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12 計殺

章節字數:9960  更新時間:09-09-21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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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王的到來讓鴻王府著實人仰馬翻了一陣,而飛鴻安排給白雲的替身侍女小如每日帶來的消息都是關於興王的,不是說興王如何如何舉止高雅容姿高貴,就是說興王說了什麼什麼令人能夠銘記一生的話,要不然就是興王的哪個哪個下屬怎麼怎麼的。

    白雲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小如的話,手裏拿著醫書從不曾放下。

    “姑娘,今天興王跟我說話了呢,他誇我漂亮。”小如輕咬自己的下唇,含羞帶怯地緋紅了臉頰。

    “什麼?”多日來都沒有把小如的話聽進去的白雲,竟破例放下了手裏的書,“你說興王跟你說話了?他還跟你說了什麼?”白雲的語氣裏竟有些急切。小如有些困惑,又有些被嚇到,呐呐地回答,“他問了我是不是在槿園當值。

    白雲猛地握緊了手。心,狠狠一顫。她沒有忘記易容過的興王在觀月樓時對自己所作的惡事。用力舒了一口氣,白雲緩緩心緒,問小如,“除了你,他還跟別的丫鬟侍女搭過話嗎?”

    小如的臉更紅了,“姑娘,怎麼問這個嘛——他就隻跟我說話了呢。”白雲沒有留意到小如羞怯的模樣,她完全被聽到的消息驚呆了。

    雖然興王剛愎自用,但頭腦卻不笨,白雲在嘉棠突然失蹤,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東曙,而白雲失蹤時正是興王既定的計劃最為關鍵的時刻。雖然白雲隻是他龐大的計劃裏微不足道的一顆小棋子,但是以興王的性子來說,他絕對不會放任一個背叛他的棋子“逍遙”地活在世上。

    白雲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個多月,而興王竟安分守己地充當著飛鴻的門客,這並不能安撫白雲的不安,因為小如對興王的好感與日俱增。白雲想要勸勸小如,但陷入愛情的女孩,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哪裏聽得進白雲的話。

    這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小年到了。關於過年,東曙的習俗與嘉棠相似,小年開始人們便不會出去做工,而是回到家中準備過年的東西。為了支撐龐大的鴻王府運作,並不是所有的下人都能回家過年,但小年這一天,鴻王府還是將三分之一的下人放假回家與家人過年,算是居上位的主人對下人的一種體恤。有人放假,那剩下的人便更加忙碌,小如居然也是忙得見不到人影。白雲看書看到口渴,居然也看不到小如的影子。她隻好從炭火烤的溫暖如春的屋裏出來,自己去尋水。

    然而一出門就被年節時分的寒氣逼得吸了一口氣,同時沉入醫書中的神誌也被寒氣震得清醒過來。白雲環顧一周,眼中的木槿隻剩下了幹巴巴的枝幹,連一個隨侍的侍女或者侍衛都沒看見。槿園不夠大,所有飛鴻安排給白雲的侍衛侍女中隻有小如一人住在槿園中。此刻,小如居住的屋子門扉緊閉,但有些隱約的聲音從其中傳出來,聲音太隱約,聽不清是什麼聲音。白雲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如的屋子,心裏累積了一個多月的不安在此刻變本加厲的壓迫白雲的神經,她聽得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還有五步之遙,小如的房門忽然打開了。白雲一怔,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隻見一位穿了上等白色絲袍的年輕公子,雙手扶門站在那裏,微微眯了眼,以獵人看到獵物時那種冰冷而興奮的眼神,盯緊了白雲,他的手上還有一枚耀目的寶石戒指。興王是也!

    籠在袖中的雙手攥緊了拳,指甲深深掐入了手掌中,白雲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人,呼吸在不自覺間放輕。

    “白雲,”興王開口,輕吟白雲的名字。牙齒摩擦的聲音讓白雲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興王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要笑不笑地看著白雲,如同老貓看著自己爪子下的小老鼠。

    白雲眸色掠動,忽然雙目一睜,“小如在哪?”

