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43 更新時間：09-09-02 09:13
從天上界順利返回，腳趾一落到魔界的黑泥土之上，我就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在四隻腳跑得快，要是被這麼多支箭射中，恐怕我不變成一縷輕煙，就是全身上下被灼爛掉……我把手臂上的那道撕裂的傷口來回舔了幾遍，終於把殘留上麵的聖氣除去。傷口開始愈合了，但整條臂膊仍舊麻麻的刺痛。一回想起那個氣勢凜冽的番紅發色的天使，我不由得再一次心悸。幸虧跑得快……否則，真的會不來了……
“救命……救命……”
本想立刻趕往撒旦的身邊回報情況，但是驚懼而淒厲叫喊聲突然刺激著我剛放鬆的下來神經。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朝這邊直衝過來了。
果然，一團小小的黑影朝著我的方向狂奔而來，另一個比他巨大上百倍的黑影在身後窮追不舍。沉重急促的的喘息聲，還有狂野暴戾的咆哮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刺耳。我向著兩團黑影的方向望去，很快看清了那個跑在前頭的小黑影。小家夥充滿驚恐的大眼睛一看到我，不再喊救命，反而直衝我大叫，“快跑……快跑！它追上來了……”
而其後的大家夥，我也看清了它的真麵目。原來是一隻大得出乎想象的巨獸，模樣看起來像是凶猛異常的超大型獒犬。他的四隻爪掌有力地在地麵按出數尺深的大坑。白色的爪子尖銳鋥亮，像是一把把寒閃閃的巨型鍘刀。讓人目瞪口呆的是，這隻獒犬僅有一條脖子，上麵居然長出三隻腦袋。這三隻腦袋上的六顆瞪大的眼睛像是噴火一樣暴烈，三根粗厚的舌頭一路涎下惡臭的唾液。
“快跑……”
小身影已經繞過了我，向我的身後繼續逃命狂奔而去。略回頭一看，見我像是嚇壞了腦殼一樣怔立著不動，又著急得扯聲大喊起來。
“快跑……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原來是賽伯拉斯啊。”我淡定地瞟著眼前這龐然大物，低聲喃喃道。
它在我的麵前停了下來，三隻狗頭呲著引以為傲的厲牙，發出聲聲怒吼。鼻孔裏的噴出的灼熱的氣息像股股熱浪洶湧而來。看樣子它是恨不得立時把我撕成萬千碎片。隻見它驟然抬起巨爪，準備狠狠的往下猛撲。六隻突出的暴眼死瞪著我，而我也瞪著它。現場的陣勢一定顯得相當的滑稽，一隻不及對手半個巴掌大的黑色小貓和奇碩無比的瘋犬不知死活的大眼瞪小眼對峙著。大約僅過了五秒鍾，魔犬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寒戰，從頭頂直顫到了尾巴。它一駭，目光瞬即變得死灰，溫馴地把爪子搭在中間那隻的腦袋上。而三隻腦袋同時都緊緊伏貼在地麵上，除了瑟瑟發抖以外，一動也不動。
“滾！”我沉喝一聲，它發出一線低嚎，轉眼間便消失無蹤了。
魔犬的影子一躥出在視野，我就聽到了“噗通”一聲很響的落地聲。顧著逃命的小家夥並未跑遠，而此刻渾身無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把眼眸轉向這小不點。看到她如同十歲小女孩般的娃娃臉上驚恐猶存。她的左邊臉頰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
“謝……謝……”她一邊拚命地張大嘴巴喘著氣，一邊低頭對我說。因為現在的我體型比她還小。
這小不點看起來身形弱小，瘦得嶙峋，一雙大大的眼睛寫滿著方才的驚駭，但依舊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她稚氣未脫，因恐怖而扭曲的麵孔上能看到天真惘然。
“你連地獄犬這種貨色都對付不了？”我漫不經心地用眼角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地獄犬賽伯拉斯可以說是極下等的魔物了，純粹嗜血的野獸。它讓我想起蠕動在爛泥中的貪婪醜陋的腐獄蟲，內心不由得一陣陣厭惡作嘔。
“是……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小不點，她在說什麼呢？命是她自己的，丟了小命或是僥幸存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幹嘛跟我說對不起？奇怪的小鬼！
