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96 更新時間：09-05-31 22:10
望著微微蕩漾的湖水，那一身短衫長裙的女子早已神色呆滯，就連哭聲也隻是輕輕地，有些飄渺。此時，已經有幾個身強力壯的仆人入水去打撈來香的屍首。雖說這深春的湖水是刺骨的涼，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也是雲央迎接本王的方式之一嗎？”葉永熙望了那湖麵一眼，淡淡地說道。
“草民不敢！”鍾離傲連忙道，“王爺受驚了，請先隨草民去華朔閣歇息！”
邁步離開之前，林世瑾禁不住往那湖麵又望了望，回頭的時候視線掃過鍾離淵，卻看到他臉上似有似無的竟是一絲冷笑。
“沒想到品茶會之前會發生這種事？”憶著來香投水前那幾近瘋狂的神色，身處華朔閣的林世琦仍不禁皺了眉頭，扭頭看向弟弟林世瑾，卻發現他的模樣有些怔怔的，問：“怎麼了，世瑾？”
“我隻是隱約覺得那丫鬟死的蹊蹺！”林世瑾趴在桌上，一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
“蹊蹺與否都是它雲央的事！”葉永熙喝了口茶，淡淡道。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林世瑾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意，他看向葉永熙，道，“永熙，你總是如此，所以你隻能當個王爺！”
“王爺有何不好？”葉永熙放下茶杯，麵帶笑意地對上了林世瑾的目光。
“可鍾離是雲央的人啊！”林世瑾收回笑容，答非所問地歎了這麼一句。
“這麼一說，剛才沒見到鍾離雪啊！”葉永熙道。
“怎麼，想怪罪他沒來迎接你嗎？”林世瑾笑問。
“那你覺得本王會不會賜他個不敬之罪？”葉永熙凝視林世瑾，緩緩地說道。
“當然不會，永熙乖孩子！”林世瑾一笑，也不看葉永熙的反應便扭頭對一旁的林世琦道：“哥，我想去看看鍾離，他休息了好一會兒，也夠了！”說完，又看向葉永熙，笑道：“你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我堂堂的王爺會去看他？”葉永熙瞥了林世瑾一眼，冷冷道。
“是，王爺，您就在此好生歇息，草民們告退！”說著，林世瑾還故意福了福身子，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葉永熙看著，又笑又氣，神色也就生動起來。
“對了，永熙，可別再裝一幅老成的模樣了，不然跟你皇兄一樣，就不可愛了！”林世瑾笑道，還未等葉永熙發作，就拉著自家哥哥逃也似的出門去了。
“我一直不明白，永熙也隻見過鍾離一次，為何卻是一副很討厭鍾離的樣子？”走在路上，林世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哥你為何也不喜歡鍾離呢？”林世瑾笑著反問。
林世琦微微一怔。要說為何……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寵溺的世瑾何時如此竭力討好過他人，除了鍾離雪，可這鍾離雪卻偏偏不領世瑾的情，所以才會看他不入眼。這便是原因，說到底還是出於對弟弟的愛護。
不等林世琦回答，林世瑾猶自道：“永熙的原因就和你一樣，不然你真以為鍾離長得很惹人厭嗎？”言畢，朝林世瑄笑笑，歎道：“唉，隻能怪本少爺人見人愛啊！”
“要不要再加個馬見馬載啊！”林世琦忍不住調侃。心裏卻是清楚自己的弟弟確實是有特別之處，不然又怎會和皇上，永安王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成了朋友。他就宛如冬日的暖陽，總會惹得四周的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卻……
林世琦的心裏不禁泛起了縷縷愁緒。
從那涼亭向前望去，就見鍾離傲、鍾離淵以及一年輕女子正從勿念閣出來。鍾離傲和鍾離淵這對父子的神情皆有些古怪，而那女子正是之前出現在湖邊的。林世瑾知道她名喚離香，與來香是親姐妹，而這二人皆是伺候鍾離雪的丫鬟。
鍾離傲與離香說了幾句什麼，便和鍾離淵一起往右邊方向離去，而離香則正麵朝林世瑾所在的方向走來。
“來香為何會投水自盡？”林世瑾走上前問離香。待到離香抬起頭，卻是不禁一怔——離香的眼眸竟是充滿了迷茫，幾近空洞。
“那都是她的命啊！”喃喃開口，離香卻是道了這麼一句。
“命中注定？”林世瑾疑惑。
“兩位公子，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離香欠了欠身子，便離開了。
林世瑾扭頭看這離香離去的背景，片刻，低聲道：“看到沒有，她的眼中並沒有哀傷！”
可這是為何？
正廳裏，鍾離雪就坐在琴案前，雙手在那琴弦上遊走便是一曲悅耳的聲響。這無疑是林世瑾第一次聽到鍾離雪彈奏，他那不同於以往的專注與沉著讓林世瑾不忍去叨擾，隻能那麼靜靜地看著，聽著。隻是，這分明是明快的樂聲，為何竟參雜了道不清的惆悵？
意識到林世瑾和林世琦的存在，鍾離雪停了琴聲，目光迎上林世瑾，卻也隻道了句：“來了！”
“嗯！”林世瑾微微一笑，“休息夠了，也該領客人四處轉轉了吧！”言畢，還未等到鍾離雪回答便已經上前拉起鍾離雪就往外走去了。
