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2 更新時間：09-08-17 23:34
下朝後，完顏亮回到延喜宮，今天的事情比較多，一直忙到日落時分，他捏了捏太陽穴，休息片刻，用了晚膳，開始批奏折。
這時宮人來報盈歌求見，他抬起頭，說：“讓她進來吧。”
沒記錯的話，她曾經主動來找過他一次，要求給她自由，把他氣到嘔血，那麼這次呢？
不禁蹙起眉頭，望著向他走來的盈歌。
她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是白天睡足的緣故，但是眼睛還有點腫，昨晚哭得太厲害了，看到這樣的她，他有點心疼。
“什麼事？”
“皇上，”她行了禮，見他正在看奏章，輕聲問：“我打擾到你了嗎？”
“你有事說好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
“是關於耶律冉的事。”
完顏亮臉一沉——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是為他求情嗎？”麵對著麵，他冷冰冰的視線掃向她，又很快的掃開，目光轉回文案上。
“是，”她頓了頓，又補充說：“也不是。”
“什麼意思？”
“因為耶律冉所犯的是謀逆，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最嚴重最不可饒恕的，他，在劫難逃，不得不死，這點我也很清楚。”
完顏亮不答話，隻是哼了一聲。
“皇上，我隻希望，隻希望能夠讓他速死。”她靜靜的看著他，又看了看燭光中他印在牆上的影子，這是第一次，她向他低頭。
卻是為了別的男人！
完顏亮站起來，走到盈歌麵前，他的身上的熏香味若有若無的纏繞在她鼻息，那似乎是讓人迷惑的，她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他卻也沒有往前，隻是雙手交錯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說：“怎麼辦呢？我已經判了他淩遲了，恐怕不能如你所願……”
看到她身子微微的顫抖，那無法掩飾的挫敗讓他有種莫名的快感，片刻後，他緩緩的說：“或者……你吻我一下，我就少割他一刀——當然，要當著他的麵。”
盈歌驀然抬眸看他，那張俊美而殘酷的臉，隻覺得空氣中好像有看不見的冰。
似乎過了很久，盈歌強撫心頭陣陣窒息，語氣哀傷而無力，像是被捕獲的幼獸做最後的掙紮：“完顏亮，你非要這麼做嗎？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你在我心目中會更加不堪嗎？”
完顏亮怔了一下——沒錯，以他的頭腦不會想不到這點，自己好不容易在她心中建立起來那種微弱的情感已經被昨晚的暴虐行為摧殘得差不多了，如果真的再淩辱下去，之前的努力可能都要白費了，一切將退回原點，不，也許她會比過去更恨他，那絕不是他的目的，可是，可是……
一切就這麼算了嗎？
她瞞著他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嗎？
耶律冉，他恨透了他！
就這麼便宜了他，他不甘心！
“盈歌，”完顏亮的目光很深，深得好像一直要望穿她所有心事，他的語氣很軟，軟得一直滲入到她每根神經：“如果，如果我聽你的，我在你心中會是怎樣？你會喜歡我麼？”
“我……”她呆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妥協之意，一時間到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
其實，他在她的心目中也不是那麼糟糕……如果他們不是敵人，如果沒有耶律冉，也許，她會喜歡他的吧？
畢竟他是那樣溫柔嗬護過她，卻也不止一次的傷害了她……
沒等她回答，完顏亮冷冷一笑道：“算了！就算你此刻違心回答說喜歡，也不過是為了耶律冉，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是拿來被你哄騙的！”
盈歌身子一顫，原本到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淡然道：“是麼？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那好吧，就按你說的吧，我也沒得選擇了！”說完，轉身就走。
他想叫住她，隻要她說，她心裏有他，即使是敷衍，即使是違心的，他也願意當真，他會考慮她的請求——但是，她已經走了，絕不會回頭了，況且，他有他的驕傲，他有他的尊嚴，帝王的尊嚴是不容得任何人質疑與挑戰的！
於是，他隻有怔怔的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火光盡頭。
********
耶律冉行刑的日子到了。
由完顏亮親自監督，在金國大牢裏施行。
盈歌跟著進來，隻見耶律冉被粗而笨重的鐵鏈栓的嚴嚴實實，兩名刑館已準備好刀具，隻待皇上下令。
完顏亮在椅子上坐定，而盈歌走到耶律冉麵前看著顯然已經被嚴刑折磨過的他。
他雙頰深陷，身形枯槁，容色憔悴，周身上下傷痕累累，已然不是那個英姿颯爽，美絕天下的昔日遼國顯貴，現在的他隻剩下半條命了。
她走到他麵前，歎息道：“為什麼你一定要走這條路呢？事到如今，你後悔麼？”