    “嗬嗬,”興王跨出門來,與白雲身前一腳距離處停下,“剛剛承享雲雨,正好夢呢。”

    一句話聽來,白雲臉色煞白,看著就在眼前的那張欠扁的臉,她的目光中轉動著隱忍的憤怒和無助的疼痛。

    興王抬手擰住白雲的下巴,“怎麼,對那小丫頭有感情了嗎?”手上加重力道,看著白雲因疼痛而皺眉,他滿意地繼續說道,“小丫頭的滋味真是不錯呢,比你這人盡可夫的妓女好多了。本來隻是想通過她進入槿園,不過看在她還是處子的份上,雲雨一番也是不錯的。”

    白雲眸光湧動,卻硬生生將所有情緒藏在垂下的眼睫之內,蒼白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

    “哼,居然敢跟我玩金蟬脫殼,壞我大事,白雲你也忒大膽了。”擰著白雲下巴的手突然鬆開,卻是緊跟著一巴掌狠狠甩在白雲臉上,白雲整個人摔出三步遠,臉頰腫了起來,四道紅指印在白雲潔白的肌膚上如染血的花兒,嘴裏的傷口一下子湧出血來,牙、唇,都被紅色的液體淹沒,有些無法被口腔承載的,沿著嘴角溢出,劃在下巴上,稱得下巴如白玉一般。

    不等白雲從地上爬起來,興王就踏步過來,蹲在白雲臉前,冷笑道,“果真是觀月樓的妓女,天生的賤貨,隻有被狠狠打過,才能讓人有幾分欲望。”將白雲打橫抱起,快走幾步,進入白雲的房間,將她扔在床上,與神嵐略有相似的臉上是殘酷的色欲表情。

    不,不,不,不……

    不能這樣。

    不能害怕,不能恐懼,不能再被強暴,不能再被傷害……

    白雲不是觀月樓的白雲,白雲是敬花宮的白雲。白雲不是觀月樓的妓女,白雲是敬花宮的大司祭!

    冷靜,想,快點想辦法。

    興王的手正抓扯白雲的衣服,卻是一隻看似無力卻意誌堅決的手,白玉一般潔白而易碎的手,抓住他那隻準備施暴的手。

    “興王殿下忘了這裏是鴻王府了吧?”聲音顫顫的,但決絕卻顯現於白雲眉目之間,堅決地,毫不畏縮地,將目光定在興王眼睛,“嘉棠皇帝的二哥,居然在東曙過年,興王是被嘉棠王趕出嘉棠了吧?喪家之犬,比我這人盡可夫的妓女好到哪裏去了?”近在咫尺的眼眸內,瞳孔緊縮再散大,再緊縮,白雲知道自己踩到了這隻無法無天的“犬”的尾巴。“興王殿下最好不要肆意妄為,不要因為我白雲這樣一個小人物壞了您的大計。”

    “嗬嗬,”興王冷笑一聲,鬆了挾製白雲的手,立好,整整自己的衣裝,“你最好永遠待在鴻王府!”

    興王不死,白雲不寧——意識到這一點的白雲,下了一個決定。

    小年之後第七天,便是大年三十。飛鴻在前院與沒有家眷的門客一起飲宴過節,而後院則以南夫人為首,一眾女眷也熱熱鬧鬧。白雲坐在席間,沉默地飲著酒,與周圍的喧鬧取樂格格不入。她太平凡,也太沉默,所以宴席快要結束時南夫人才突然想起來,還有白雲這麼一個人,當然這還是因為不小心瞟到了小如的緣故。當時下帖請府內女眷時是按著府裏的園子挨個兒送的帖子,所以也不曾留意,這時突然看到小如,便招呼她過來,詢問白雲在哪裏。