三人來到了茶莊的後院。盡管這莊中四處可見種植了千葉茶的花圃，數量最多的卻是在這後院。一眼望去，入目的花海，皆是雪白。簇擁而立，卻又經不起風的溫柔撩動。第一次來此的林世瑄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美不可言呢！”林世瑾歎道，欣喜之下卻又透了一絲無奈，“隻是它風刮不得，雨淋不得，太過嬌貴，所以平常百姓根本承擔不起！”
聽了林世瑾的話，鍾離雪的眼中悄然劃過了一絲複雜的光澤，片刻，道：“你可知這些千葉茶是雲央的全部，它若毀了，茶莊也便完了！”語氣平靜，林世瑾聽了，卻是詫然，不知鍾離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
“但雲央種植千葉茶的本事可是第一位啊！”林世瑾笑道。
***
“喂，小祈雲，想好了沒有，快落子啊！”見祈雲拿著棋子半天不落下，一旁觀棋的林世瑾忍不住催他。
祈雲則是打了個嗬欠，將那顆棋子往棋盤上一放，“不下了，我困了！”
“不是吧！”林世琦和林世瑾齊聲驚呼。祈雲是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吃過晚膳，才下了兩局棋，現在居然又想睡了？
祈雲淡淡地看了看那兄弟兩驚訝的神色，扭頭往窗外望去，突然道：“什麼味道？”
趕往後院的時候，火光幾乎蔓延至了整個天際。
漆黑的夜空下，熊熊燃燒的火焰淹沒了一片純白的千葉茶。叫聲，呼聲交織成片，而最多的卻是無奈的哭喊。然而在場的人卻隻能靜靜地放任這場大火的肆意妄為，誰都無法阻止，誰也無法挽救。
黑的夜、紅的火、白的茶，搭配在一起，竟有了一種詭異的驚豔。
望著眼前所景，誰都會震驚，包括林世瑄、林世瑾以及祈雲。然而林世瑾卻沒有繼續呆望下去，而是急忙在人群中尋找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鍾離雪默然地望著麵前的一片火海，漆黑的眸中映著殷紅的火焰竟顯得撲朔迷離，清晨的濃霧般，讓人看不透徹。
林世瑾的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正欲上前去，卻看到鍾離淵發瘋似的朝鍾離雪衝來。
“有了你這個克星在，我們茶莊總不得安靜！”鍾離淵叫著，抓過鍾離雪的肩膀，一拳就揍在了他的臉上。
鍾離雪沒有反抗，隻是擦去嘴角的鮮血，而後靜靜地站在原地。然而他這淡然的模樣卻是令鍾離淵愈加的憤怒。眼看拳頭即將再次挨上鍾離雪，那一直沉默在側的鍾離傲終於喝聲製止了鍾離淵。
“大家都回去吧，這火自會熄的，什麼事明天再說！”留下這句話，鍾離傲最後望了望那片在大火中逐漸萎去的千葉茶，鎖緊了眉頭，終於邁步離去。
“雪，你記住，你是鍾離家的災星！”鍾離淵恨恨地瞪向鍾離雪，一字一頓，皆是憤恨。
“大哥，你想讓所有人都看鍾離家的笑話嗎？”鍾離毓敏不滿地瞪了瞪鍾離淵，而偏偏其間夾帶的譏諷是對著鍾離雪的。言畢，她拽著鍾離淵的衣服離開。空留鍾離雪一人的靜默，那眉宇間依舊是淡淡，鏡湖般，沒有半點波瀾。
林世瑾邁了邁腳步，最終卻還是收回了。他心裏清楚，此時的鍾離，或許是不想讓自己靠近的。
“雲央茶莊還真是給人太多的意外！”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林世瑾一聽便知這聲音的主人是葉永熙。扭頭看了來人一眼，複又回過頭去，發現鍾離雪已經邁步離去，那白色的身影在他眼中一晃便是一抹惆悵，清清的，淡淡的。
葉永熙也不看林世瑾，而是猶自說道：“你該知道今年是千葉與光邦交百年吧，皇兄早已應允光朝皇帝會送上百斤千葉茶，而雲央茶莊向來是千葉茶的主要來源，去年鍾離傲是主要要求並保證提供這百斤千葉茶，現在倒好，一場大火，什麼也沒了！”
林世瑾心裏微微一驚，憶起了白日裏鍾離說過的話。這千葉茶沒了，雲央茶莊就真的毀了麼？
林世琦驚道：“倘若雲央茶莊拿不出這百斤千葉茶，皇上豈不是失信於光朝，那雲央茶莊就……”
“自然罪無可恕！”葉永熙說著，便扭頭看向林世瑾，看到他那微微一變的神色，露出了淡淡的笑，“世瑾是在擔心鍾離雪嗎？”
“王爺明知道世瑾把鍾離看得很重，就別說這種話了！”祈雲看了葉永熙一眼，淡淡地說道。言語間卻帶著一絲不滿。
林世瑾卻是展顏一笑，道：“我的確是擔心鍾離，不過不是因為皇上會怪罪雲央茶莊。這場大火來的突然，誰也不想，所以皇上不會為此治雲央茶莊的罪！”言畢，又加了句，“皇上可是個明君呢！永熙也是個明事理的王爺！”
葉永熙似乎有點無言相對，他明白林世瑾這看似淡然的話語已然是在向自己施加壓力，話都說到如此份上了，難道自己還能去做個不明事理的王爺？他看了看林世瑾，轉身離開了。
“會是什麼人放了這麼一把火呢？”望著前方，祈雲突然歎道。
“當然是老鍾離的仇人！”林世琦隨即接口。片刻，似想起了什麼，又道：“世瑾，鍾離和鍾離淵的關係不好嗎？怎麼感覺像仇人！”
“或許吧，這都是他們的家事呢！”林世瑾淡淡一笑，歎道。
“我還以為你都知道呢，畢竟你和他走的很近！”
“可有些事總是不想讓外人知道的，而我也是外人！”林世瑾道。他的語氣很平淡，可是那幽靜的眼眸中卻跳動著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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