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9 更新時間：09-07-27 23:10
完顏雍敗軍而回的消息對於海陵王來說真是雪上加霜——明明前一日是春花燦爛的三月天，第二天卻飄起細雪，紛紛揚揚的落入皇宮的每一處。
朝堂上的氣氛異常緊張。
海陵緊抿著嘴唇，似在欣賞葛王完顏雍手足無措的樣子，這時也沒人敢來求情——當日完顏亮謀反的時候，完顏雍也是一大功臣，兩人素來關係密切，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完顏雍仗著出生顯貴，朝中有一片大臣都支持他，不免越加驕縱，海陵為了挫挫他的銳氣，故意要他帶軍討伐耶律冉。
這本來不是一件大事，隻要他吸取教訓就好，但是完顏雍年輕氣盛，心高氣傲，雖然吃了敗仗，他到是也看得開，海陵能將他怎樣？處死嗎？量他也不敢！於是緩緩道來：“這次是我大意，致使軍隊受創，但是勝敗乃兵家常事，實非我所願，對於大金國我一片赤膽忠心，天地可鑒，皇上若是再派我去，我也義不容辭！”
尷尬的沉默許久，完顏亮才緩緩開口：“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罰你？”
完顏雍這樣反將一軍，立刻引起他的親信們說情，那可真是滔滔不絕，淒慘無度，仿佛他還要處罰完顏雍的就是他刻薄無情，對所有人的忠心視而不見了，完顏亮有些厭煩，極沒耐心的說：“那麼依眾臣之見，這件就當沒發生了？”
這話不輕不重卻也叫人答不上來，還是老臣張浩挺身而出：“臣鬥膽以為，削去葛王一些俸祿以示警戒即可。”
完顏亮看了看張浩，又看了看眾臣，最後目光落在完顏雍身上，此時殿外的白光正映在他那冷漠的麵龐上，眼神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人生畏的散漫。
“葛王領軍平叛失利，削去靈州封地，停半年俸祿，希望你們引以為戒！”他最後宣布。
“臣遵旨。”完顏雍悻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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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黃昏。
雲陽宮的屋簷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回廊上是一抹淡淡的銀。
唐括定哥命人準備酒菜，等著紹偉齊來用，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她笑臉相迎——卻在看到完顏亮的時候頓時僵住，說不出的驚訝與尷尬使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皇上……您怎麼來了？”她結結巴巴的行禮。
隻見完顏亮身著玄色的常服，長衣窄袖，金扣束腕，暗底上飛天雲水紋襯繡五爪袞龍，王儀尊貴，不怒自威，冕冠束發，玉帶纏腰，在平素的清冷中更添倨傲，令人不敢仰視。
完顏亮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幾個月不見，這女子越加的妖媚起來，那唇齒眉間的神采飛揚比那三月的桃花尤勝，他微微揚唇道：“怎麼，你不想見我嗎？”
“怎麼會呢？我……每天都在等皇上。”她調整了呼吸，違心的說，雖然心裏是一片七上八下，但是海陵疑心病很重，千萬不能被他看出什麼來。
“我有多久沒來了？”
“三個多月了……”
“有這麼久了嗎？”他的眼眸沉了一下，有一瞬而逝的恍惚，然後看著她，微笑道：“這些日都在做些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定哥神色幽怨，那心底被冷落的酸楚因為這句話一下子濃了起來，幾乎要蓋過那偷情的心虛，若不是海陵薄情在先，她怎麼會自跌身價，和一個小小的守衛相好？又怎麼會冒著生命危險，讓傲雪去做那件事？
——可是他今天怎麼會突然來看她？難道說他又想起昔日的恩愛了嗎？他對那個漢人女子感到無趣感到厭惡了嗎？還是對她有所懷疑了呢？
於是，她小心的、試探的裝作漫不經心的問：“我的心裏時刻惦念著皇上，卻不知道皇上的心是不是還留在落芳閣呢？！”
不問則已，這一問，他忽然微微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皇上，怎麼了？”她的心怦怦直跳。