    自家主子被忽略,小如自然有些不悅,仗著飛鴻還算寵愛白雲,小如口氣不善的回道,“回南夫人,我家姑娘坐那呢。”順著小如所指,南夫人看見一位了無聲息、飲著美酒、正在沉思的女子,於一片杯盤狼藉、喧囂嬉鬧之間,如一塵不染的一朵白雲,讓人不由聯想到了一個詞:遺世獨立。怪不得王爺獨獨舍她不下,如此寧謐好像不存在的人,在你看向她時,卻是如此一種獨特的存在,震動人心。南夫人四顧下竟發現在座的人中,甚至包括自己,相比於白雲,皆是塵囂凡俗。白雲這樣的人,是什麼人教出來的呀!

    南夫人走過去,“白雲。”

    聽到聲音,白雲抬起頭來,見是南夫人,便站了起來,微笑著說道,“是南夫人哦,新年好。”

    “在想什麼呢?怎麼不跟大家一起熱鬧一下?”

    “正在想一些事情。”臉上是溫和的微笑,言語卻空洞無物,這讓南夫人有些無法繼續話題。一時間冷場,南夫人正要再說些什麼,卻是白雲忽然緩緩開口,“白雲在鴻王府不認得什麼人,說到熟悉就數夫人您了。若夫人有時間,還請多來槿園。”說話間,麵目上浮現出寂寞而無奈的神情。

    白雲也寂寞嗎?她不是飛鴻最寵的女人麼?飛鴻對白雲的態度是什麼樣的?飛鴻又有了新的愛人了嗎?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南夫人大方地答應了白雲的邀約,並於第二日,即新一年的第一天,前往槿園。

    當南夫人來到槿園時,看見貼了火紅的春聯的槿園大門,毫無規矩地敞開著,門裏是已經沒有花葉的木槿枝幹,而院內緊閉的屋門上,顏色鮮豔的紅春聯,凸顯著園子的寧靜和蕭條。

    怎麼一個人都看不到,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推開屋門,隻見白衣的白雲坐在床上,一盆炭火放在跟前,她如癡如醉地看著醫書,炭火的紅光映得白雲的臉頰如神佛一般平和禪靜。

    “白雲,槿園的下人怎麼都不在?”

    聽見聲音,白雲抬起頭,微微笑了一下,淡然地回道,“我自個兒看書,用不到小如,便讓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南夫人不依不饒,“除了小如,不是還有三個侍女,六名侍衛嗎?”

    “我這兒用不著,讓他們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今天過年,他們也該好好玩玩。”白雲無所謂的態度讓南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白雲,你是太笨了還是太無所謂?王爺給你的侍女,是讓她們照顧你生活起居的,侍衛是保護你安全的,你把他們全打發走了,真要出了事,你怎麼辦?就算沒出什麼事,一旦王爺知道他們擅離職守,以王爺的作法,你認為王爺會讓他們活下去嗎?”

    “王爺每次來,都會有人報訊給小如他們,而我不會說他們擅離職守,你若也不說,王爺便永遠不會知道。”白雲悠閑的態度,讓南夫人詞窮。看著白雲自己動手嫻熟地為炭爐加炭,坦然而自娛自樂的神態,更令南夫人哭笑不得。“如果王爺知道他最寵的人在鴻王府裏過這樣的生活,一定要大發雷霆的。”南夫人坐過來,靠在白雲身邊,“白雲你看什麼書?”

    “是醫書。”

    “前段時間聽說你想學醫,還以為你心血來潮,沒想到你還真堅持下來,一直在看書。”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白雲微笑地看著南夫人,“夫人平日都做什麼?”

    “唉,”南夫人放軟了腰身,斜著倚躺在床榻上,“每日家長裏短就夠我忙的了,我也想像你一樣,看看書什麼的。”

    白雲也放軟身子,挨著南夫人倚在床上,“府裏的事情全仗著夫人打理,辛苦了夫人。”南夫人嗬嗬笑起來,“能為王爺分憂,辛苦也值得呢。”火盆就在跟前,熱氣蒸騰起來,南夫人覺得有些熱,拉散了衣服,極為隨意地躺著。

    “夫人可知敬花宮的人現在這麼樣?”

