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68 更新時間:09-07-06 17:32
楔子
無月也無風,天氣暗沉,房間裏的氣氛很壓抑。
薛文靜抱著一個嬰孩,低頭不語。
馬空很是不能理解,他大吼道:“虎毒不食子。葉夢得,你想清楚,他是你兒子。親生兒子。”
葉夢得沒有任何神色,倒是正覺開口反駁:“七個月前,離恨門主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九月初九,夜起大風,亥時,薛文靜產下一子。此子以後必將大亂天下,禍害不淺。’現在果不出所料。”
“你們就聽別人一麵之詞。就為了個遙不可及的未來,就殘害自己的孩子。你們於心何忍!真是荒誕至極!”馬空高聲激語,字正腔圓。
正覺,立刻諷刺道:“你別忘了,離恨門主的預言裏還說。這孩子以後會殺了妙真。”
“這……”馬空無話。
葉夢得猛地一下,站起身子,作勢要拔劍。
嘎吱一下,風來了,風把門打開了,風帶來了一個人,來人是妙真。
“妙真。你來做什麼。”馬空大驚。
妙真笑道:“我還以為是做什麼要瞞著我。這個問題我有解決辦法。預言裏隻是說他,會打亂天下,又沒說他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紛亂,本就是江湖的曆史。至於,他會殺了我,更是無稽之談。”妙真停了一下“要不這樣,我以後監督著這孩子。要是他做出一絲一毫,偏離仁義倫理的事,我就先親自把他殺了。”
妙真剛一說完,這個嬰孩便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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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幽州之地,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乃是天下習武之人渴望挑戰、瞻仰的聖地。無他,劍道魁首葉夢得,就住在這裏。
二月初二,花朝節,執掌天下的雲福宮內傳出,至寶湛瀘劍失蹤的消息。
初五,江湖傳言,湛瀘劍就在京城葉夢得手中。雲福宮不做反應。
初七,葉夢得死,天下江湖大驚。京城人人自危,江湖俠士、各路英雄草莽紛紛湧入京城,城內紛爭不斷,殺傷無數。京城局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城主,疏來公子張重元下令封城。入夜,張重元出城。
初八,雲福宮派葛紅雲調查此事。
西涼地界,巨石坡
巨石坡下大風帶沙石吹過,天地一色,而京城城主張重元就站在這裏。他身旁有一女子頭戴箬笠,身著布衣,眉如小月,眼似雙星。身後掛著個用布包裹著的細長東西,想是一把劍。那女子道號妙真,貌似雙十年華,開口道:“我們這就走吧。”
張重元躬身施禮,道:“是。一切就有勞姑姑了。”
妙真看著那張重元是這般模樣,微微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張符咒來,右手做劍指捏著符咒“此間土地,神祗最靈,通天達地,出入幽冥,為吾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那道符便著了火,要快化作灰。
這般景象在旁邊的張重元看來,是一貌美女子站如鬆竹,取出道符,手做劍指,那符也真成了劍一樣直立,黛眉一挑朱口一開,是那神咒仙音。那風吹過,那火燒起來,襯得那女子麵龐分外鏡明光華滿身,身形分明是神仙般的人物。
等張重元恍惚過來,整個人已到了京城城外。
幽州,京城
因剛過的花朝節,北方京城的寒氣還沒有褪盡,隻是泥土開始了濕潤,城外高大柳樹成排分立在堤兩旁,那放眼過去的是一片天地開闊的景象。
妙真站在此景中感歎道:“果真是北方天氣寒冷,春來遲。”而張重元仍站在妙真身旁,隻是沒回過神來,憑著反應喃喃著:“姑姑說的是,說的是。”
“走吧,進城去。”妙真的衣角被春風吹起,這背麵和著這春光裏是一派美好的風姿。
這日是二月初九,黃曆上寫著,驚蟄日,鴻雁來,草木萌動,諸事不宜。
葉夢得七歲習劍,以劍求道,弱冠之年便已經名動四方。他一生隻習得一種技能,也隻鍛煉一種技能,那便是劍術,殺人的劍術,這種技能已被葉夢得自己千錘百煉過。他有手成名的絕技能一劍取人性命,一劍可穿心。像葉夢得這種人,有朋友就很難的了,所幸妙真就是他的朋友。葉夢得長在京城,住在京城,在京城繼續苦練他的劍術。而現在,葉夢得死在了京城,湛瀘劍也在京城消失了。
身為京城城主的張重元,難辭其咎,於是連夜用盡方法,趕到西域,找來了妙真。他與妙真說好,由他去找湛瀘劍,由妙真去調查葉夢得死因。其間,身為城主的張重元決不幹涉,事後找到湛瀘劍,在交還雲福宮前,湛瀘劍要借妙真一用。張重元的心思何其之深。
葉府,西廂
妙真與張重元進屋來,張重元問道:“姑姑怎知是這間屋子?”妙真邊在房子內慢慢踏尋,覺得這屋子裏透露著滿屋子的古怪,她答道:“這屋子有股子陰氣,說明剛死了人還是枉死的。而生老病死自然死的房子內隻會有死氣。這葉府內,難道還有人枉死嗎?”
