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42 更新時間：09-06-27 05:26
淩霄坐在梳妝鏡前，由著眾多嬤嬤丫鬟為她收拾頭發衣裳。銅鏡中的她一身漢服，頭發卻是半披散，並不是皇宮中的樣式。這是她堅持的。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和漢宮中的貴婦公主一個模樣，她是回紇的公主。銅鏡中的自己有些許陌生，長眉入鬢，眼波流轉，朱唇盈盈。因為這多日的病症，她的臉越發尖了，卻也使她看起來更成熟一些。
蜜雪在旁邊無處下手，無聊得東看看西瞧瞧。等到淩霄收拾停當，她和其他丫鬟嬤嬤一樣，由心底發出一聲讚歎！她的公主果然是最最美麗的！
淩霄還是不習慣漢服的長袍寬袖，走起路來並不踏實。又在屋中練了一練。等到所有儀仗都齊全了，她已經能夠款款而穩重的前行了。
她有些緊張。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進聖朝的皇宮。她會見到當今的聖朝皇帝昭武帝和他的德英皇後，還有她的親外婆貞敬皇太後…聖朝最出色的朝臣…她手心有點微微的出汗，她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因為母後嗎？她要見的這些人，她全部聽母後描述過，或者躲在雲亭偷偷聽母後和鈺姑姑談論過。仿佛不是淩霄自己要去見這些人，而是代著聖朝的寧國長公主，回紇尊貴的可敦，重回聖朝一般。
到交泰殿的時候，雖然早有估計，但是眼前盛大繁華的景象仍然讓她炫目。中秋的宮燈燃在各個角落，在夜色中仿佛一片星河。宮女太監在宮中奔波忙碌，卻亂而有序。車水馬龍是宮門外的景象，那麼宮殿中，則是金碧輝煌喜氣洋洋。一切在淩霄眼中都這麼稀奇，雖然並不喜歡。她在交泰殿門口，看天上懸的那一輪圓月，放出迷人心魄的光華。
內宴開始了。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出現必然會引起眾人的關注，隻是低垂美目，不卑不亢。昭武帝和德英皇後坐在大殿之中，不知道在交談著什麼。昭武帝還是昭王的時候，出生入死君功累累。雖然才四十，卻已經有些老態。不過他的麵目仍然算得上英挺，加之華服錦繡，更顯得氣宇軒昂。他身邊的皇後嶽氏，眉眼秀致可親，一看便是個端麗的大家閨秀。皇帝左右手下來，是皇帝的大女兒，定國公主宣謠，她容貌並不似皇後，可見並非嫡女。她生著一雙丹鳳眼，鵝蛋臉形，眉宇間卻有一股大度的英氣，和她妹妹安國公主宣諳的嬌小柔弱截然不同。
淩霄的目光，在定國公主身側剛剛落座的男子身上停駐。那男子臉上一抹淡定安詳的笑，這個笑，她仿佛十分熟悉。他長得很好看，好看到淩霄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這樣的好看，是讓人覺得他無時無刻不好著，仿佛有股溫暖的光包裹著他，讓人覺得十分舒服。他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抬頭，卻和淩霄的目光交接。他並不躲閃，隻是帶著歉意向她略略點了個頭，目光卻也停在淩霄臉上。淩霄知道了，他是定國公主駙馬，當今太後的親侄子，聖朝最顯赫的外戚氏族宣家的長子嫡孫——容湛。
她目光移向安國公主駙馬，顯然是個武人——便是執掌紫金衛，兼南方三省行軍都督公孫仲。他位高權重，麵色卻極其陰沉。他和安國公主並沒有什麼話說，宣諳自顧自的吃著眼前的零食，公孫仲則安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再下來……沒了。
昭武帝子嗣稀薄，至今隻有兩個女兒，且都是他未登基時候得的。他坐了皇位十五、六年，後宮佳麗三千卻至今一個新子女都沒有添。
後麵依次下來的，便是血緣最近，權利最大的宗親諸王。她看到了彭州王宣藹，長沙王宣蘭，還有，西寧世子宣䜣。
宣䜣也在看她，他換上盛大的宮裝，襯托得英俊無比。他看淩霄的表情充滿了驚豔，更多的是玩味。淩霄覺得這是赤裸裸的冒犯，轉開了眼光。