    南夫人眼中精光一閃,回答卻也沒有故作矯情,虛與委蛇,“她們隻在府裏住了一個月,然後說找到了去處,便都離去了。”

    “已經走了呢。”白雲無意識的重複。除了敬花宮剛出事時見過大司徒一麵,之後便了無消息,小如心無城府,若不是飛鴻特意交代,小如斷然不會隱瞞這件事的,飛鴻真是做絕了,居然不肯透露一點敬花宮的消息給她。可是他又為什麼任由敬花宮人離去呢?他不是要用敬花宮人的性命來挾製白雲的嗎?而這位南夫人,眸光流轉,一看就是精明的很,何況飛鴻對她亦禮待有加,這麼輕易便說出了白雲想要的答案,恐怕也是有所意圖的吧。

    “最近有不少勢力投靠王爺,鴻王府裏人仰馬翻,王爺可能也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你不要在意。”南夫人以王府大婦的口吻說安慰的話,自然是合適不過。白雲自然也要表現得大方得體,“王爺有大誌,忙是必然的。”話是這樣說,口氣卻多多少少幽怨了些,接下來再說些關心飛鴻的話,也是作為飛鴻的妾應當表現出的姿態,“隻是不知投靠王爺的,都是些什麼人?前幾日聽小如說有一位興王,特招侍女們喜歡。”

    “興王風流倜儻,巧舌如簧,自然哄得那些小丫頭心花怒放。”南夫人順手從白雲手裏拿過她剛剛看的醫書,隨意翻著,“你怎麼看這個?懷胎、安胎、保胎、墮胎……”

    白雲眼中掠過一抹一色,嘴裏卻淡然回答,“如果能有王爺的孩子……”臉色突然紅了,不知是因為害羞了,還是因為其他。

    “嗬嗬嗬,”南夫人爽笑起來,一翻身,半趴著,看著躺著的白雲,“你要加油哦,府裏還沒人有王爺的孩子,王爺現在又獨獨寵你,要是有了,可就是王爺的長子呢。”

    白雲羞得滿臉通紅,卻尋不的回應南夫人的話,窘迫難當,而這模樣更加取悅了南夫人,她笑得更加放肆爽性。

    新年第一天的晚上,如白雲預料,飛鴻樂陶陶地踏入了槿園。

    “聽思南說,你想有我的孩兒?”飛鴻有些驚喜,有些不信,有些不解。

    白雲紅了臉,要抬眼去看飛鴻時又忽然低頭旁顧,似乎不知如何麵對他,抓著書的手無措地團捏著卷成一卷的書。“哈哈,”飛鴻爽笑起來,“看來我要常來槿園,要不然你怎麼能有我的孩兒?”白雲更加羞赧,眼不知該看向何處,手足不知該擺在哪裏,深垂了頭,露在飛鴻眼下的耳朵,胭紅一片。飛鴻將白雲納入懷中,用下巴摩擦她的耳廓,一邊又說道,“像你這樣的女子,會生一個什麼樣的孩子呢?斷然不能還是這麼冷淡,該像他父親這般火熱,哈哈哈。”白雲依人小鳥般埋首於飛鴻懷中,諷然啞笑:飛鴻真是健忘,他又忘了了白雲的來處,觀月樓出來的白雲,從第一次接客開始,喝下肚的避孕藥不知有多碗,如能受孕,絕對是送子娘娘特別恩顧。

    “如果是男孩兒,就叫李成望,如果是女孩,就叫李成玫,你說好不好?”飛鴻猶自興致勃勃地想象著未來,白雲羞澀地說:“好——”

