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16 更新時間：09-06-07 12:00
天佑六年，五月望。
初夏時節的水榭一片涼爽，剛下過一陣暴雨，荷葉被洗得猶如連片的翡翠。文侯葉南半倚在湘妃榻上，悠然望著一名年可十五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剝著一顆荔枝。那甜黏的汁水沾到少女的指腹上，葉南微微一笑，將繡著比翼鴛鴦的帕子遞過去。少女吐吐舌頭，俏臉飛紅，哼哼唧唧地說：“多謝侯爺……”天真無邪的嬌容令葉南心尖也是一動，伸手去把住少女的肩。他的手指纖長，掌心卻相當綿厚，尾指的指甲在少女肩胛處輕輕刮動，掌心的力道令少女脫口微吟。
管家葉可遠遠見此情景，不由停住腳步。
葉可身後一名身著緋紅宦服的男子，也識趣地斂手站定。
“葉可。”不料文侯率先發話。
“侯爺……”趕忙小步趨上，葉可深低著頭，避免與一旁的少女視線交流。
少女見他這拘謹的模樣，唧唧地失笑，把葉南愛撫的手掌從她肩上摘下，卻握到臉旁來摩挲著。
“是謝希俊來了？”
“貞侯大人已等候多時。”
“讓他過來吧。”葉南不但沒有命少女回避，反倒把拇指轉去撫摩那一點檀唇。
貞侯謝昭（字希俊）在對麵落座時，正看到少女“唧唧咕咕”很有趣地吮著文侯葉南的拇指，邊將明朗而嫵媚的秋波向著來客傳送。
“老夫聊發少年狂……哈哈，希俊見笑了。”葉南說。
“是真名士自風流。”謝昭莞爾，這話倒不完全是奉承。
盡管葉南已是年近六旬，可良好的保養令他看上去僅僅四十五六，與年紀夠當他小兒子的謝昭倒像是一對兄弟。
“近來事多，疏於拜望文侯大人，真是失禮之至。”謝昭又說，恭敬地執著弟子禮，哪怕名滿天下、桃李成蹊的葉南其實並不是他的師長。
葉南把盛荔枝的汝窯白玉盤向謝昭推了推，笑道：“朝廷事多，貞侯百忙之人，豈有閑暇來此？”這話說得謝昭臉上竟是一熱，剛要開口分辨，葉南已搖手止住了他，直截問道：“今日此來，是為了八鎮遣質之事嗎？”
“文侯明察。”謝昭的聲音越發恭謙。自從二十年前帝君沉迷仙道、幾不理朝之後，人盡皆知，文侯葉南便成為了王國實際的掌權者，以至民間有歌謠說：“帝祭廟，文掌朝，武烈耍大刀，貞敬一邊拋。”不但直言文侯權勢壓過帝君，還嗤笑了武侯、烈侯隻是糾糾武夫，而貞侯、敬侯則不過木偶泥人般的擺設。好在人總有衰老之時、有懶於應世之時，即便是縱橫黑白的國手，也總有厭煩手談的一天，天佑初年文侯便屢屢上表請求致仕，帝君隻是好言安撫，甚至說出“天下可以無朕，社稷不可無卿”這樣的話來，文侯最終“勉為其難”地留在了京城，卻也漸漸淡出朝廷，而身蒙聖眷、從襲爵一百三十年的勞氏手中將“貞侯”爵位一舉搶奪過來的謝昭，則青雲直上，儼然有取文侯而代之之意。朝廷裏一些見風之舵的官僚，從前恨不能為文侯鳴鑼開道，最近也紛紛轉向貞侯，諂諛獻媚，不一而足。他們若見到謝昭在葉南麵前必恭必敬的模樣，隻怕都要捶胸頓足、怪自己見勢不明了。
“生、死、景、休、杜、傷、驚、開……”葉南一個字一個字念出八鎮之名，每說一字，便將拇指往少女唇裏頂一下，少女又是羞赧、又是迷醉，臉蛋紅撲撲的，趕得上天邊的夕霞，“倘若集八鎮之力行大逆之事，照你看，是八鎮勝，還是朝廷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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