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38 更新時間：09-09-23 17:47
夜月城外一百裏有個關押死囚的曬沙場，這裏三麵環沙丘，環立著高高的了望台，一麵沙丘上建有沙堡看守們休息和處理事務。
熾熱的沙地，把空氣和黃沙烤得如煙如霧，一群衣衫襤褸的壯漢，戴著手鐐腳鐐挑著一擔又一擔沙石，汙黑的臉龐，裸露的背脊上滿是新舊鞭痕，各色的眼睛裏滿是不甘和絕望，他們是漠帝身邊的精銳內侍，對陣在即，突然腹中絞痛，滿臉青紫。盡管都是千錘百煉的精壯漢子，但也架不住一天又一天拉稀。
“快走！快點！”沙場裏的十名監工，揚著長鞭吆喝。
不遠處的沙丘後麵，三顆腦袋正在往這邊看，了然的神情出現在三張陌生的臉龐上，他們就是改扮後的樹玉、忘憂和禦瞳築。
沙地是最好的紙，樹玉用手指畫下采石場的布局，哪裏有守衛，哪裏有暗衛，哪裏是夥房……樹玉和禦瞳築對視一眼，將忘憂摁在沙丘後麵，一致警告她不準亂動，他們去去就來。
忘憂乖乖地抱著雪兒等著，又忍不住偷看那群明顯消瘦的內侍們，他們病了，胳膊上的青筋都癟掉了，走路搖搖晃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味兒。
一位裝病倒地不起的內侍冷眼看著不遠處沙丘後麵的小陰影，這裏從看守到雜役統統換成了叛軍心腹，是誰在那裏，一隻白色毛絨絨的大耳朵和一隻紅眼睛探了出來，內侍眼睛一亮，從夜月城百姓到皇宮上下，都認識與忘憂醫官形影不離的胖毛球。
“咳咳咳……咳……咳咳……”快病死的內侍長長短短的咳嗽聲，在空曠的采沙場回蕩了好一會兒。
得意洋洋的監工們揚著長鞭，突然如芒在背，剛才還懶散頹廢的懶鬼們，突然都像沙漠惡狼，兩眼放光，幹起活來也快多了。
“啊！”轉眼間，環形排列的了望台上，摔下了幾具看守的屍體。
“當當當！！！”的告急聲此起彼伏，囚犯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沙筐和擔子，四處張望。
快速的敏捷身影一閃而過，沙地裏冒出幾株綠枝，把幾名看守活活勒死。
虛無的影子從沙堡外騰挪翻越，隻聽得裏麵慘叫不斷，之後再沒半點聲響。
一聲哨響之後，巨大的綠蜥王從隱藏的沙丘後衝出來，撞破了結實厚重的沙場木門，僅在一瞬間，采沙場內外一百多名叛軍心腹，盡皆喪命。
一身粗布衣裳的樹玉掀掉滿是塵土的帽兜，“內侍聽令！”
“見過大人！”囚犯們立刻單膝跪地，他們是忠誠的精銳，為了守護漠原，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樹玉念動咒語，幾株綠枝將囚犯們手上腳下的鐐銬扯斷，很快囚犯們重獲自由。
幾聲噼嚦啪啦的怪異響聲之後，空氣中的惡臭味兒更濃了，樹玉看到這群鐵錚錚的漢子尷尬地想死的表情，“你們怎麼了？”
“這群下三濫，天天在飯裏下瀉藥。”剛剛重整威風的漢子們又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太陰毒了。
“忘憂……”樹玉這才明白，為什麼會兵敗如山倒，夥房裏出了問題，再痛再苦他們都能忍，但這人有三急，無論如何都忍不得。
忘憂從沙丘後麵走出來，攤開雙手，“我身邊沒有藥。”
“忘憂，你快想想辦法。”樹玉急了，晚上要救銀梟和影衛們，精銳內侍起著決定作用。
忘憂走到一名內侍麵前，那名內侍立刻臉紅得像火燒。
“張開嘴。”忘憂看了內侍的臉色，脈象和呼吸，心裏有了七八分把握。
“上麵有庫房嗎？”忘憂仰望高高的沙堡。
“有！”禦瞳築閃身來到忘憂身邊，抱起她連縱幾下，衝進有十幾層樓高的沙堡裏。
“都進去吧。”樹玉看著內侍們站立不穩的慘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辛苦了！”