    “成望”,成王,“成玫”,成美,男孩兒要成為帝王,女孩兒要成為美人嗎?如果他知道,白雲根本無法受孕生子,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陷身於鴻王府的白雲必須用欺騙的方法得到飛鴻的絕對寵愛,因為,在這裏,獨自一人的白雲唯一能仰仗的權勢便是,飛鴻的寵愛。

    “白雲,你好美——”飛鴻迷戀的聲音就在耳邊,白雲抬眼去看,飛鴻少年一般的臉上情欲迷離。白雲拔起身來,主動,第一次主動吻上了飛鴻的唇,在同一時間,眼睛輕輕閉合,或許是由於激動,眼睫在微微地顫動著。

    歡好之後,飛鴻拿出了要送給白雲的新年禮物。“這塊玉,送給你。”脂白的玉,隻有拇指蓋大小,卻是精致地雕刻著彌勒佛,佛陀那鬥圓的肚子,常開的笑口,被工匠凝在脂玉中,永恒的寬容的快樂的笑著。將玉佛掛在白雲的脖子上,因情欲而變得粉紅的肌膚稱得玉佛更加晶白。

    “公子,白雲沒有準備禮物呢,要不,公子就勉為其難地將白雲當做禮物,可好?”女子柔媚入骨的聲音,飛鴻前所未聞,一時間欲望再次抬頭。食指勾著白雲的下巴,女子清雋的臉孔上一雙情色迷離的眼,滿滿都是飛鴻的倒影,吻上去,再一次放縱自己沉入女子的溫柔之中。

    小如絕對是個聰明的女孩,飛鴻一走,她便叫人準備了香湯供白雲沐浴,而她自己一刻不離的服侍左右。白雲舒服地坐在浴桶裏,閉著眼享受熱氣,等待著一直守候在身邊的小如開口。

    在白雲的耐心即將耗盡時,小如終於說話了。

    “姑娘,王爺還是最寵你的,新年第一天就來的槿園。”小如看見白雲頸項間數個櫻紅的吻痕,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斷:如果說王爺真的會愛上哪個女人的話,絕對是白雲,若不然,他怎麼會如此激動以至於留下如此多的吻痕?聽府裏侍候其他夫人的下人們說,王爺從來不會在激情是失去理智,永遠都溫柔體貼,絕不會在夫人們感到痛楚,當然也就不可能在她們的身體上留下痕跡。

    小如沒有聽到白雲的回答,於是繼續說,“姑娘,王爺很溫柔吧?”

    白雲睜了一下眼,隨即又輕輕地闔上了,她緩緩地發問,“小如也喜歡王爺嗎?”小如給她講述王府趣事時曾說過一件事:府裏某位夫人曾因為自己的貼身丫頭不小心說了喜歡王爺的而被尋事鞭打最後被趕出鴻王府。

    “啊——”小如驚到了,“不,沒有,怎麼會?我喜歡的人是……”她急急辯白,卻不小心說漏了嘴,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搪塞自己所提到的“我喜歡的人”。

    效果很好呢,白雲暗想,居然這麼快就讓小如承認了。白雲心平氣靜地閉著眼,沒有說話。

    小如看不出白雲的意圖,站在那裏,茫然無措。

    白雲等了一會,見小如沒有再說話,便開口問道,“你有喜歡的人?怎麼不告訴我,我可以跟王爺說,讓他成全你呀!”半真不假的語氣。

    “姑娘?”小如被白雲的提議動心了,“可是……”可是喜歡上的人是興王嗎?害怕飛鴻都不能做主嗎?需要再推波助瀾一下:“在鴻王府,真正的主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王爺。你怕什麼?隻要王爺肯為你做主,就是天上的星星摘一顆給你也不是不可能。”白雲依舊閉著眼,慵懶地蜷身在熱水裏,漫不經心地說著讓小如的心七上八下的話。