張重元也走來看看後,說道:“看這屋內東西擺放整齊幹淨,而葉夢得死在這裏。定是相熟之人所為。但是葉府仆役皆說初七沒有一位訪客。連過路討口水喝的都沒有。”
妙真停下腳步道:“這也未定。這西廂離連著小房後門,修建之時也定是為了某些方便。什麼客什麼人不在大廳商議,需在偏廂來?看來是有人約了夢得談關於湛瀘劍的事,然後著了別人的道。這人相熟不敢說,認識是一定。以夢得自負來說,就是一麵未見之人,知其不軌,也會自己會上一會。”
這時阮陽進了屋來,張重元認得他,而妙真不認得,於是她停下,問道:“這位是?”阮陽身形較為嬌小,也是個待人冷淡的人,就沒去回應妙真。張重元走到阮陽身邊介紹道:“阮陽,仵作。就是他給葉夢得驗屍的。”
妙真也走到阮陽身邊去,直盯盯的看著他說:“你確定死的人是葉夢得?”
阮陽未動聲色道:“是不是葉夢得我不知道,我沒見過葉夢得活著的樣子。可我知道,死的是個與葉夢得身形樣貌一樣的男子也是位劍術高手。最巧的是,他是死在葉夢得成名絕技白虹貫日之下。”
妙真這下覺得,張重元、湛瀘劍、葉夢得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有問題的謎團,一個比一個還要難以捉摸。
張重元對阮陽問道:“你可肯定?是白虹貫日?”
“先就不認為死的是葉夢得,那不正好。一箭穿心。你們可去看一看是不是真葉夢得殺了假葉夢得。”
京城,義莊
義莊門戶敞開,風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這時天已經開始發暗。
妙真點著燈看到一位絕世劍客死後也沒有什麼不同的,也是和一些老死的,被人打死的,病死的,甚至是喝口水嗆死的人,同擺在一個堂口裏。妙真伸手去摸葉夢得早已僵硬的臉部,頓時覺得萬般感觸,道:“他怎麼這麼冷。”張重元在旁不語。
阮陽撩開裹屍布後說:“人死氣走,就會冷。”又把手指指向胸腔心口的受傷處,“他全身上下就這一個傷口。一箭穿心,傷口平滑,快進快出。你們看是白虹貫日不。”
妙真把燈抬得高些,道:“傷口深而平滑,不疑了,是白虹貫日。死的也是葉夢得。”妙真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她在勸告自己要承認葉夢得已死,這個事實。說完後,妙真身子微顫,像是要倒,張重元作勢立馬上來要扶。妙真一揮手,道:“你們談,我在門口吹吹風。”說完後,提燈走到了大門門口站著。
張重元與阮陽二人並未多說什麼。隻是阮陽心裏想著以為這個女子是怕。而張重元心裏知道,妙真是傷到了。葉夢得與妙真在那個意氣風發的時候認識,結交,他們兩人又是郎才女貌,必定有些關乎情感的事情。今天一回到故地,卻已是生死兩茫。為人如妙真也得傷一回。
阮陽繼續伸出兩指探向傷口,摸索了一下道“你們未看到現場。白虹貫日這招之所以厲害,無外乎它勢不可擋,一劍穿心。穿心後人死,血濺五步。而現場裏連一滴血都用沒。再就是我驗屍後發現,這傷口深度也不夠。”
張重元感到有些蹊蹺,也伸手摸去傷口,道:“這下就明朗了。一個會白虹貫日的人用這招殺了葉夢得。”
阮陽又道:“先別急著下定論。葉夢得是何等劍客就算一箭穿心,也不會立馬倒下,是做也要掙紮一番。何況是別人的使出的自己成名絕技,葉夢得不會不做抗爭的就中招死去。房間那樣整齊一點沒有打鬥痕跡。我懷疑……”
張重元接口道:“下毒?”
