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5 更新時間:09-06-21 17:14
“當日佳期鵲誤傳,至今猶作斷腸仙。橋成漢渚星波外,人在鸞歌鳳舞前。歡盡夜,別經年,別多歡少奈何天。情知此會無長計,咫尺涼蟾亦未圓。”他輕吟,側目望向雲翳滿月,“涼蟾亦圓了,又能如何呢?”
陳若兮的眼睛驚恐的盯著麵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為何他會知曉?為何他要說“又能如何”?明知與他無關,卻還會心痛。心痛那個落寞的背影,心痛那個心中的影子,這感情仿佛不是來源於她的思想,僅僅是身體的記憶。就如同那一聲哀求般的“是他。”一樣,屬於這個肉體,卻不是陳若兮的靈魂。
中秋的賞月宴不知是怎麼結束的,陳若兮到宴會將要結束才回到座位上,安親王已經離開了。翌日八月十八是朝廷的公假日,但一點也不能閑著。越龍國四虎將之一的長纓將軍文汝祥奉命前往新建邊城桑越城,協助桑珠共抗桑馬國的屢次犯境挑釁。龍京城的中心大街長安道被送行的百姓百官圍擠得水泄不通,滿城歡呼,還有許多長纓將軍的所謂的粉絲團,小姑娘淚流滿麵地擲花送行。
長纓將軍文汝祥,與二皇子福祐、四皇子福昱以及蘭陵世子蘭舒卿並稱越龍四虎將,皆是不滿弱冠之年一戰成名的名將。其中,文汝祥善於利用地形作戰用兵靈活,二皇子善於用兵禦敵整軍嚴格,四皇子善於奇襲並不為外人道,而蘭陵世子善於用計往往以少勝多。越龍四虎將中三人都是越龍國軍隊乃至人民的偶像,也是令周邊國家安順的魔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邊城桑越,番塞要地,尚無人駐守;前,桑馬胡夷屢犯我邊境,擾我越龍百姓安居;大將軍文汝祥,治軍嚴整,屢建奇功,為我越龍福將。今,特封長纓將軍,帥一萬五千精兵駐守桑越,聯盟友桑珠之力,共克番敵。”兵部尚書元廣安站在龍京城門上高聲宣讀著皇詔,下麵軍隊嚴整以待,百姓屏息靜聽,“兵部侍郎上官亦霖,忠臣之後,武藝超絕,封驍騎副將,帥兵八千,佐禦外敵。兵部侍郎陳毓延,智勇雙全,曉知邊情,封戎英副將,帥兵八千,共克馬寇。即日起程。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領旨謝恩聲過,紅巾將軍飛身上馬,俊眸神采飛揚,目不斜視,朗聲道:“定不負陛下厚望,待本將再為越龍版圖上多畫一片土地吧!”說著拉動馬韁,紫眸白馬興奮的躍起前身,嘶鳴長嘯,仿佛在回應主人的豪氣。眾將兵馬皆亢奮應合,一時間龍京城滿是豪情萬丈的呼喝聲,此起彼伏。
“毓延小弟,第一次上戰場可不要嚇得找陳家的金夜壺出恭噢。”上官亦霖輕蔑的睨視另一側黑馬上銀甲斂目的陳毓延,臨危受命?明明是刻意刁難。上官亦霖想起中秋夜宴上皇上突然欽點陳毓延隨軍出征的情景,嘴角浮起冷笑。自己為了能夠隨軍出征,讓父親下了多少功夫,他陳毓延算什麼東西,三天之內先是買了官,接著就成了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出征副將。
“亦霖兄,小弟會給您備著的。”陳毓延麵不改色,甚至不屑於多看他一眼。他眼光搜索著人群,直到看到那個緊張的小臉,見他的目光露出燦爛的笑容。總說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的若兮,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學會不這樣勉強的笑呢?他回以一個微笑。
“兩位副將,”長纓將軍淩厲的眸子雖然不動聲色,卻早已看透兩個互看不順眼的官家子弟,“小男人的吵嘴還是留著功成班師之後在繼續吧!”說完一揮長鞭,白馬馳向敞開的城門:“將士們,起程了!”
