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35 更新時間：09-06-10 10:17
夜，靜如秋水。
雪慢慢地落下，像最純潔的靈魂碎片。
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雪了呢！
她靜靜地看著翼，淡淡地笑了，她本是不愛笑的，但在這生命的最後，她笑了，笑得溫和，笑得不帶溫度……
昔日誓言仍在耳邊回蕩，眼前的人曾經信誓旦旦地告訴她，他將永遠陪著她，愛著她，而如今卻是他，是他要殺了自己。
她平靜地慢慢地向他走去，泛著幽藍色的匕首照出翼因憎恨而扭曲的臉，昔日溫和地、靦腆地笑著的人……不見了……
一切皆為假象。
尖刀刺進自己的心口，她怔怔地看著湧出的鮮血，突然開口問道：“翼，你是否真的愛過我呢？”極黑的眼眸裏是從未有過的迷茫。
“或許吧！”聽了這話，翼不無酸澀地說道。
原來便是這不確定的愛，這根本沒有確定的愛讓她失了性命，不過她不曾後悔。
從不曾後悔。
至少還有一半的可能，一半的愛。
記得，從前她離幸福也是那樣的近，近的讓她以為……
觸手可及。
她無父無母，她是一個棄兒，是父母或許健在，但他們不要她了……。
不過，她不在乎，因為她有一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一個會溫柔地笑，有著溫柔的眉眼的修女，她是個孤僻的人，自小便是如此，因此修道院裏其他同齡的小孩子不喜歡和她在一起玩，諾大的修道院也隻有修女會對自己最溫柔地笑，最細心的照顧，看著那抹笑顏，她覺得自己冰冷的心正在融化，跳動。
其實，她所渴求的幸福也不過就是這樣平淡的生活罷了，這是奢望嗎？
明明是那樣的渺小……
明明是那樣的卑微……
那一天，是她五歲的生日，她穿著她最漂亮的白色裙子，把頭發弄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還帶著修女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個銀製的十字架，像一個真正的幸福公主，她開心地轉著圈，跳著舞兒，每一個旋轉都是幸福的花朵，每一次揚袖都有幸福的光芒，她看著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她是那樣地期待著那一場宴會，那樣地期待著修女的祝福。
如果，她知道這場生日宴會以那樣一個結尾結束，她定不會如此任性地奢望。
如果，她知道在這場生日宴會上她會失去所有的她自以為是的幸福，她一定會安安分分地如往常一樣。
熊熊烈火，籠罩著整個修道院，昔日莊嚴的修道院在烈火前顯得那樣不堪一擊，就像她卑微的幸福一樣，無奈，她狼狽地逃出修道院，她曾經的家，那個有著修女的溫暖地方。
因為太匆忙，她沒有去思考為什麼整個修道院隻剩她一個人活著，連修女都下落不明。
白色的衣裙沾染了鮮血與煙灰，顯得那樣的狼狽不堪。
今天不應該是她的生日嗎？
今天不應該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嗎？
為什麼要在今天奪走她的一切？
為什麼呢？
對啊，她怎能忘記，怎能忘記，她是被上帝拋棄的人呢！
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要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能奢望幸福呢？
她毫無目標地逃，卻還是被一個殺手組織抓住，從那一天開始了那的殺人生活，作為一個工具的存在。
其實她那時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她的存在隻是為了和修女在一起。
所以她沒有掙紮，沒有逃跑，她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沒有心了。
八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接到任務，也第一次看到組織被稱為傳奇的人，他們的老大，一個有著溫柔的眼，溫柔的眉，溫柔的笑的女人——修女，她說不清當時的感覺，隻是那時的表情是一定很傻吧！
她不無訝異地看著修女，怔怔地看了好久，好久，但她什麼都沒有說，那訝異的表情慢慢平靜，仿佛，早已看清了事實的真相，眼前這張臉依然素麵朝天，依然溫柔可人，依然平靜，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卻偏偏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毀了她。
她單膝跪地，對修女說道：“屬下一定完成任務。”語氣中沒有憤怒，想陌路人似的。
而修女也隻是笑著看著她，輕輕地摸著她的頭，不語，那般的……平靜。
若不是她當時心中的怨恨太深，她一定能感到修女的手在微微顫抖。
如果她當時感覺到了，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那時她隻是想——
原來，所謂承諾，是那樣的脆弱。
原來，所謂幸福，隻是一個幻象。
記得曾經，修女對她說，“我會一直和我的小汐在一起的，永遠永遠”。
記得曾經，修女和她說，“我的小汐會是幸福的孩子”。即使她沒有父母。
記得曾經，修女和她說……
那聲永遠，竟是短得這般讓人猝不及防。
那聲幸福，竟是慘烈得這般讓人不可置信。
那麼多的曾經，那麼美好的幸福，終是破碎。
為什麼要違背諾言，她要的幸福已經卑微至此，她隻想平平靜靜地和修女一起生活，為什麼連這樣的生活她都不能擁有？
既然，上帝你已經將我遺忘，為何又要奪走我的一切。
從那一天開始，她心中僅剩的一些溫暖已完全消失，心如死水，再無波瀾。
接下來的生活便是殺人，死在她手下人不計其數，她從來不用槍，隻用刀，她要聽著那些將死之人死前最惡毒的詛咒，她要看著人們死去的那一瞬的驚慌和痛苦，真是惡嗜好呢！
十年後，也是今日般的雪夜，她殺死了修女，根據組織內的規矩，成為了組織的新老大，當匕首刺進修女胸膛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修女心滿意足又帶著寫愧疚的神色，她聽到修女說，“對不起”，聽到那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抱歉，她再不能故作鎮靜，手中的匕首“哐當”落地，她不禁掩麵痛哭，然而痛哭之後，她再一次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靜靜地看著那一具屍體，十八歲的心境如老人般沉靜。
“呐，小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喲！”
“小汐，我們去祈禱吧！”
“小汐，來，笑一個。”
“小汐，我教你跳舞哦。”
那麼多的往事，那麼多溫馨的話語，結束了。
是她……親手斷送。
再後來，她就遇到了翼，一個有著靦腆的，溫柔的笑的人，在他身上有著修女的氣息，那種讓人提防不起來的的氣息再一次毀了她。
血從她的胸口止不盡地流出來，她看著那張相似的臉，微笑著，閉上了眼。
那慘烈的人生，終於結束了。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該多好。醒來了，什麼都不複存在，但是這是真正的一段生命，永恒的烙印，即使她擁有再一次的生命，也是枉然。
她是嵐汐，一個沒有姓的人。
據說，姓是一個人的束縛，也是一個人的歸宿。
據說，名隻是一個人的靈魂，隻是靈魂。
而人們通常稱沒有歸宿的靈魂為孤魂。
所以她是孤魂呢！
於世間飄蕩，無所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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