。”說到他們的千戶，他語氣變輕，一臉笑容。
“東門的士兵應該都要感謝李百戶，沒有他，他們可能逃不出侯千戶的魔爪。”
“你們千戶很厲害啊”鍾眠隱隱有一種感覺，南門的千戶應該是主角，他的“棄子”不曾寫過南門的士兵在死去的時候會有撫恤金，但是未來的柳家軍確有。
“那是，涼千戶還是五年前和我一波進來的，雖然我還是個小小的士兵，人家已經是擁有8000軍的千戶。”士兵的話帶著比較，但是鍾眠卻聽不出一絲嫉妒。
看來李右是到柳祁身邊，沒有報密。他與士兵聊了一會，就走到門前，拉住幾個因農忙請假的小孩，他們是來看發生什麼事的，鍾眠聽見聲音，想起書屋裏還有一群蘿卜頭等著他。
“唉，人終究還是死了。”
“小先生節哀。”
諾諾的童聲讓他怔住，他是死過一回的人，不懼死，卻怕死，死很容易，活著的人卻……
“小同學，幫先生做一件事可好”
“先生，您說”男孩拉住女孩，已經做好奔跑的小動作了。
“書屋裏還有學生，你去告訴他們，放假兩天，故事過幾天補給他們，當然，你們也有。”鍾眠笑了一下，從腰包上取下一顆麥芽糖，他打開油紙，分別遞給兩個小孩。
“幾位什麼時候回五裏碑，小生鬥膽有一事相求。”
鍾眠喜歡李家村的一切，特別是這裏的孩子，在這裏他雖然吃穿不愁，卻不知道這樣的清閑日子還有多久，聽士兵們的論述，烽州不久之後還要招兵，李家村雖然是柏州境內，卻與烽州隻隔一條湘江，兵是要招到這裏的，與其等到那時人生地不熟，還不一定能直接進主角的屬中，還不如跟著這幾位投誠，還有幾率見見自家主角，雖說讀書人不用服兵役，可是他沒有代表身份的文書啊。
更何況，鍾眠一臉凝重，再過不久，整個國家都會處於動亂之中，到時哪裏都不安全，待在主角身邊還有一點保障。
“小先生說說看”
“聽君一席話，心中對涼千戶仰慕，亦想報效柳國。”鍾眠拿起竹杯，看著裏麵漾開的波紋，淺淺一笑“諸位，杯中水雖少，但你我的茶水加起來，這一個小小的容器卻裝不下，書中曾有一句話，小生感佩萬分”他抿一口水，卻好像在品味盛名在外的茶，姿態清雋挺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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