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3 更新時間:09-08-26 21:33
長廊上裝飾的的是藏族的人麵牛骨墜,奇形怪狀的,沒有兩塊是一樣的。我心想這寨主不是娘娘腔就好,這樣的‘大業’,還需一個彪悍的領袖。
開慣了雕花的兩扇門,麵前是一道厚厚的麻布簾,所以愣了一下。
元熙哥一抬手掀開,走在我前麵。
好氣派的虎皮椅。還是虎頭作踏腳,那張完整的皮以大字型鋪於石椅上,從下往上看,果然坐著的是一黑衣大漢。
體形微胖,雖然不是滿臉橫肉,長得還是挺猙獰的,麵黃無須,看著麵熟就不太對。
元熙哥隻略低了低頭,“見過寨主。”便拉我坐下。墊著的都是毛皮,在乍暖還寒的日子裏坐著很是暖和。
“二位可是貴客,敝寨榮幸之至。”聲音倒挺和氣,看那張臉也過了不惑,怎麼會幹這愣頭青做的事。
再多看兩眼,想說的話都說不利索了,“毒……毒王。”
元熙哥一手握住我的腕子,湊過來輕聲說,“這個是真的。”
毒王開口道,“賤內上次衝撞了二位,還請不要見怪。”大叔你用衝撞二字是不是太輕描淡寫了,自己玩失蹤……他離開妻女就是來豎麵大旗,高呼斷袖無罪?
元熙哥很鎮定,回了一句不鹹不淡的,“既已自立門派,寨主應稱呼發妻毒後才是。”因為聽說過潔丫頭的娘才是毒教正主,這人毒功比不上老婆,還始亂終棄,半路斷袖,真是……我也不說什麼了。
毒王咧嘴笑笑,“是是是,要改。忘了自報家門,鄙人複姓鍾離,名寒,你們喊我寨主便可。你們來這裏,是想作客還是入寨?”
作客?你也不會選個洗衣工都缺的地方對不。明知道我們走投無路,旁邊這位武功高不代表就會闖江湖,要是能認識個把老油條,對我們是有益無害的。
在中蠱之後,我對學習毒蠱產生了極大的熱情,醫毒是一家嘛。見到毒王後更打定主意要學成,補元熙哥未練【毒語】的缺,不給他再練那本秘籍的機會,因為秘籍中百語速成皆以人生痛苦為輔。
感覺到腕子被輕叩一下,元熙哥已麵朝毒王回複,“入寨。”他什麼時候會讀我的心思了。
按道理在這樣高度緊張的環境下是不可能開小差的,可我就是蹭著腳下做工精致的毯子開始神遊。
每一次貌似安定,隻不過是新一次的顛沛流離。
真正安定的時光,早已一去不返。
安定之中才可能驕縱淫逸。每年都有收到元熙哥的禮物,梳子,發簪,梅花絡,通通是很娘的東西啊,每年都腹誹一陣子,每年他都跟我說,真的很配你。
最後一年,他出去一個月,回來兩手空空,我終於爆發了,完全沒想為什麼爆發憑什麼爆發,餓昏而來淨身而去,理由是沒過生辰。
幾年裏被他馴化得跟個丫頭一樣,嬌縱這一詞不足以描寫我所作所為,裝作一刀兩斷也沒辦法豪邁一點爽快一點,就在月黑分高的迷霧林裏哼了首小曲兒,「……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啦兒啦啦兒啦啦兒啦兒啦……」
我忘記的幾句詞裏,有剃度的意思,雖然沒唱出來,但元熙哥一聽這個調調急了,說以後一定帶我一起出去,每年的生辰,一定不會忘。最後補償我的是什麼呢,爬山看日出,日下許願樹。
連狗牌都不掛一塊的孤兒的生辰,真是臆想出來的東西。
被拉出那間屋子的時候,隻聽進去兩個詞,香主,兄弟。
我扯扯元熙哥,“香主比堂主小吧?”
“你還嫌小?沒聽寨主說那是最麻煩的一個支部,他派去的幾個兄弟都擺不平所以……”
“啊?他把最垃圾的人丟給我們?”
他兩手搭我肩膀上開始往前推我,“恰恰相反,那十幾個是最厲害的,也是最……忠貞的。你剛剛真的沒在聽?”
“不會是很醜很惡劣的那堆吧?”進了寨還沒看到美男子,至少也得招幾個撐撐門麵不是。
這扇終於是木門了,看起來還挺厚。帶路的已然消失不見,正猶豫先推門還是先討論禦敵之策,就覺得自己被吸進去了,元熙哥大概也沒反應過來,和我一樣跌坐於屋中央,門怎麼開的又是怎麼關上,完全沒看見。
隔空取人?
一屋子漂亮男孩,風姿各異,最年長的那個,也絕不過而立。
美男聚集地。兩坐一站,應當是頭頭。
玉麵公子們,元熙哥被你們看僵掉了,他都不記得先爬起來。
試了幾次,爬不起來,中了軟骨散之類的。
“磨磨蹭蹭,讓人家好等。”說這話的小子,不過十五六歲,輪廓清秀得近乎女氣,但並不媚氣,隻是撒嬌而已。
年長的發話,“六弟,別欺負他們。”
“敢說我們很醜很惡劣,我看你是皮癢。”被喚作六弟的走過來,故意踩了我一腳,然後把元熙哥扶到椅子上。
他的發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那種,麵如冠玉,眼睛小了點,不然真的有幾分像冰綃仙子。
卻比龍章鳳姿,天質高貴的辰煙遜得多。
以美色禦美色。
我定了定神,“你們想造反?”我們不是入門小嘍嘍,是香主,老大!