“大人！”漢子們眼睛一熱，自從傳出樹玉被撒耶劫走的消息，他們真怕再也見不到他了，紛紛跟著樹玉從外牆走進沙堡。
“聽好，先沐浴更衣，然後吃藥，吃飯，好好休息。現在是正午，日暮時分，我們去救影衛。”樹玉站在夥房前，“我們先去夜月城打探消息。”
“我也去！”
“我也去！”
“……”內侍們爭先恐後要跟去。
“站都站不穩了，去了也是累贅。”禦瞳築坐在沙堡的窗台上，冷嘲熱諷。
“不行！你們中毒兩天，拖延時間太久，一下午都要喝藥，誰也不準去。”忘憂帶著兩三名內侍配藥熬藥，端了好幾鍋出來。
“嗯嗯，不準去！”雪兒跳到最高的凳子上，“吃藥了，每人三大碗，不喝完不準吃飯。”
“戰術由我，醫術聽忘憂醫官的。”樹玉下令，“休息之後，取出庫房裏暗藏的兵器。”
很快，一群人排隊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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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城西門外，樹玉暗暗後悔，他不該讓逐焱國的謀略家來參於內亂，可在他一抬頭看到城門外掛著遍體鱗傷的銀梟和影衛們，城牆上還掛著他和忘憂的緝拿畫像，幾隊的叛軍和魔兵，來來回回地巡邏，他明白，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沒法救出他們。
“喂，你去不去啊？藥丸的效力快過了。”禦瞳築壓低嗓子。
“跟我來。”樹玉帶著禦瞳築，來到偏僻的城牆外，掀開綠色草皮，露出一個木板，這是皇宮一條秘道的出口，他先跳下去，仔細看了看，四周沒有人通過的痕跡。兩人在秘道裏七拐十八彎，上上下下，左右不停地換道，禦瞳築暗暗驚歎漠原國的地道和宮殿。
“到了。”樹玉走到地道的盡頭，昏暗的燈光搖曳，有一麵牆壁竟然是明亮的鏡子，他輕輕叩擊對麵的牆壁，片刻，露出一小塊黑色木板，木板上有很多高低不同的按鍵，他轉動按鍵，沒一會兒，一人高的大鏡子裏，出現了粗重的柵欄和獄吏的身影。
“這是關壓重犯的地牢，陛下也許在這裏，柵欄裏有用特別的魔石做的，關在裏麵的人會魔法全失。”樹玉看出禦瞳築的疑惑，從他看到黑色翅膀之後，他就莫明其妙地信任著。
樹玉繼續轉動按鍵，看樣子像在調整視角，最後他停住，鏡子裏顯出熟悉的身影。
這是間石室，牆內鑲嵌著粗重的鐵環，同樣粗重的鐵鏈係著漠帝的手腕和腳踝，他被騰空勒起，呈大字形掛著，白色內裳上滿是血跡，鞭傷烙痕，淡金的長發垂在臉上，鮮血順著垂落的雙腳緩緩滴落，看不清他的表情。
“媽的！死鴨子嘴硬！什麼刑都用上了，就是不說話。”一位獄吏氣呼呼地轉來轉去，最後一踹牢門，走了出去。
“這幫畜牲！”樹玉氣得渾身發抖，“敢刑訊漠帝，真是無法無天！”
另一位獄吏急忙關上牢門，跑到漠帝麵前，帶著哭腔輕聲喚：“陛下，您要撐下去，今晚小人豁出命去，也要把您救出去。”
“沒事。”漠帝緩緩抬起頭，俊美的臉龐上赫然印著烙刑的黑色字體，浮出一抹譏諷和自嘲，“明天，孤王要被處什麼刑？”
“陛下，您別這麼說……”獄吏快哭了，這麼好的陛下，怎麼會是翼人呢。
“回話！”漠帝冷冷開口，他為了十萬平民俘虜，束手就擒。
“回陛下，剮刑。”獄吏淚流滿麵，“現在全城在通緝樹玉總管和忘憂醫官，他們都是好人，沒有忘憂醫官，我一家十幾口就全死光了。”
樹玉急得幾次三番要衝出去，都被禦瞳築攔下，淡淡幾句，就讓他冷靜下來：
“不自量力的東西，你去送死沒關係，別害獄吏全家陪葬。”禦瞳築打量漠帝的臉，像極了自己被族人傷害的時候，自嘲不甘憤怒和痛苦交纏在一起的臉，你該慶幸救過忘憂，不然，我就直接帶走忘憂，不趟這混水，“樹玉總管沉著冷靜，小心謹慎，哪個蠢線人提供的，真是瞎了眼。”