    小如沉默了,她在衡量,在思量。

    水漸漸有些涼了,白雲從水裏站起來,小如卻沒有及時地送上吸水保暖的浴衣,白雲知道她還是思考,便也不去打擾,自己跨出澡盆,拿了放在一邊的衣服披上。

    水聲驚動了小如,她忽然跪下來,眼巴巴地望著白雲,“姑娘,我喜歡興王,他,他對我也有情,我們,我們,我們,我,我已經是他的人了,請姑娘幫我。”終於說出來了,白雲暗自鬆了一口氣。

    “好,我會跟王爺說,不過你要答應我,在這件事情沒有結果之前,你不能離開槿園一步,即使興王來到槿園,你也絕對不能跟他講話,不然,我絕對不會幫你。”一定不能讓小如和興王見麵,否則,計劃就會脫節、然後失敗。

    真是新年新氣象啊,自白雲說想要一個孩子,飛鴻每夜必到。耳鬢廝磨時,白雲說有意成全小如和興王。飛鴻暗笑,古人誠不欺我也,女人的兩大愛好,一個是於人背後閑言碎語,一個是當媒婆——飛鴻如是想,然後便緊鑼密鼓地籌辦起小如和興王的婚事來。

    新年第五天,即正月初五時,興王闖入槿園。白雲正襟危坐,一副以逸待勞的姿態。

    興王恨的牙癢癢,“你個賤婢!”卻因為想及近日飛鴻更加寵愛白雲日日必到槿園而沒有上前動粗。白雲見一向行事囂張的行為此時卻有所顧忌,便更加確信興王此刻並沒有足夠的資本取信於飛鴻,這對於白雲的計劃絕對有利。白雲緩緩問道,“興王殿下大駕光臨,槿園蓬蓽生輝呀!不知殿下何事到此?”這時聞聲而來的小如已經站在院中,正透過被興王踢壞的門往白雲房裏張望,也是,興王那麼大動靜,是個動物都得被吵醒。

    白雲看見小如站在院中,便出聲喚她,“小如,你進來。”

    小如進得屋來,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興王,然後乖乖站在白雲身後。這小丫頭,看樣子是沒有聽到她的情人剛剛咬牙切齒的稱呼白雲“你個賤婢!”

    興王有些煩亂,“白雲,你以為用一個王府侍女就能侮辱我嗎?”

    “你認為小如愛你,是對你的侮辱嗎?”白雲凜然冷定,目光耀耀,這是白雲對興王的最為重要的一戰,而白雲,隻能贏不能輸。

    “她一個侍女,有什麼資格嫁給我?”興王此話一出口,小如滿臉嫣紅頓然消失。

    “既然沒想過娶她,你又為何占人清白?”

    “占便占了,一個卑賤的丫鬟而已。”小如的眼淚登時流了滿臉,她卻是咬著嘴唇不肯發聲。

    “你以為鴻王府能容你如此亂來嗎?小如雖然是個丫鬟,但她跟府裏的門客、客卿一樣,都是鴻王府的人。你口口聲聲說她卑賤,沒有資格,那是不是你心裏從來就沒把鴻王府當做一回事?你將鴻王府裏數以千計的謀士將士置於何地?你又把鴻王置於何地?”白雲字字如冰如刀,狠狠刮向興王。直至此刻興王方才恍然大悟,眼前這個出身觀月樓的女人不是想給他娶一門親,而是要借娶親來挑撥他與鴻王的關係。“你……”他要說什麼,卻忽然找不到說辭,事情是他做下的,他的確占了那個侍女的清白。他隻有兩個選擇:一、娶了小如,讓天下人恥笑他堂堂皇家子孫,興王,娶了一個鴻王府的侍女;二、不娶,因而生隙於鴻王。

    他的好好想想,絕對不能讓這個妓女如了意。他轉身離開槿園,一路走一路思量,然而他卻發現他陷入了兩難之中。而他的身後,破損的門裏,白雲摸著自己的左臉,以輕雲一般飄渺的聲音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不愛你。”她的左臉曾被興王狠狠打了一巴掌,留下過四道指印,隱隱藏藏遮掩了六七日才好。

