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11 更新時間:09-07-01 09:14
陶文到百貨商店買糖的時候看到個高中同學,安娜,就是給樂思起名字的那位。她穿著一身湖水綠的連衣裙,帶著頂草邊兒的遮陽帽,盡管遮住了半張臉,但陶文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她站在馬路對麵,四處張望著,不曉得在找誰。
陶文猶豫著還是別過頭,裝作沒看見,就不用費盡心思想著要怎麼打招呼了。他說稱十斤水果糖,十斤葵瓜子。營業員麻利的拿起秤,糖和瓜子各自稱好十斤裝進紙袋裏,遞給他。陶文正掏錢,一隻軟軟的手拍上他的肩膀,一個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陶文同學,你在買什麼?”
是胡安娜。
陶文回過頭,提提手上的袋子說:“買一點糖和瓜子。”
“是家裏有喜事嗎?”安娜嫣然一笑,“是為了慶祝你考上大學吧?”
“嗯。”陶文付了錢,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又覺得這樣頗不禮貌,於是他問:“你呢?你報的哪所學校,通知書來了嗎?”
“我參加工作了。”她平靜的說,帶著淡淡的笑意。
“啊?”陶文大吃一驚,“什麼工作?你才高中剛畢業啊?”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這話多麼多麼的愚蠢,也許自己高中畢業不繼續讀書隻能去種地的話,可是對方是胡安娜,一個城裏的姑娘,一個神秘的家庭背景的姑娘。這能一樣嗎?
“嗬嗬,陶文,你們是不是都挺好奇,都在猜這胡安娜到底是誰啊?”她和陶文並肩走著,並沒有不愉快,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剛開始會,後來就習慣了。”
“知道路鎮中學的第一任校長是誰嗎?”
“第一任?”陶文說,“不是我們校長嗎?他說自己從學校建立起就一直在的。”
“不是他,是我姥爺。”胡安娜的聲音黯淡下來,“我姥爺是胡一平。”
“胡一平!”這個人陶文當然知道,他是全縣有名的文人,八三年編縣誌的時候,胡一平是總負責,他走遍了全縣的角角落落,還到來福村做調查,查村史,和村裏的老人們聊抗日,聊解放,聊運動。至今那些活著的人仍然會不時的和孩子們說起他,這個滿腹才學卻樸實得像個莊稼人的先生。
“姥爺極力促成路鎮中學的修建,他說越是革命的山區,就更加需要教育,我們的下一代不能是睜眼瞎,他們擔負著建設國家的重任。”安娜回憶著十年前在姥爺家聽到的這些話,當時她不懂,可是這些話卻記了下來,一直銘刻在心裏。
“姥爺是第一任校長,可是上任第一個月就病倒了,胃癌。”
陶文想伸出手按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可是又躊躇著不知合不合適。
安娜一下子抬起頭,笑了一下,“我沒事的,這麼多年了第一次跟別人說,難免有點失態,你別介意。”
“不,胡老先生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當年他去世的時候,我們村長也曾去悼念過。”
“所有的人都勸他好好養病,不要再工作了,於是他辭去了校長的職務,可是不到兩個月,他就呆不住了。又聽說要編修縣誌,他說‘不讓我做,我死不瞑目!’”安娜眼圈紅了,“縣誌一修好,姥爺就走了,他是抱著縣誌走的。”
陶文也忍不住心裏的悲痛,匆忙用手背抹一下眼睛,有一肚子話想說,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他才開口說:“所以你來這裏讀書,是為了紀念你的姥爺。”
安娜點點頭。
陶文問:“那你的工作?”
“文工團。”安娜笑著說:“本來三年前就要去報到的,”看到陶文一臉驚訝,她說:“我四歲開始學舞蹈,這都十幾年了。”
說著說著就到了路口,陶文說:“再見,祝你工作順利。”
胡安娜說:“我能參加嗎?”
“參加什麼?”
“慶祝你的升學,肯定很熱鬧,我能去嗎?”
“當然,”陶文笑著說:“我會邀請所有同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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