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26 更新時間：09-07-03 08:13
“一個……如同我右手一般的人。”
行止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未發生大的變化，但稱呼卻已經全然地改變了，仿佛坐在他麵前的，並非是殷子麟，而是一個遙遠的過去。即便如此，他仍是飲了茶，緩緩伸出右手來。
那是雙武人的手，並不好看，指骨突出，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繭子。但是殷子麟明白，這雙手，是武人的命。
殷子麟仍是看著聽著，卻忘了將手中的茶端起來，再飲一口。
他見行止神色溫柔，忍不住道，“那一定是個美人。”
“他……不美，”行止微笑搖頭，“但在我眼中，再無其他美人。”
殷子麟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倒也是……世間情，當時能看破者，早已經放下，那便也不是情了。”
“……他稍大我些，在我少年時也曾教我騎射授我茶道，”行止言語間，並無太多的遲疑，“當年我總以為萬事便能隨心，但天也從不隨人願……
“我原答應他，待戰事平靖，便要同他一起去江南看梨花的，我在西域的時候，總聽說江南的梨花是最好的，你是江南人，卻不知道江南的梨花如何？”
殷子麟答道，“是的，江南的梨花，美極了，同下雪一樣。”
他卻不忍心告訴行止，江南多是桃樹李樹，春日梨樹香棲似雪，則是淮北之物，江南，是難得尋覓了。
行止卻仍道，“他死了之後，我原本也是想死的……隻是我上過戰場，看慣了太多的生死，死對於我……早就沒了意義。”
殷子麟看著行止，突然像看著另一個自己那樣，靜靜地看著，很久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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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聊至午夜，殷子麟實在支撐不住，隻好和衣臥在行止的僧榻上淺眠了一會兒，朦朧間似乎聽到女子嗓音，但又細如蚊蠅，聽不真切，再來是行止的推門聲。
接著，僧房中便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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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逢十旬休假，殷子麟便告了辭回家補眠去，京城夜裏有宵禁，行動竟是還沒在江南時便宜些了。
出大相國寺門的時候，寺院內一顆老樹，枝繁葉茂，盤根錯節，樹上開著白色的花朵，一朵朵狀似鴿子，在枝頭振翅欲飛。
“這是什麼花？”殷子麟問道，“冬日開花，倒也有趣。”
行止答道，“這便是優曇婆羅，冬日開花，自不為奇。佛祖拈花，原就是為它。你今日見了，真算得上福氣。”
“哈，”殷子麟笑道，聲音卻小了下去，“那我回去……倒要寄信了……”
行止聽他此言，卻不說話，隻是笑。
殷子麟見他老是笑，又想起雪庭對著他，卻是一張冷冰冰的臉，總也不愛笑的樣子，即便是笑了，那也是得花大功夫去逗的，便問他，“你這麼愛笑，有什麼緣由麼？都是僧，也不是人人都愛笑的。”
行止頷首道，“僧也是人，貪嗔癡愛恨一樣不少，他若不笑，則是憂心，我笑，是我看穿，並沒什麼特別的道理的。”
殷子麟若有所思地點頭，行了禮便回府去了。
行止望他的背影，半天卻說出一句話來，“子麟，我已認了你這個朋友……你，卻是不要阻我啊……”
佇立了半刻，又道，“……唉，人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果然是不假的。”
說完，竟是一揮衣袖，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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