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愛有來生(下)

章節字數:5027  更新時間:10-11-25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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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茉兒醒過來,看看周圍,並無一人。她正準備起來,就聽門被推開。

    布木布泰撩開床帳看著她,蘇茉兒張了張嘴想問多爾袞,又沒出聲。布木布泰搖了搖頭,“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多爾袞送你回來後馬車連家都沒回就往東邊去。此時,還沒有任何音訊。”

    蘇茉兒想了想,笑了。外麵突然下起了雨,蘇茉兒起來站在窗前,冷風穿堂而入。布木布泰給她披上衣服,“你早該看開。”蘇茉兒沒說話。外麵一聲尖利的聲音想起,“報!”

    蘇茉兒轉過身看著布木布泰,“該來死於喀拉城,享年三十九歲。後,順治帝追封他為諡懋德修道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以皇帝之規格葬於北京東直門外。

    出殯那日,滿城縞素。蘇茉兒站在鳳樓上,看著送行隊伍越走越遠,終於也消耗盡了最後一絲情緒。“多爾袞,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我會活著,還會幫你看好這大清江山。”蘇茉兒說完,一揚手就把多爾袞的,終於來了。”

    順治七年十二月初九,一代梟雄多爾袞送給自己那把琴從樓上扔了下去。

    木屑四濺,每一點碎片上都能映照出蘇茉兒的心如沉燼。

    多爾袞的哥哥阿濟格被牢中賜死,布木布泰把這個消息告訴蘇茉兒的時候,蘇茉兒沒有說話。她越來越沉默,不在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

    大清王朝的權力鬥爭從來都不乏血腥,那樣絲絲繚繞的腥味始終伴隨著這個王朝的更迭。蘇茉兒知道,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身為多爾袞的愛人,自己必定會處於風口浪尖,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但知道的人都不會是簡單的人,這場戰爭少不了她的存在,不論她願意不願意,戲已經開場。

    禦花園裏,蘇茉兒跪在石子路上,膝蓋硌的生疼。福臨站在她麵前,屏退了左右,“蘇茉兒,事已至此你可有後悔過?”蘇茉兒搖了搖頭,“陛下,這些都是您早該做的,你隻是拿回了你自己的東西。”

    “說的好!我隻是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可有一樣我再也拿不回來了,曾經抱著我唱歌的蘇茉兒,曾經陪我跪在阿瑪靈堂前的蘇茉兒,曾經對我說要堅強要保護額娘和你的蘇茉兒,已經再也拿不會來了。”福臨緩緩說道。

    “奴婢惶恐。”蘇茉兒彎腰磕頭。

    “怎麼?那個被多爾袞保護著不可一世的蘇茉兒也會有對人彎腰屈膝的時候?哈哈,人都說天道輪轉,你可有想過你居然也有今天?!”福臨厲聲道,“蘇茉兒,這隻是開始,這僅僅才是個開始……”

    福臨說完便走開,蘇茉兒坐在地下抱著雙膝,“多爾袞,活著,可真不容易啊。”

    順治年八月,多爾袞近侍蘇克薩哈向福臨遞上了一封檢舉信,信裏列舉了多爾袞多項罪狀,多爾袞被撤去封號,家屬所有的封典都被取消並下令掘墓鞭屍。福臨站在金殿上,終於親手開啟了複仇的序幕。

    蘇茉兒拿著布木布泰給的禦用金牌進了天牢。看見柏琪靠坐在角落裏。“你還好麼?”蘇茉兒輕聲問道。柏琪不屑的笑了一聲,“比你好。至少我與王爺同甘共苦,我就是死也是因為我是王爺的福晉,你呢?!活著又能怎樣?”

