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34 更新時間：09-06-20 20:34
春意一日濃上一日，蕭琮穿過長長的廊廡步入桃花水榭，便聽聞兩個宮女在談論紅兮的聲音，蕭琮聞聲停駐腳步，看到在一株桃樹後麵站著兩個桃衣宮女，這兩個宮女正是從張皇後那裏派來服侍紅兮的香荷和夏荷。
隻見那雙胞胎姐妹二人提著籃子，好似在采摘落在地上的桃花，這姐妹二人本來就長得極為討喜，現在穿著桃色宮衣，一邊摘撿桃花一邊小聲談論著她們的新主子紅兮，看樣子似乎對服侍在紅兮身邊的很是開心。
“阿姐，小公主讓我們收集這些桃花做什麼？”香荷對蹲在地上，扭頭對她姐姐夏荷說道。
“你這丫頭好生糊塗，小公主不是說過了，這些桃花是用來做香囊的。”香荷說道。
“阿姐，你定是聽錯了，說做香囊的是翠微，小公主好似說用這桃花來做……茶。”香荷好似突然想起了這點，趕忙說道。
“做茶？小公主這是打哪學來？我怎不知這花瓣還能做茶來喝。”香荷莫名其妙地看著籃子裏的花瓣。
“阿姐，你不知道否，現下宮裏的人多說小公主曾被仙人點化，當是無所不知，這有甚奇怪。”香荷說起紅兮，一臉的崇拜，好似她真的在服侍一個仙女一般。
“香荷，以後不許學那些宮人亂嚼舌根，小公主不過是聰明許多罷了，太後和國君定是不喜小公主被人說三道四，你知道否。”夏荷擺出大姐的樣子，嚴肅地對香荷道。
蕭琮聽得著姐妹二人的對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來，紅兮被仙人點化之說是自己有意散播出去，可是他忽略了一點，將紅兮推到這樣一個境地，會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不過目前已無暇顧忌那許多，隻需三年，三年後，無論是西梁還是大隋，或者陳，都會有一個新的變化，蕭琮雖無法預知變化發生後的結果如何，但他在努力接近最好的結果。
桃花水榭的宮人不多，卻個個皆是蕭琮和張皇後的親信，因而蕭琮的到來也沒驚動那些虛禮，蕭琮認為紅兮在蕭府長大，必是對那些禮節不甚習慣，因而下令在這桃花水榭勿需行大禮，想來蕭琮和張皇後對紅兮還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蕭琮來到紅兮房內的時候，紅兮正在桌子旁邊擺弄一些花瓣，蕭琮隻見得小小的紅兮抬高手臂用她那白嫩的小手在那裏專注地翻撿，好似要在那個裝滿花瓣的籃子裏找出寶貝一般，看起來可愛之極。
蕭琮故意放緩腳步，走到紅兮身後，輕笑著道：“小妹可是要做花匠？”
紅兮被蕭琮的忽然出現搞得一愣，扭頭對上蕭琮溫和的臉，從凳子上滑下來，皺著鼻子道：“阿兄嚇了兮兒一跳！”
蕭琮很是無奈，有時覺得紅兮聰明懂事得過份，有時又覺得小妹還是有點呆，為何自己沒有看出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妹受到了半點驚嚇。
蕭琮幹笑著坐了下來，著人將那把“玲瓏”呈上來，然後對紅兮道：“是阿兄之過，不過阿兄今日來送小妹一方瑤琴，可抵阿兄之過否？”
紅兮看著那個被白色錦緞包裹得密密紮紮的東西，不由得大感好奇，可是卻沒有一探究竟的衝動，也在椅子上坐下，重新翻撿起花瓣道：“謝阿兄，可是兮兒不想彈琴了。”
蕭琮不由得皺眉問道：“為何？”
紅兮的手頓了一下，扭頭看著蕭琮道：“阿兄，每次撫琴我便會想起嬸娘，會心痛。”
蕭琮深深地看了一眼仍舊在挑揀花瓣的紅兮，紅兮的麵容很平靜，但眼裏卻是淚意盈盈，看著此時的紅兮，蕭琮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般，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講。
兄妹倆就這麼坐在桌旁，一個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個意味深長地看著，蕭琮十分想知道，在紅兮平靜乖巧的麵容下麵，隱藏著什麼心事，有著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過往。