我不打算理會她，轉身要走，她卻喊出聲了。
“莫非……您就是……洛比亞大人？”她張著驚愕的小嘴，雙眼睜得又圓又大。
我回過頭來，稍稍吃驚之餘，用冷淡的目光詢問她是怎麼得知我的身份的。
她天真地繼續說，“聽說洛比亞大人……是一隻綠色眸子的可愛的小黑貓……”
可愛？我最痛恨的字眼！真是童言無忌啊……
我白了這小鬼一眼，扭過頭去，剛走不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嚶嚶嗚嗚的哭聲，又像是被悶在又熱又暗棉被裏的可憐小貓的叫喊聲。
“哭什麼？”不知是怎麼的，我竟然折了回來。盡管臉上掛著一副難看的表情，語氣也不友善。
“咦？”她沒想到我會回來。驚詫地抬起小臉，淚水還稀裏嘩啦地往下流動著。
我看到她背後有幾道並不很深的傷口，從裏麵滲出鮮紅的血液來。
“這點小傷口很快就會愈合，死不了……很痛？”我麵無表情地說道。
她搖搖頭，淚水卻更厲害了，止也止不住。
“那你還在這哭什麼？不怕賽伯拉斯回來？”
“怕……怕……”她咬著嘴唇，努力著想命令自己的淚水停下來。
“你的同伴呢？”
“不知道……”
“找個地方躲……“
“可是……我不知道躲到哪兒……哪裏都有欺負我的……”說著說著，淚水又洶湧上來了。
在這個生存規則殘酷的魔界，互相攻擊，排除威脅，踏在異己的屍體上，讓自己越來越凶狠強大，這是唯一活下去的辦法。但這小家夥……
用鼻子想想也知道，就連遇到地獄犬賽伯拉斯都抱頭鼠竄的魔物的境況是怎麼樣的了。比地獄犬還要弱，去到哪裏都不好過。通常的辦法就是和魔怪同類們聚在一起，群體行動，以求自保。但這是無自我意識的極為低等的魔物求生的本能和途徑。既然她可以穩定地維持人類的體貌，就說明她不屬於下等的魔族。但力量卻連下等的魔族都遠遠不如……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我……我……”她抓住自己衣裳的下擺，緊張兮兮地問，“可不可以……做您的部下？”
什麼？連見到地獄犬都嚇得魂飛魄散的沒用小鬼，怎麼做別人的的部下？當累贅還差不多。更何況我從不招攬部下，因為獨來獨去的我認為沒那個必要。
“我不需要部下。”我不容置喙的對她說，目光堅決。
她沒有哀求一聲，隻是沮喪地把腦袋垂下，幾乎都貼到了胸口上。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竟然有些動搖了。
“我可以同巴貝雷特說說，讓你在他那做事。”
她一聽，馬上來回甩動腦袋，用見到地獄犬一樣的眼神盯著我，說，“不要……巴貝雷特大人是個……脾氣古怪的糟老頭……好可怕……”
什麼？
“你聽誰說的？你見過他？”
她重重地一點頭，“見過一次……”
“難道說和你簽約的是他？巴貝雷特？”
“是的……”
簡直難以置信，地獄祭司長巴貝雷特竟會親自同這樣的魔物簽約？
“你不去他那，就坐在這自個兒等死吧。”我沒興趣顧上那麼多無聊的事，撒旦還在等著我晉見。這樣的魔物我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她下一次。
她同樣一聲不吭，待我走遠直到看不見了，她的哭聲又響起來了。隻怪我的耳朵過於靈敏，那淒慘慘的哭喊聲一股腦的狂鑽進我的耳朵裏，想堵也堵不住。
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中了什麼巫語咒術，我暗歎一口氣，四隻腳不自覺地似的，竟又回到她跟前了。
“你叫什麼名字？”
她看著我，又垂下眼睛，神色變得怪異。
“我說……”
“瑪爾諾維德斯克力伯莉汀娜。”
她仰起小腦袋，深吸一口大氣，一連串名字飛快地在牙縫間溜了出來。然後，她就急急地憋紅著臉，一副惱然又無奈的樣子。
什麼？什麼!還真不是……一般的長……有誰會記得住……
巴貝雷特那家夥！
真是服了。“你……以後跟著我吧。”話一說出口，就連我自己都吃驚的抬不起下巴。一時衝動？著魔了？
“真的？”她睜著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
“嗯……不過，這名字不行……”
“洛比亞大人為我取個名字，好不好？”
好麻煩啊……真想擺擺手，給她一個數字代號，叫阿七或阿八算了……
我迎上她一雙晶瑩的充滿熱切期待的大眼睛，隻得無奈地搖搖頭。沉思了片刻後，我說，“拉瑟薇。”
“呃？”
“怎麼？”這個名字不好？
“洛比亞大人……你好厲害哦……好棒的名字!”