“我們要自己挑老大,鍾離也不能把我們怎麼地。”他用拇指托著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
“當老大要坦誠對下,下麵問你們幾個問題,任一位所答若與實際情況不符,就把他扒了扔出去。”
大驚之下,“為什麼是他?”
“看看他有何過人之處。”這是……成長中的辰煙。
元熙哥隻是聽著,還笑了笑,我咬咬牙,暗自思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手裏沒有紙筆,看來不是考驗默契度。
“第一個問題,你們在一起,哪個是大歡?”年長的那個搖搖頭,推窗看夜景。
大歡,就是在上麵的那個。林人,就是不固定。我內心掙紮一下,本來想答“林人”,元熙哥脫口而出的的是“他”,嚇了我一大跳。
他怎麼知道大歡小歡的意思?不是不看那些豔情小說的嗎?
圍觀的人開始議論。
最刺耳的兩句是,“來來來,一賠十,收錢收錢……”
“看塔的那個道士說他親眼所見……”
天哪,被人看光猶不自知!
本來就不大的屋子,一鬧騰更加擠。
那小子清了清嗓子,“第二個,如果有一天,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離你而去了,你會怎麼辦?”
元熙哥聲音不大,但足夠讓這裏的人聽見,“找回來。”
臭小子偏要追問,“找不回來呢?”
“隨他而去。”
字字血淚,旁人怎能明白。
我沒答,他便問第三個問題了。
“最令你感到痛苦與心靈煎熬的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秦元熙和辰煙師從何處,一直是江湖上最大的謎。
那一瞬,我感覺斷袖幫的人什麼都知道了。
元熙哥和我應該是同一件。
然而他說的是,“韓國傳說中最美麗的少年,是什麼人?看你五迷三道的。”
我一聽就來勁了,“他叫李準基。鳳目傳情,一笑嫣然,不是斷袖,唉。當世隻有辰煙一人能與其媲美。”
“什麼人,沒聽過。這算得上大事嗎?”
窗邊那位看夠了風景,終於扭頭一句,“六弟,你偏要秦公子說出被人奪愛之恨麼?秦香主,這間便是你們的臥房,屬下先行告退了。”
這麼快就擺平了?不覺鬆一口氣。
元熙哥站起來說,“不送。”他剛才,定是用內力把軟骨散逼出來了。那個大哥看情況不對就撤,不知明天還有沒有花樣。
人都走了之後,秦香主把我抱到床上,才發現床頭竟是係了大紅緞子,枕頭被單的顏色也不用說了,看呆我也。
“月兒,你看他們像不像鬧洞房?”也不知酒裏有沒有下什麼,元熙哥斟了一杯來也不敢喝。
元熙哥抬腕自飲,“其他的毒,就逼出來,春藥的話,……”
真正到了龍潭虎穴,他倒不怕了,在看透人性最肮髒的一麵之後,再沒什麼,可以嚇倒他。結果很令我滿意,隻是過程太過慘烈……他不可能回到從前那個,練了多年劍法仍舊一副文弱書生模樣的阿元。
***
漸漸喊得上一些人的名字,知道了他們的故事。
那頑劣的小子,叫秋故飛,他的大哥,喚作秋輕寂。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很有名的一句。
另一句是我喜歡的雜詞,秋風一號轉輕寂,可憐花落去。
他們,想來是出自書香門第。
秋輕寂,在我們沒出來前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一號斷袖。
七年前的武林大會上,因了他青城派出盡風頭,家父又是江南儒商,家庭條件好得沒話說,美人是一把一把往上撲啊,此般青年才俊,偏偏喜歡上本門軍師……他的六弟雖不是斷袖,也隨他離了家,仗劍江湖。
他弟弟麼,已經有扒男人衣服的衝動了,斷袖是早晚的事。
不久前,青城軍師因為某種不恥的原因,掛了。
所以,他跑到這個寨子裏來,是要查出仇人?
如果被人知道是辰煙所為,他將是斷袖幫頭號公敵。
一千兩銀子征一名兒,有這經費可以買二十個丫頭使了。
終於有一日,看那黑衣寨主站在大寨門口對著牌子眉頭緊皺,我也是無聊,湊上去隨口一掐:“寨主,我想了一個名兒,僅供參考。”
鍾離寒眯了眼聽著。
“覓、龍、幫!”
鍾離寒摸了摸下巴,“尋覓龍陽之輩,簡明扼要,不錯不錯。”
我等的是用否。
“來人哪,把牌子摘了!”他把頭轉過來,我搶先一步說,“寨主,我不要銀子,你把新招的丫頭派我一個便好。”
“行。”
秋輕寂這兩天帶著元熙哥熟悉寨中事物,元熙哥吃不慣那幾個廚子的東西,麻辣和辣不一樣,他難過的時候幹啃辣椒啃習慣了,不代表就著那玩意兒吃得下一日三餐。
我開始開小灶,隻有真正對著那口鐵鍋和點死都不燃的爐火,才能明白元熙哥造一桌菜多辛苦。
又要騰出時間練毒術,寨主剛答應,【拳語】中也就太極還記得些,手下的人不敢惹,打不過他們。
找一會煮飯的丫頭就成。
我到了大堂,發現鵝黃柳綠都被人挑走了,隻有一個子不高的窩在那。
怎麼又見麵了。
鍾離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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