對於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來說，過往一詞未免可笑，但蕭琮就是覺得紅兮這麼不同尋常。
“小妹可知你若心痛，阿兄和母後亦然。”蕭琮站起身，背對著紅兮歎息著說道。
紅兮聽了蕭琮的話，停下手中忙碌的事情，扭頭看著蕭琮的背影，這幾日來，阿兄和母後對自己的小心翼翼和百般討好紅兮不是不知，其實若要嚴格論起，紅兮與孟氏和蕭府眾人的相處時間亦是不長。
自打紅兮突然心智頓開，往事如夢，可這人生誰能說不是一場夢呢，這幾日紅兮足矣熟悉她的母後和阿兄，他們無疑對自己時極好的，思及如此，紅兮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莫不是自己真是個妖怪不成，為何自己的情意如此淺薄，或者是人們總在誤解自己？
“阿兄……”紅兮不由得輕喚了蕭琮一句。
蕭琮轉過身，看著紅兮迷惑的眼神，溫和一笑，捏了一下紅兮的又皺起來的小鼻子，道：“小妹，你隻需知道一點，阿兄和母後雖無法與嬸娘和邱遠做比，但這五年未曾割斷阿兄和母後對小妹分毫喜愛之情。”
紅兮仰著頭，感覺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來，這溫熱的淚水劃過她的臉，卻好似溫熱了自己心，原來她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意，這種不會表達必是傷了母後和阿兄的心了，心痛的滋味有自己承受就夠了，她不想再讓自己所喜愛之人為自己心痛。
“阿兄勿需擔心，兮兒收下此琴，以後定好好好修習琴藝，撫琴給阿兄聽可好？”這一刻，紅兮終於想通了，那個疼愛自己母親不在了，可還有阿兄和母後還在疼愛著自己，那個故去的母親自己無法來報償了，她以後定不會做令自己後悔之事。
蕭琮用衣袖為紅兮輕柔拭淚，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紅兮什麼都知道。
“小妹莫哭，吾是你阿兄啊！”蕭琮把紅兮抱進懷中，輕撫著紅兮的脊背，他的小妹直到此刻才終於回歸了。
“嗯……阿兄……”紅兮哽咽著窩在蕭琮的懷中，從蕭琮身上散發而出清淡香味讓紅兮嗅到了一種安心的氣息。
這聲阿兄，紅兮叫得不再虛幻，可紅兮卻是用了一生才明白，這阿兄一詞意味著什麼。
竇瓔嬛此次來到暮西宮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義妹紅兮，哪知見了西梁的太後，卻發生了一件讓她頗為煩惱之事，那便是，這位張太後得知她認了紅兮做義妹，欣喜之餘，竟想讓瓔嬛做她的義女。
瓔嬛在母親那裏對這位張太後略有所知，母親曾言，她這輩子最佩服的兩位當世女子當屬現在大隋的皇後獨孤氏，另一位便是眼前這位出自平民的張皇後了。
在沒見張皇後以前，竇瓔嬛還對這位皇後能被母親如此看重有幾分懷疑，但經過與張皇後的一番敘話，竇瓔嬛知道，眼前這位太後著實不簡單，可若要問瓔嬛這位太後不簡單在哪裏，瓔嬛卻說不出一二，隻是直覺地認為如此。
竇瓔嬛在這般心思百轉之時，張皇後亦是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感歎不已，看著這個美貌聰慧小姑娘，張皇後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般，隻覺得此女和自己會是同一種人，然可惜的是，張皇後知道自己的兒子隻鍾情於裴阿嫵，否則……
“能得太後垂青，瓔嬛自是榮幸之至，然北周既亡，瓔嬛也不過一介民女，恐沒有那個福分。”竇瓔嬛其實不想與西梁皇室車上太多關係，自己現在的身份會讓她很為難。
“說起來我在嫁於國君之前也不過是一介民女，我想瓔嬛必不是那拘泥俗禮之人對否？”張皇後看得出竇瓔嬛的推諉，卻不想放棄。