我吃了一驚，卻隻是哼了一聲。值得那麼高興嗎，剛才看來模樣像是十歲的人類小女孩，現在天真爛漫得還不到三歲半……
“以後再也不用為別人記不住我的名字煩惱了……我叫拉瑟薇，好開心哦。”她抬起眼眸，忽然露齒粲然一笑，“謝謝洛比亞大人。”
看來我是敗給這小不點……
把小不點帶到自己的宮殿後，我便直奔向撒旦的所在。他必定等我等的不耐煩了。
“洛比亞。”我腳步一穩，便聽到撒旦冷而深沉的聲線夾帶著不悅。我來晚了……
“是，陛下。我見到哈妮雅王妃了，並且親手把東西交給了她。”
雖然哈妮雅未曾被正式公開作為魔王的王妃，也沒有舉行過儀式，但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魔界裏早已是默認的了……
“很好。還有呢？”
“天使牢獄的情況大致摸清了。被囚禁在裏麵的天使有兩百餘名。”
“哦，他們怎麼樣？”
我神秘一笑，說，“其中有六名很特別。符合了陛下的先前說的各項要求。”
“是嗎？很好。”撒旦滿意地頷首，略沉思片刻，接著說，“你被發現了？”
“是。”
“太不小心了！不過，他不會輕易地把哈妮雅移到別處去。”
“‘他’？”
“你應該見到他了吧？”
“番紅色發的……”提到他，我覺得背脊有些發涼。我原以為沒有誰能給我這種感覺，除了撒旦……但現在又多了一個……
“不錯。正是他。”
“陛下，如果我沒猜錯，他是熾天使米迦勒……”
“同時也是現任的大天使長。”撒旦咬牙切齒地補充完我的話，臉色更為陰沉暴怒。提到米迦勒，數千年前被他擊敗，被打入地獄的情景對於撒旦來說，或許依舊曆曆在目。被挫敗的自尊和驕傲，屈辱，和仇恨，即使過了幾千年，哪怕是上萬年，撒旦都不會釋懷。
“為什麼他不會把王妃移走？”
“他是怕不小心哈妮雅被發現了。”撒旦哼一聲，冷笑著說，“他是神的叛徒，貪生怕死的家夥。神執意處死哈妮雅，但米迦勒蒙騙了他們‘偉大’的神。不單沒有處死她，反而利用他的能力和權限，把她緊緊地藏起來，保護起來。知道哈妮雅活著的……絕不超過五個……”
“為什麼？米迦勒想利用王妃達成他的目的？”
“這是自然的。但也是其次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如果沒有了哈妮雅，也不會有他米迦勒。”
我聽得一頭霧水，既詫異萬分又困惑不解。
“因為現在的米迦勒隻有半顆心髒。而這半顆心髒是來自哈妮雅的。哈妮雅一死，米迦勒的那半邊心髒也會同時停止跳動。相反，米迦勒死了，哈妮雅也活不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米迦勒不殺王妃，而陛下也沒有去救王妃的原因？”
“至少現在還不能……”
“那……米迦勒原本的心髒呢？”
“被挖走了。”撒旦輕描淡寫地冷冷說道。
“誰？”我驚愕得抬不起下巴。率領天軍的熾天使米迦勒，神的寵兒，竟然會被……能夠做到這種事的……
我抬眼看見撒旦支著下巴，嘴角牽動，露出殘酷森然而又傲慢無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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