“腿傷似乎留下一些遺患。”他低低的說了一聲。
“要不要叫禦醫？”
“不用了。”他神色複雜的望向唐括定哥。她的眼底柔情萬種，是毫不泄露的關懷之色——如果換做那個女人，是否會對他這樣呢？想到這裏，他的心莫名的失落與淒涼，但是很快他眼中輕輕掩去的淡淡傷感，說：“今晚你侍寢。”
定哥一驚，心想這下怎麼辦才好，一定要想辦法通知紹偉齊，急忙喚來傲雪，對她使了個眼色說：“你快些準備酒菜來，皇上今晚在這裏過夜。”
傲雪心領神會，正要下去吩咐，不料酒菜已經被呈到門外，海陵看了有些奇怪，問：“怎麼你知道我要來，已經提前叫人準備了嗎？”
定哥十分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傲雪十分機靈，為定哥辯護：“奴婢鬥膽稟報，娘娘是因為太思念皇上，有時候獨自把酒言歡，很淒楚呢！”
“是麼？”海陵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定哥，定哥將計就計，咬住嘴唇，眼圈頓時紅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一軟，語氣柔和的說：“那今天我們好好喝上幾杯！”
定哥隻有順從。她想，傲雪這樣隨機應變，應該馬上就去通知紹偉齊了，稍微放心了一些，與完顏亮吃起酒來。
傲雪急急匆匆的退下來，與同樣匆忙的紹偉齊差點撞了個滿懷，紹偉齊見她神色焦急，問：“怎麼了？”
“你趕快回去！”
“為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你先回去，我慢慢和你說！”然後也顧不得禮儀，拽著他的衣袖就走。
紹偉齊莫名其妙，見到傲雪這樣，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了，隻好耐住性子和她離開。
********
雲陽宮裏春光漫漫，那熟悉的身體，唐括定哥幾乎要忘記的溫存再度將她縈繞，那是完顏亮，這世上唯有他才能帶來的歡愉和滿足，為什麼不早些來到？為什麼她不能耐住寂寞，多等待一時？如果知道他還能重新眷顧她，她一定會等下去的……
望著他寧靜溫煦的睡臉，長長的睫毛不知為何竟然透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脆弱，他——有心事嗎？
他微微轉過臉，眉頭蹙了一下，嘴唇顫動，輕輕的喚出一個名字：“盈歌……”
唐括定哥聽了一愣，像被潑了一碰冷水從頭到腳，頓時所有溫情凝結成冰，一下子明白什麼叫做痛苦難當。
盈歌……他就這麼在乎那個女人嗎？
那他為什麼還來這裏？
這分明是刺激，分明是羞辱！
她獨自起身，呆呆的望著窗外，雪似乎停了，夜卻更加淒冷。
正在惆悵，突然聽到門口有響聲，她循著聲音來到門前，看到一個身影，十分吃驚，那聲音說：“娘娘，是我，傲雪。”
定哥一聽，連忙打開門，見她神色有些慌張，小聲問：“你半夜來做什麼？”
傲雪警覺的問：“皇上睡著了嗎？”
“恩。”
她這才輕聲回答：“邵大人要我轉告你，明晚子時，一同逃跑！”
“什麼？！”定哥吃了一驚：“他是不是瘋了？！”
“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已經開始懷疑了，前兩天那婆娘失蹤了，有可能是被抓去調查了呢，現在還不走的話，等皇上知道，誰還有命啊？”
定哥聽了心亂如麻，完顏亮那麼陰狠，要是他真的知道的話……光是用想的都毛骨悚然。
“可是，我能逃到哪裏？”她語氣顫抖的問。
“邵大人已經做了安排，他對娘娘一往情深，會誓死保護您，隻要出了金國，到哪裏都是廝守，娘娘不要擔心了。”
“那你怎麼辦？”
“我？”傲雪愣了一下，眉間神色有些複雜：“娘娘就不要管我了。”
“可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怎麼能到了關鍵時候丟下你不管呢？”
“有娘娘這句話，傲雪做什麼也願意。但是，我不想連累你們，我所要做的，就是為你們多爭取點你時間。”
“你，你想去頂罪？！”
“這一切，本來就是我做的不是麼？”傲雪淡淡一笑——唐括定哥從沒見過傲雪笑得這樣美麗，就好像，就好像——要她永遠記住這個笑容，即使到來生來世，也不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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