“你！”樹玉異常憤怒，漂亮的淺綠眼瞳幾乎噴出火來，但他說的是事實，他一看到傷痕累累的漠帝，內心的歉疚和憤怒就無法止住。
“擬個萬無一失的計劃，才是正道。”禦瞳築雙手環胸，靠著牆角。“不知道你那幫病秧子手下，能不能保護得了忘憂。”
“不用你管。”樹玉被搶白得無話可說，在他被氣得大打出手之前，他還是依言離開。
“沒看布局就走，你怎麼擬計劃？！”禦瞳築斜著眼睛，滿臉譏諷。
“你混蛋！不是你的陛下，不是你的兄弟！當然說得輕巧！”樹玉再也忍不住揮拳相向，把身為翼人的憤怒、對漠帝的歉疚、對驚瀾的擔憂、對叛軍的無恥統統化成拳頭。
禦瞳築當仁不讓，禮上往來，禦瞳世家的教條，人來一拳當還十腳，既然都是翼人，那就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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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了？”忘憂很奇怪。
“大人，您怎麼了？”恢複氣力的漢子們很詫異。
樹玉和禦瞳築，兩人臉上青青紫紫，滿身泥土，很是狼狽。
沒錯，等他們打夠了，察看了布局，回到沙堡時，已經是下午，離日暮還有兩個星時。害得沙堡裏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膽，不過他們擔心歸擔心，已經在很短時間內，將采沙場變回原樣，外麵仍然有一票人在裝模作樣采沙運沙。這裏成為他們的據點。
“忘憂，這是你的。”禦瞳築捧出沉甸甸的小包外加一個小盒子，遞給忘憂，樹玉說她這個不離身的。
“謝謝。”忘憂很高興，這裏麵有很多特效藥，小盒子裏裝著她找家的盤纏和地圖。
樹玉背著很大一個袋子，這是庫房裏的傷藥和常用藥品。影衛們受傷很重，一定用得著。
“流血了。”雪兒指著樹玉破裂的嘴角和紅腫的鼻子，嚷嚷。
禦瞳築冷笑，不打不相識，莫明其妙一架下來，他斷定樹玉是個君子，可以當同伴的那種，翼人果然都不簡單。
“我沒事。”樹玉把袋子往下屬手中一扔，現在布署計劃，“你們都聽好。”
樹玉將計劃按他們的特長進行指派，同時約好各自的暗號和聯絡方式，他不能肯定這六千精銳內是否有眼線，但他對付眼線有不錯的辦法。
另一邊，禦瞳築照舊坐在窗台上，漠原黃沙遍地，名不虛傳。
“這個還給你，謝謝。我自己配的藥，很有用。”忘憂想起欠禦瞳築的傷藥，要還給他。
“幫我上藥，就當兩清。”禦瞳築將忘憂攔腰抱到寬寬的圓拱型窗台上。
忘憂疑惑地看著他臉上的傷，蘸了點藥膏，輕輕地抹，這不是刀傷劍傷，更像是肉搏帶來的傷痕，眼眶上青紫了一大塊的禦瞳築，這麼近距離看他，少了很多冰冷的氣息，很快視線交結，變成了深深的凝望。仿佛隔絕了塵世，隻有他們倆，禦瞳築泰然自若，不管她丟了多少記憶，他對她來說，始終是溫暖的安全的。煙涵，就算全世界都欺騙你，還有我禦瞳築的真誠。
“救出漠帝，跟我回家。”禦瞳築握住忘憂微涼但柔軟的手，他要斬掉旁人對她生出的不該有的情愫。
“我準備了盤纏，還有地圖。”忘憂兩眼放光，璀璨的黑亮眼瞳，看呆了一大票直爽漢子。
“咳咳咳……”咳得很做作的嗓音，打斷了他倆的神遊，一大群圍觀者都不眨眼地望著。
“隱蔽結界！”禦瞳築旁若無人地召出結界，真煞風景。
樹玉很不是滋味兒，他確定沒喜歡上忘憂，隻是他不舍得，不舍得忘憂離開。
“出發！按計劃救出影衛和陛下！”樹玉調整思緒，陛下，如此強大的對手，您該怎麼辦。
“是！”神采奕奕的內侍們換上匿行衣，將兵器塗黑，閃電般奔向夜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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