    蘇茉兒點了點頭,“是不能怎麼樣。”

    柏琪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柵欄邊,抓著木棍的雙手因為憤恨已經變的發白,“你別想讓我告訴你王爺究竟埋在了哪裏,我是不會說的,你一輩子也別想找到他。”

    這事沒幾人知道,福臨掘開墳墓竟未發現多爾袞的屍體,隻好找了個相似身形的死人裝了裝鞭屍的樣子。

    蘇茉兒笑了,“他會來找我的。”柏琪臉色慘白,“王爺生前對你那麼好,可如今他受盡侮辱,你卻過的逍遙自在。”

    “你不是我,怎知我過的逍遙自在?另外,你可知你的王爺這輩子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活著,過的逍遙自在。”蘇茉兒說完,又看了看柏琪,“我走了,你好生保重,後會無期。”

    蘇茉兒剛走出天牢就看見一身明黃色衣服的福臨,她心裏暗歎,“還有完沒完啊。”福臨走過去看著跪在地下的蘇茉兒,“怎樣,看見柏琪你是不是很慶幸自己沒有正式嫁給多爾袞。你如今還能這樣自由全是因我龍恩浩蕩。”

    蘇茉兒看見福臨依然如小孩子一般的行為,想笑又不敢笑,“是,謝陛下隆恩。”

    福臨看蘇茉兒順服的摸樣卻不知從哪裏來的邪火,“蘇茉兒!我再問你一次,事已至此你可有後悔?”

    蘇茉兒搖了搖頭,“陛下,這些都是你該做的。”

    福臨惡狠狠的道,“我早晚會讓你後悔。”

    蘇茉兒突然抬起了頭,認真的看著福臨,然後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又笑著對福臨說道,“陛下,我今日所承受的一切苦痛,總有一日你會百倍千倍的感受到。你不用著急,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福臨皺著眉頭愣在原地。

    與此同時,蘇茉兒剛走,布木布泰就站在了牢房裏。柏琪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嘴裏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我不會說的,我不會說的。”

    身後的侍女搬了把椅子,布木布泰悠然的坐在上麵,看著自己的護甲漫不經心的說道,“對,你可千萬別說。我還有好多帳沒跟你算的,你看今晚月色不錯,是個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好日子,你千萬得撐住了,怎麼折騰你都別說。”

    第二日一早,布木布泰打著哈欠看著蘇茉兒,“別說我不疼你,我問了一夜也沒問出來多爾袞究竟被埋在了哪裏。”蘇茉兒笑了,“我說你一夜不見人影,原來又去找柏琪晦氣。你別逼她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布木布泰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蘇茉兒走到她身邊,把剛倒的熱茶放到她手裏,“你別胡思亂想了,沒什麼計謀。多爾袞是真的死了,不會再出現了。你若還是不放心,我帶你去看他。”

    布木布泰抬頭望著蘇茉兒,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悲傷,隻剩下沉靜的氣息籠罩在她身上,彌漫著如死一樣的安寧。

    馬車緩緩而動,蘇茉兒坐在一旁沏茶,“你呀,一輩子也夠累了。現在是時候歇歇了。”“多爾袞究竟在哪裏?”布木布泰皺著眉頭問

    蘇茉兒給兩人都倒了茶,端起自己的一杯緩緩喝了一口才道,“他在家裏等我。”

    馬車到了一個城裏,布木布泰下車望著城牆上碩大的兩個字,“熱河。”蘇茉兒仿若輕車熟路一般往前走去,拐了幾個彎,穿了幾條街,停在一個不太大的宅子門口,上書“盛府”。

    一切都跟以前計劃的一模一樣,蘇茉兒想起多爾袞活著的時候,她最高興的便是每日多爾袞回來就抱著她坐在桌子前,拿出地圖一遍一遍的領她走過大街小巷,到達屬於她們的家。

    如今,她照著印在腦海裏那些重複過千百次的路,真的到了家。

    她抬手敲了敲門,一個中年人開了門,看著蘇茉兒道,“夫人,您回來了。”

    蘇茉兒望著來人有些眼熟,卻記不起來是誰。那人倒也自己說了,“那年,太後生產,您出來找老爺請禦醫,是我給您開的門。”蘇茉兒點了點頭,“如今這家是你管的麼?”