“所以我用皂角水泡過銀針後,用銀針探喉。”
“銀針變黑了?”
“沒有。所以我便覺得越發奇怪。我就越發得更仔細檢查屍體,二三時辰後。出現了赤紅色屍斑。心腔裏的血也變黑了。”阮陽說完,指著那些屍斑給張重元看。
張重元一開始就明白葉夢得死的不簡單,可現在又是沒有打鬥痕跡的又是白虹貫日還有中毒。這也太奇怪了。
張重元思前想後,順著阮陽話語道:“看來中毒不假,就是不知道是何其毒了。”
阮陽道:“不難查。我已知道,這毒誰有。”
“誰?”
阮陽冷笑道:“巧的是京城附近有個叫徐伸的就善用此毒。”
把這全部都聽進耳朵裏的妙真一直未動聲色,或者說是她已深陷自身傷悲不能自撥?雖然看似阮陽已經解答了是誰殺了葉夢得,可張重元並不是認為是徐伸。雖然徐伸有動機有理由殺了葉夢得。這一切還是交給妙真。
張重元虛與委蛇的走到妙真身邊,道:“看來事情還是有些明了。我在京繼續追查湛瀘劍下落。葉夢得的事就要多多仰仗姑姑了。”張重元見自己說完後,妙真仍不動聲色。繼續道:“那疏來就先走了。姑姑節哀。”
張重元“節哀”二字實在是說動了妙真。
葉夢得原配夫人姓薛,名文靜,是妙真給葉夢得薛文靜做的媒,成的事。可婚後不久就有人傳出,葉夢得的夫人與人有染,那人就是劍客徐伸。到後來,更有人說,葉夢得一心練劍冷落的新婚夫人,薛文靜不甘寂寞就與徐伸勾搭上了,事發之後,因薛文靜身懷有孕,恐是葉家子嗣,顧及麵子讓薛文靜移居別院。葉夢得還追殺過徐伸。可傳聞還有個版本,說是葉夢得愛於妙真多年,苦的是妙真一心求道不肯動情,薛文靜愛得葉夢得發狂,嫉妒之下發誓一定要嫁葉夢得,便勾引葉夢得入了那芙蓉帳,還施計讓妙真撞見。葉夢得無奈之下才娶得薛文靜,可婚後一直未與薛文靜同房。薛文靜受辱,自暴自棄下又才勾引的徐伸。
張重元說這“節哀”二明擺著,是相信了葉夢得愛妙真,薛文靜嫉妒成狂的說辭。暗指,妙真才與葉夢得的關係不淺。
旁人不懂妙真,不懂她身懷多少世間坎坷,更不懂她心裏又裝了多少人間情仇。她與葉夢得的確不單單是知己好友這麼簡單,但她與薛文靜的關係就更不簡單了。張重元走後,妙真還是站在門旁,她忽然對阮陽說道:“你為何會做仵作?”
妙真這樣一開口,阮陽就更看不明白她了,他答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幼時我命薄,八字輕,能看見一些死去動物的鬼魂。後我父親請了道士高人給我改命,我就與常人無恙了。可我小時候畢竟是那樣長大的,在我父親死後。我就想做仵作,看人是怎麼死的,我也隻能做仵作。再後來,我發現其實動物比人好。沒有哪種動物有人這麼多的死相的,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又大多不是別的。是因為人們自己同胞同族之間的殘殺。我所以決定一直這樣看下去。”
等阮陽說完,妙真已背對身去,像是要走。可妙真卻又開口道:“葉夢得不同。他是生來就是練劍的。劍在人在,劍去人亡。有劍他則無敵於天下,無劍則性命堪憂。幾十年前,他就是一等一的劍客,如今他死去就算有湛瀘劍在前,我也還他一個明明白白。何況他還有妻子,何況他死的蹊蹺。”
阮陽不懂,他走到門前,道:“你為何對我說這些。張重元已走。”
妙真轉身對他笑道:“你幼時能見鬼魂,而今卻還能活著好好的。必定是個心地純良的人。”說完妙真又轉身,這次她是轉身離去,提著燈,邊走還邊唱出:“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
阮陽站在門口看著妙真遠走,天邊夕陽紅似杜鵑啼血,吟出了詞的下闕:“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再看看遠方除了夕陽外已無妙真身影,又重複道:“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知與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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