就在竇瓔嬛答應也不是，不答應又覺得對不住張皇後的時候，蕭琮帶著紅兮走了進來，瓔嬛隻覺得大鬆了一口氣，對著紅兮微微一笑，然後看向蕭琮，對蕭琮施了一禮，道：“瓔嬛拜見國君，隻因掛念紅兮小妹，瓔嬛不請自來，還請國君莫怪瓔嬛失禮。”
蕭琮看著竇瓔嬛，不由得想起竇瓔嬛欲要舉行的比武招親之事，暗想，這竇家君主比武招親到底所為何來？自己倒是對這個比武招親的結果很感興趣，思及如此，蕭琮對竇瓔嬛意味深長一笑，道：“君主莫要見怪，寡人曾言無論君主何時來訪，寡人必是奉為上賓，且方才見君主與母後相談甚歡，想是母後亦然。”
張皇後聽罷，笑道：“皇兒所言極是，瓔嬛以後便常來宮中走動走動。”
“謝太後和國君盛情以待，今日我是為紅兮小妹送來一方瑤琴。”竇瓔嬛看了一眼婢女平安手中的那方瑤琴說道。
紅兮一聽竇瓔嬛也要送琴給自己，不由得看向蕭琮，卻見蕭琮眼睛含著笑意，對她眨了一下眼睛，紅兮不由得一愣，旋即眼中出現一絲笑意，也對蕭琮眨了一下眼睛，沒想到阿兄還有隻這樣一麵，送自己琴還要搶在別人前頭。
蕭琮沒想到紅兮會回應自己，看著紅兮終於露出了五歲孩子才有的可愛神情，蕭琮隻覺紅兮的心扉對自己敞開了，胸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意，看來今天要找範柳和高致喝幾杯慶祝一下了。
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相處，紅兮已不似剛入宮那般拘謹，走到竇瓔嬛麵前，道：“瓔嬛姐姐的琴還是留著為好，阿兄方才已送我一琴，不過兮兒倒是有一事想請姐姐答允。”
竇瓔嬛見紅兮雖是未變，還是那麼安靜乖巧，但卻知紅兮已從孟氏之死的陰霾中走出了不少，看來紅兮對這皇宮已在逐漸適應。
“隻要姐姐能辦到，小妹盡言便是。”竇瓔嬛心裏暗自納悶紅兮何事有求於自己。
紅兮聽了竇瓔嬛這麼說，卻是看向張皇後，說道：“母後，我可否請瓔嬛姐姐教兮兒撫琴？”
張皇後一聽，看了一眼竇瓔嬛，笑道：“隻要瓔嬛答允便好。”
竇瓔嬛沒想到紅兮會讓自己教她彈琴，因而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沉吟了片刻，笑吟吟地看向紅兮，道：“隻要兮兒小妹莫嫌姐姐琴技太差。”
紅兮見瓔嬛答應了她，麵露喜色，拉著瓔嬛的手道：“多謝姐姐答允。”
張皇後見紅兮和竇瓔嬛這般，心下卻有些不是滋味，想起紅兮回宮那天的情形，心中不禁黯然，這竇家小姐論起身份，比公主亦不遑多讓，卻是知書識禮，聰慧可人，怎地紅岫那般任性。
這幾日紅錦倒是還好，每日來問安皆問起紅兮，若不是張皇後攔阻，紅錦也定會常去看看紅兮，饒是如此，紅錦依然著宮人給紅兮送了不少東西往桃花小築，這一點令她頗感欣慰。可紅岫就卻還是那般不懂事，因為那次被罰跪，蕭紅岫便在她寢宮閉門不出，自己還鬧著小性子。
蕭琮張皇後看著親切敘話的紅兮竇瓔嬛眉間似有不鬱，自是知道張皇後所謂何事，走到張皇後身邊，低聲道：“母後切莫心急，小妹這般招人喜歡，紅岫與小妹相處時日久了自會融洽。”
張皇後聽了這話卻不以為然，搖頭道：“你也知紅岫的性子，那丫頭卻是被我寵壞了，唉……”
蕭琮聞言，皺眉看了一眼竇瓔嬛，此時他擔憂卻不是三個妹妹間的融洽與否，而是這竇家君主親近紅兮到底是情之所至，還是另有所圖？
“母後，我看讓她們姐妹二人徐徐舊可好？”
張皇後看著竇瓔嬛溫和一笑，道：“就如皇兒所言，瓔嬛莫須拘謹，若有所需，著宮人去辦便好。
蕭琮看著竇瓔嬛微微一笑，眼尾餘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手捧瑤琴的平安，對瓔嬛道：“君主以後來宮中教兮兒撫琴，勿需通報，我已通傳下去，出示兮兒送與你的那塊佩玉便好。”
竇瓔嬛一聽，低頭看了一眼那塊由蕭琮贈於紅兮，紅兮又轉贈自己的玉佩，不由得看了一眼蕭琮，心裏暗自琢磨，這蕭琮對自己大開西梁宮室之門，是在試探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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