    他輕輕彎了腰,對著蘇茉兒行了禮,“老奴恭候夫人多時。”

    蘇茉兒回身對著一頭霧水的布木布泰說道,“歡迎來我家做客,請進吧。”

    布木布泰幾欲崩潰,她死也沒想到蘇茉兒居然有隱瞞她的事情,而且一隱瞞就是這麼大的事情。蘇茉兒和多爾袞什麼時候來過這裏,什麼時候建了府邸,什麼時候計劃了這一切。所有的問題都不得而解,她望著蘇茉兒,蘇茉兒卻笑了笑,“我在夢裏來過這裏千百次,終於也能有活著到達的一天。”

    房前的池塘,屋後的桃林,清淨的院子,幽雅的花園,蘇茉兒緩緩走過,沒有任何驚喜或者詫異的表情,仿佛住在這裏很久很久。

    她領著布木布泰前往客房,主臥在桃林的後麵,客臥在桃林的前麵。

    布木布泰突然停下,“我想去你的房子看看,好麼?”蘇茉兒低著頭笑著,“你這疑神疑鬼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終究連我也信不過,不過我瞞你這麼大的事情也算我不對,我帶你去就是了。”

    三月的桃林,桃花將將開,不太繁盛,卻偶爾飄過絲絲花瓣,蘇茉兒款款走在前麵,就像要入畫了一般。

    突然,蘇茉兒停了下來,望著前方有些發呆。布木布泰順著望過去,嚇了一跳。多爾袞正坐在主臥前的一株桃花樹下的石桌旁,目光望向蘇茉兒。

    緩了緩,蘇茉兒先回過了神,走了過去,坐在多爾袞對麵,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又握著他的手,多爾袞突然開了口,“愛妻,我好想你。”蘇茉兒望向布木布泰,“你別怕,這是假的,是蠟做的,不信你來摸摸,這聲音也是西洋玩意兒,裝在他身體裏。”

    布木布泰將信將疑的走過去,抬手碰了碰“多爾袞”,發現確實是假的,才鬆了口氣。但跟多爾袞活著的時候樣貌姿勢,甚至神態也是一模一樣。她也學著蘇茉兒一樣,握了握多爾袞的手,隨即又皺起眉頭,“他為什麼不同我說話?”

    蘇茉兒抬起手,放在‘多爾袞’臉上,“你要先哄哄他呀。”蘇茉兒又放下,握住他的手,‘多爾袞’果然又開了口。可總也就是那一句“愛妻,我好想你。”

    蘇茉兒抬頭望著布木布泰,在多爾袞死後第一次笑的有些明媚,“你看,他說他想我了。”

    說罷,她又低頭想了會兒,起身推開不遠處主臥的門,對布木布泰道,“這下你可放心了?多爾袞,是真的死了。”

    蘇茉兒回屋關上門,望著屋裏一塵不染的一切,並不像王府裏的自己的屋子,但卻同那間一樣簡潔精致。她倒在床上思念多爾袞,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再醒來,已是月上中天。

    她推開門,‘多爾袞’依舊在月色桃花樹下坐著,深情款款的望著來時的方向。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靠在他肩膀上,輕輕道,“謝謝你的禮物,我很是喜歡,雖然嚇了我一跳,但我心知肚明你決然是再也活不過來了。我會好好活著,你安心在家裏等我。”

    “不用柏琪,我也知道你在哪裏,我也會知道你為我養著這一方桃林。以後也不用害怕我會忘了你。”

    蘇茉兒望著一大片桃林,“這麼一大片樹林,你的骨灰夠撒麼?”說完又低低的笑了,“來年莫要忘了給我送桃子吃。要洗好的,我對桃子毛過敏,去了核,啃著總嫌太累,切成片,吃起來不會髒手。唔~送一點就夠了,然後剩下的給我拿鹽漬成果脯,好吧?”