    小如聽了白雲的話,抱著白雲的袖子,放聲大哭起來。

    這日飛鴻來槿園之前,已經聽興王講過他與小如的過節,當然是完全有利於他自己的美化版,把小如說成了一個不知廉恥不顧貞潔意圖勾引男人的壞女孩。他想著要把小如趕出鴻王府,還要批評一下濫好人的白雲。然而,當他踏入槿園時,竟看到兩扇破損的門,門前站著他派給槿園的六名侍衛和除小如之外的三名侍女。而屋裏,白雲正抱著小如,坐在床邊,而床邊的炭火盆已然熄滅。

    他走進去,看見滿臉淚痕的小如正靠在白雲懷裏,已經睡著了,而白雲則是以一雙哀痛的眼睛盯著虛無某處,癡癡然,呆呆然。他叫她,“白雲。”她像沒有聽見。再叫,還是沒有聽見。

    索性伸手推開白雲懷裏的小如,小如驚醒,想不及開口解釋,猝然跪在地上,等待主子發落。飛鴻不理她,將白雲抱進自己懷中,觸手的冰涼,讓飛鴻狠狠心疼了一下,他怒極,吼道:“這是怎麼回事?”重重的聲音,讓門外的九個人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跪下。

    飛鴻看到下人的反應,氣不打一處來,“都跪著做什麼,去找君先生。”如逢大赦,九個人一起要離開,卻是飛鴻又語氣極為不善地開口,“都走了做什麼,留下幾個,給我說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見飛鴻動了真怒,幾個下人都噤若寒蟬,抖抖索索地回答飛鴻的問話。竟是興王闖入了槿園,踢壞了門,還說了許多侮辱白雲的話。白雲生了氣,不讓人近身,又不讓人去給飛鴻報信,隻抱著小如發呆。

    下人點著火盆,君先生診過脈,給白雲喂了藥,諸事收拾妥當後,飛鴻遣走了所有人,一心一意的守著白雲。吃了藥,出了汗,白雲似乎清醒了一些。飛鴻便問:“你這又是何苦,跟自己過不去,生病了還不是自己辛苦?”本來是安慰的話,白雲卻扭了頭,不理他。飛鴻有些不耐,將白雲的臉扳回來,“興王是氣小如使計,才口不擇言說了不好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白雲伸手要推開飛鴻的手,卻是全身無力,推而不動,她氣結,雙頰通紅,憤憤然開口,語速飛快,“公子還來做什麼,讓我凍死好了。興王哪裏說錯了,我本與小如一樣,不,我比小如還不如,小如好歹家世清白,而我,不過是觀月樓的舞女,人盡可夫,卑賤下賤,他說小如沒有資格嫁給他,而我又何嚐有資格留在公子身邊?公子的夫人哪一個不是身家顯赫,貌美多才,還留我在府裏做什麼?讓我跟小如離開這裏,自生自滅去,也省得被興王那樣高身份高姿態的人整日尋釁羞辱,好歹能保下一扇遮風的門……”越說越不像話了,飛鴻俯身吻上白雲的唇,堵住了她不停的抱怨。看來這回興王說得話是太重了,將平日那個似乎永遠淡然的白雲逼出了血性,還要感謝一下興王呢。

    被抱在懷裏,白雲一夜好眠。清晨醒來,看著眼前人溫柔的睡容,心裏竟湧起了海潮一樣的溫柔,能被飛鴻這樣的愛著,應該是幸福的吧,當然,是真的被愛著才會幸福,而自己,是永遠無法被真正愛上的吧,要不然,睡在自己身邊的飛鴻,怎麼會將帶著戒指的手衝著自己,那戒指裏的機關可以彈出數根短小卻帶有劇毒的鋼針。飛鴻不了解白雲,或者說飛鴻從來不了解一個妓女,要知道觀月樓裏形形色色的客人,總會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特別的事情,比如某一個江湖人就曾說過東曙一位極有權勢的人訂做了一枚戒指,他甚至將戒指的模樣畫在了紙上,而這枚戒指,一直戴在飛鴻左手的無名指上,此刻,戒指正對著躺在飛鴻懷裏的白雲。

    “醒了嗎?”飛鴻慵懶的嗓音,很性感,很迷人。

    “剛醒。”白雲也懶懶的。

    “身體舒服一點沒?”