耶律冉怔怔望著她，卻有一滴淚流下來，他低聲說道：“複仇這件事，我永不後悔，可是……我卻後悔沒有把你留在身邊，沒有好好保護你，疼愛你……”
“耶律冉，你這麼說是想讓我有負罪感麼？”她側臉看他，語氣有點生硬，她不想讓人看出她的心軟。
“對不起你的是我，有負罪感的應該也是我，盈歌……”他說話時，卻有一縷血跡從唇邊滲了出來。
盈歌頓時心痛如絞，嘴上卻依然強硬：“我後悔遇見你！耶律冉你聽到麼？我後悔遇見你，我真的不該遇見你！如果沒有遇見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最後的怨恨在這一刻傾瀉而出，這一刻，往事一幕幕向她湧來，那些曾經經曆過的痛苦越加越重，終於使她沒有辦法呼吸，她要說出來，她一定要說出來——今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不……”他虛弱的否定者，嘴角掠過一個苦笑，盈歌隻覺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此時他的唇邊，又是殷紅一片。
“苦情戲演夠了嗎？”完顏亮冷嘲熱諷道，卻在穆盈歌眼裏看到前所未有的痛楚，這痛楚深深的灼傷了他，這使得他更加怒不可揭，他一把拽過她，命令道：“行刑！”
盈歌大叫一聲：“不要！”
“還是你準備好吻我了呢？”完顏亮眸光陰寒，輕描淡寫的問。
“我——我準備好了。”她說著走向完顏亮。
“你要做什麼？”耶律冉歇斯底裏的叫著，用盡他最後的力氣，那樣憤怒，又那樣悲哀。
“吻哪裏？”
“吻這裏。”海陵指著額頭，然後盈歌的吻輕輕落下，那麼熟悉的味道，她身上特有清香撲麵而來，那一瞬，他幾乎要原諒她了——可是轉念一想，她這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不由妒火中燒，恨意入骨，尤其是聽到耶律冉的聲音，此刻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但是他相信，眼睜睜的看著盈歌吻他，這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或許更讓這個逆賊痛苦難當，也隻有這麼想，他才會覺得好過一點。
“不要！盈歌你不要！你明知道我想起來了，你明知道我有多後悔，你怎麼可以——完顏亮！你這個畜生！！”
“這裏。”他指著眼睛，完全不搭理他。
她吻他眼睛，先是左眼再是右眼。
“停下來！盈歌！”他發瘋似的叫著。
盈歌卻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吻下去。
“這裏。”
她吻他鼻子。
“這裏。”
她吻他的唇，他的唇很冷，舌頭卻很熱。
多少次，他吻她，她都不曾主動回應，今天她這樣主動卻不是為了他！
於是他狠狠咬住她的嘴唇，盈歌吃痛的閃開，一縷鮮血從嘴角流淌出來，完顏亮殘忍的笑道：“怎麼了？繼續。”
耶律冉失聲叫道：“完顏亮你做了什麼卑鄙事來逼她？！”
他已經再也不能忍受了！完顏亮毀了他的家圓，他的夢想，奪去了他最敬愛的父親的生命，如今，他生命中僅存的唯一的美好，也要殘忍的奪去麼？！
不！
不可以！！
“你沒長眼睛嗎？是她主動的，你看看清楚！”完顏亮冷笑道。
“盈歌！盈歌，你是被逼的是不是，你不會真的喜歡他的是不是？他是我們的仇人，他是完顏亮啊！”
“叫他閉嘴！”海陵命道。
於是刑官要去割他舌頭，盈歌卻說：“等等！”
她看著海陵，目不轉睛的看著，仿佛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看過他，她幽幽說道：“你讓我來吧。”
“哦？”海陵饒有興趣問：“你下得了手麼？”
“下得了。”她微笑道，然後恭敬地望著他，他不知道她心裏怎麼想的，但是卻不由自主的答應了。
然後，盈歌一步步走進耶律冉，海陵一心提防著她會自殺，如果她真的敢那樣，他會趁她動手前奪過刀來——卻沒想到她隻是最後看了耶律冉一眼，在他耳旁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然後用刀深深地，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胸膛。
耶律冉，我恨你，是因為我愛你……
耶律冉的鮮血噴湧而出，如夜晚盛開的妖異花朵，他含情脈脈的望著盈歌，一直到身體逐漸變冷……
他斷氣的那一瞬，似是微笑著看她，仿佛看見那日與城外漫漫黃沙隔絕著的敦煌街頭，駝鈴的響聲悠揚，在風中輕盈搖蕩。
一個白衣少女手持琵琶，邊彈邊舞。
她嘴邊露出一絲淺笑，眼眸中仿佛是看不到邊的廣袤星光，無止無盡，柔軟中夾著淩傲……那是他一生見過最美最難忘的畫麵吧。
穆盈歌殺了耶律冉，她知道這樣的死法遠遠好過淩遲，也遠遠好過叫他一直看下去，所以她不惜用盡所有力氣，快、狠、準，但求早點解脫！！！
看著耶律冉的仁瞳一點點失去光彩，看著他的眼皮無力的拉下去，他的呼吸慢慢變冷然，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碎裂了，震得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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