時辰到了，便有太監總管宣布宴會開始。原本喧囂熱鬧的宴會瞬時安靜。
昭武帝的聲音平穩：“今日乃是中秋佳節，朕特地在交泰殿設下內外宮宴。一則聯絡我皇家血脈親情，二則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頓了頓，目光掃視全場，終於在淩霄身上停了下來。“今日，有一位貴客遠道而來。她便是瀚海府都督，回紇可汗度颯丹的嫡女，我聖朝寧國長公主的獨女，淩霄公主！”話音剛落，眾人的眼光也隨之落在淩霄身上。
淩霄緩緩起身，移步金鑾。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滿朝文武眼中，那裏麵有好奇，有懷疑，有蔑視，也有驚豔。隻見淩霄在皇座麵前跪下，對皇帝和皇後行大禮。“淩霄給皇上皇後請安，願天佑吾主，萬事和泰。”
昭武帝笑道：“好一個萬事和泰！朕，也祝瀚海府萬事和泰！傳旨，封淩霄公主為和泰公主！”
淩霄一直沒有封號，一則她年紀小，二則回紇都是直接以名字為封號，故而都稱她淩霄公主。如今聖朝皇帝禦口親封，淩霄也終於有了自己最尊貴的封號。她拜謝，不僅照顧了皇帝的威儀，卻也不顯得過分謙卑。她抬起螓首，緩緩回到座位。她的容姿美麗不可方物，而又從容自定，一點都不像十三歲的少女。半披散的長發風中微微飄散，別有一股異域風情。
也許這場盛宴過後，在場所有人記得最清楚的就是——聖朝第一美人寧國長公主的獨女，也會是下一代的第一美人！
淩霄落座，卻聽傳太後鳳駕蒞臨。除了皇帝，滿殿皇族全部下跪接駕。淩霄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並不敢抬頭。“眾卿平身。”太後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六十來歲的老太太，有力而威嚴。
淩霄緩緩抬頭，皇帝身邊的太後，竟和母後有七分相似！相信太後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她雖依然衰老，精神氣卻十足，體態也並不臃腫。她也注視著淩霄，眼睛中含著笑意。微微向她點頭。淩霄終於感觸到一似和聖朝的聯係了。從太後的目光中，她的忐忑和拘謹，全部消散。她是她母後的母親，她的外祖母，聖朝地位無比尊貴的皇太後……她也不再是一個陌生人，因為那個目光，暖暖的，和母後的好相似。
宴會正式開始了，魚貫而入的是佳肴和美酒。
接著，便是宴會中最重要最有氣氛的歌舞。
聖朝的歌舞和回紇的果然不同，更細膩，更婉轉。跳舞的女子身段都極其婀娜。
然而真正吸引淩霄的是音樂。笛子的前因低回空靈，然後進入一片廣闊的天地。琵琶錯雜彈，讓人想起了秦時明月漢時關……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首曲子能讓她有這麼多心思。她的眼中什麼都沒有，隻有一輪月亮，兩兩相望望。古人與來者都不在她的眼中，今夕何夕兮……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河西府聽到的滄海遊，也有同樣的感受。她看向宣䜣，宣䜣果然眼神含笑，向她她點頭。
果然是豐庭侯做的。豐庭侯究竟是什麼人？……他的才情，也許隻是音樂，就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的地步！
樂曲緩緩低回，卻響起了她最熟悉的回紇旋律！三弦琴和銅鼓在新的演繹下，更加溫柔動情和繾綣綣。
隻有真正了解回紇樂器，了解回紇音樂的人，才能把回紇的風情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她的思緒緒，卻飄向了草原上的那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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