    “已經沒事了。”白雲往飛鴻懷裏鑽了鑽,“公子的懷抱好溫暖——”

    “這個懷抱屬於你。”真是好聽的情話。

    “公子,白雲有事求公子成全。”

    “什麼事?”猜想又是小如跟興王的事,飛鴻有些不悅,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聽白雲說話。白雲卻從飛鴻懷裏爬出來,在床上跪起來,“公子,白雲蒙公子寵幸,三生有幸。隻是白雲命薄,遇到公子時已經在觀月樓待了九年,身子早已髒了。興王一言點醒夢中人,白雲這樣的身份待在公子身邊,有累公子清名,請公子將白雲送走吧。”頭抵在床褥上,十足十的跪禮。

    昨夜是氣話,那今早這不疾不徐的說辭,便不再是鬧脾氣這麼簡單了。“白雲,”飛鴻壓低聲音,“你這麼在意身份嗎?”

    “公子,我在乎的是什麼難道公子不知道?白雲所忌,是公子的……”

    “嗵!”飛鴻的拳頭本是極緩慢地落在床上,卻不知怎的發出一聲巨響,嚇得白雲渾身一抖,“白雲,別仗著我寵你便口不擇言。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的清名,實際上,是想離開鴻王府,離開我吧。想與敬花宮大司徒一起離開,放了那隻精靈鳥,你的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老老實實待在府裏,不要再動這樣的心思。你想要孩兒,我給你機會,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不,你錯了,我現在還不急著離開,我的目的,是,興王——白雲心底的聲音,飛鴻是聽不到的。

    “公子,我想要什麼你都可以給嗎?”白雲抬起頭,眼睛裏水色彌漫。

    “當然,我說話算話。”

    “我要興王的人頭。”白雲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

    “什麼?”飛鴻一驚,盯著白雲,似乎要用眼神穿透她一般。

    “興王一向自傲,怎會甘心誠服於公子手下?此番與小如不清不白,正是他在試探公子的底線。小如是我的貼身丫頭,眾人皆知我是公子最寵的人,他占了小如清白之身,還大肆闖入槿園,踢壞了門,並將我羞辱一番。他雖曾是王爺,但既已投入公子門下,那便是公子門生客卿,理應對公子的女眷有最起碼的尊重。白雲是公子寵妾,白雲受辱,便是公子不受尊崇。興王用心之毒,蛇蠍比之。”

    “我早知興王不是甘於人下之人,不過他手裏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能為君所用則用,若不能,須早日除之。如給它機會坐大,恐怕日後將成為公子的一大阻礙。”白雲略一思付,又道,“興王死,並不代表興王的‘東西’不能為公子所用。白雲為公子推薦一人,若藍山將軍出馬,定能將興王的‘東西’全部收攏,以為公子助力。”

    飛鴻陷入了沉思。

    興王自負,處事驕橫,人不能容。飛鴻幼時便有“東曙第一公子”的雅稱,多年來為人所尊崇,能容興王於鴻王府內囂張,也是為著興王手裏的“東西”。隻要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興王無疑便是棄卒,但這些還不夠,飛鴻極有可能認為興王還有其他作用而留下他。隻有讓飛鴻感覺到興王對他具有威脅,他才會下決心置興王於死地,而對飛鴻寵妾無禮,足夠說明興王的不臣之心。藍山手段高明,三個月,最多三個月,便能將興王的一切都收為己用。

    隻要再等三個月。

    然而事情卻快的出乎白雲的預料,短短十日之後,元宵節那日晌午,興王被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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