“哦!”龍京城隻留下剛毅之氣的回應聲,接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踏著青石板路一路隨著黑白棕馬向著西北行去。
望著遠去的大軍,人群久久難以散去。送別了親人,強顏歡笑的妻女流下了熱淚。不以淚送軍,是越龍的習俗,所以所有人都帶著笑容送軍上陣。就連三四歲的孩童,都壓抑著淚水,給父親大大的擁抱。
一切來得太快,陳家上下忙碌著給陳毓延打點行軍物品的時候,陳若兮也熱心的參與,盡管她還有入宮的東西要打點,但是她還是難以把自己從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中擇出。陳毓延要去打仗了。她對於著個概念並沒有任何認識。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古時的行軍打仗是怎麼一回事,她隻知道陳毓延穿上精鋼鍛造的盔甲,意外地帥氣。除了傻傻的笑,傻傻的纏著陳毓延說話,她不知道這和普通的分別有什麼區別。直到送別的那一刻來臨,她才知道,戰爭,是生命與生命孰生孰死的戰鬥。
陳毓延離她那麼遠,那麼遠,遠到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她知道他能看到她,正如所有人都看得到自己的親人一樣。肅立的氣氛中,她意識到這也許是生離死別,也許就是永訣,再也忍不住流淚的衝動。塵香在她身邊不住提醒她不可以哭,要笑,她咬著嘴唇,和塵香一起拚命的笑,直到看到陳毓延臉上淡淡的笑容時,她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滑落,臉上卻還是勉強的笑容。
人群散去,街道上已經有清掃的人來打掃地上的馬糞,塵香和雙溪輕聲提醒她該回去準備入宮了。她才抬起沉重的腳往前邁去。本以為陳毓延和她隻是在京城做質子,卻不想做質子的實際上隻有她自己,陳毓延是生生被逼著效忠朝廷。陳家不想入朝,不想攀附權勢,做個清淡的奸商也好,安逸的商侯也罷,皇上非要讓陳家成為眼中釘,肉中刺,到底是為的什麼?樹大招風,皇帝也犯不著如此趕緊殺絕吧。她眉頭緊皺,想起長纓將軍的舉止神色,似曾相識。
城門樓上,隨同來送行的人中,白衣男子低頭看著陳若兮臉上變幻的神色,露出戲謔的笑容。“四哥看什麼呢?”六皇子走過來,順著視線看過去,“若兮?”他望了一眼,轉過頭來正好對上福昱琥珀色的雙眸,“四哥,這下該如何是好?”
“你我之間向來不存在讓與不讓,不是麼?”福昱冷笑,眼神複又回到陳若兮的身上。福樨靜靜的看著他,喟歎道:“四哥,若你是真心喜歡若兮,我定不會與你爭搶,偏偏你不是。”福昱身形一顫,遲疑的看向福樨的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側臉,卻聽他又說道:“雖然弟弟我也對若兮沒有那種心思,但偏生我就是看不慣四哥玩弄她的感情。”說完似是歉意地抱拳致禮,轉身下了城樓。福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色越加黯淡。回頭再尋陳若兮,已經不見了蹤影。
陳若兮回到已經掛上泰安王府匾額的陳家時,宮裏來接她的轎子以及停在門口了。進門就看見一張分外眼熟的老臉,不是秀選時經常找陳若兮毛病的李嬤嬤是誰。“嬤嬤辛苦了。”陳若兮微微衝她點點頭,她高傲的脖子硬生生地動了動,貌似是回她的禮,可是腰板筆直,實在看不出她在回禮。
“郡主,時辰已到,老奴恭候多時了。”
塵香臉色難看的望了望陳若兮的麵無表情,小姐看這老太太不順眼的心情十分明顯。後邊的雙溪垂著眼瞼不發一語,冷漠之意不言而喻。就聽陳若兮不緊不慢得似有慵懶之音:“那就麻煩嬤嬤再等會兒了。若兮先向父親母親辭行,再走。”說完也不看李嬤嬤臉色,徑直往正廳內走去。李嬤嬤身後的四個丫鬟腦袋低得看不清表情,靜待李嬤嬤臉色忽白忽青,憤怒的目光追隨著陳若兮的背影。
陳若兮禮數周全的告別了以為泰安王的陳悔,又好言相勸了半天淚落連珠的蘭夫人,轉身向門外走去。“若兮。”陳悔終於還是忍不住喚道,那個瘦削的肩膀輕輕一顫,遲疑的轉過身,訕笑道:“爹爹還要囑咐若兮什麼?這次若兮一定好好聽著。”
陳悔看著她那雙淚水打轉的大眼睛,看看身邊已經哭成淚人的蘭芷,不乏調笑意味地說道:“終於承認以前我囑咐你都當耳邊風了?”
陳若兮一愣,紅著臉點點頭,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分外顯眼。
“宮裏不比家裏,這次算爹求你,千萬別胡鬧,一不小心……”陳悔話沒說完,就聽見蘭芷拉住他,喊道:“老爺!”
“女兒知道了。”陳若兮看著他們,欲走還留,衝過去緊緊抱住陳悔的腰,就像很久以前爸爸每次接她出院時,她總要狠狠地抱住爸爸,證明自己健康的活著,證明自己依然被人所愛著。“爹!”她蹭了蹭眼淚,抬起頭,極輕的聲音問道:“爹,你想要天下嗎?”
陳悔震驚的看著陳若兮認真地大眼睛,說不出話來。連蘭芷也被陳若兮的話嚇傻了,呆呆的看著這對父女抱在一起。“不想。”陳悔摸了摸她的頭,苦笑道。若兮釋懷的一笑,撇撇嘴:“這樣就好,這樣我就可以早些回家了。”
不,他們都清楚,正是因為不想要天下,不想謀反,不想成為王朝的威脅,她才永遠不可能回家,直到她死。從金鑾殿上的一紙封王開始,陳家就已經被拆得四分五裂,再難重聚了。
遠送邊關的世子,重闈深鎖的女兒,分隔兩地的父女母子。陳家曆經了近三百年的繁榮經營,也正因繁榮變成了災難的開始。陳毓延回望來時路,兵戎漫道,截住了視線和思念。陳若兮回望朱簾外,重樓深院,進來了便是生生世世。陳悔攜著蘭芷的手,踏上回泰州的高閣畫舫,兩安青翠浸染緋紅,映著似血晚霞,如火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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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送君此去何時還到此結束
從第十三章開始,本文的基調可能就要轉向黑暗了,所以請做好被虐的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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