    “多爾袞,你看,你把我慣的這樣嬌貴,我怎樣才能嬌貴的在宮裏活下去呢,真難啊~”

    說罷,她站起了身,回頭望了一眼屋裏,歎了口氣道,“太後。”布木布泰從暗處出來。

    蘇茉兒走了過去,“你讓屋裏的人輕些翻,那些都是多爾袞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了,看在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求你不要掘地三尺,把這僅剩的一畝桃林也連根拔了吧。”她停了停,接著道,“你若是還信我一回,我便告訴你,不用在我這找了,兵符我早給你了。鑲黃旗,正黃旗,都已經給了福臨。至於多爾袞的兩廂白旗,早在我和多爾袞回科爾沁之前,我就放在了你的梳妝匣子裏。”

    蘇茉兒比劃了一下,“就是那年,你過壽我親手給你打製的那個匣子,你大概已經忘了把它扔到哪裏了吧,我給你從新放在了衣櫃裏,你回去找找。”

    “我身上,一絲可以威脅你或者福臨的籌碼都沒有。而多爾袞,他的骨灰都已經用來養桃樹了,你便也饒了他。”蘇茉兒從懷裏拿出一張明黃色的綢布展開給布木布泰看,“這是那年先皇臨死前給我的旨意,許我萬畝良田,萬兩黃金,一品誥命,永世自由。”

    她又從袖兜裏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那張聖旨,“當年豪格死前,這聖旨我就已經拿到手了。我今天當著你麵燒了,你也不必擔心我有一日離你而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重啟禍端為多爾袞報仇找福臨麻煩。我這一輩子都會在宮裏,生,老,病,死,都不會出那城牆一步。”

    “這下你可徹底放心?你可能放過這片桃林,放過多爾袞?”

    布木布泰麵色有些慘白,印著月光容貌有些恐怖,她輕輕開了口,“我顧然擔心你所說的那些,可你認為我跟你多年情誼會為了那些逼你至此?”

    蘇茉兒搖了搖頭,“我說不出,隻是以後,我便也衷心服侍你,照顧你,你也讓我清閑些,畢竟我身邊除了你,已經全都死完了。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幫助你的力量了。你莫要讓我在牽涉任何爭鬥,好麼?”

    布木布泰微微點了點頭,身體有些搖晃,似是極累,“蘇茉兒,這麼多年確實是我對不起你甚多,你要怪我也無可厚非。”

    蘇茉兒卻笑了,“不,我至今日不曾怪你,希望以後也不會出現任何讓我可以怪你的事情,就是有,也千萬別讓我知道,否則,你是知道我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布木布泰此時仿若受到什麼驚嚇,踉蹌著退了兩步,剛要開口,蘇茉兒卻搶話過去,“你也別擔心,我做這些並不是完全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我身邊隻剩你,你身邊難道除了我還能有別人?我們從開始就是相依為命,現在不過又回到了起點而已。不過這段路可真長啊……”

    “那聖旨,一半是讓你放心,另一半是當著多爾袞的麵讓他也放心。他說的對,全世界最危險的皇宮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我要告訴他,我哪也不去,會好好活著。沒了他,我哪也不想去。”

    布木布泰望著蘇茉兒一步一步的回到屋裏,關上門。燈燭搖曳,蘇茉兒身影纖瘦的映照在窗欞上,一如既往的孤獨,一如既往的堅強,望著她,你會相信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就隱藏在那瘦弱的身軀裏,毫不懷疑。

    月夜的桃林又恢複了寂靜,仿佛從沒人來過。桃林下的蠟人依然望著桃林的前方,仿佛從沒開口過。

    過了很多很多年,當孝莊太後有時都懷疑曾經在那個小院裏聽到的那句話是不是一時的夢境或者是幻覺,但蘇茉兒卻在日複一日的木魚聲中堅定的相信,總有一日,她會再聽到那句“愛妻,我想你了。”

    那一日,不會太遠,或許是明天,或許是來生。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你說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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