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25 更新時間：09-06-23 17:14
01
A加上B，推出C，代入一個結果，得到——“我喜歡他。”
02
紅色的絲繩上係著兩顆純黑色的石頭，卻泛起墨綠色的光芒。石頭敲打著木質的桌麵，清脆可聞。竹涯收回手臂，任由男生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
“我叫袁博，你的新同桌。”男生側過臉，微笑。
“竹涯，”女生打量著這個比自己高出至少二十厘米的人，回答，“我是竹涯。”
身著寬鬆的白色校服襯衫的男生，在迎著太陽的方向，歪著頭，露出頑皮的表情。“那麼，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麵——沒有人知道，將來會是怎樣……
03
竹涯比班裏的所有人都小了足足兩歲。作為高三的畢業生，她隻有16歲。也正因為年齡的差距，她幾乎永遠是沉默的，不會對任何事情發表自己的觀點——仿佛從來不屬於這裏。
然而，更令人費解的是，她包攬了無論市裏還是省裏所有比賽的一等獎。這真的是一個16歲的高中生可以做到的嗎？每個人都在懷疑，卻在事實麵前不得不承認。但對於這個女生，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敬而遠之。
所以，當女生一整個上午都不在學校時，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竹涯呢？她沒來怎麼老師都不生氣？”當然，作為轉學生的袁博不了解這一點。
“她到不到學校一點關係也沒有，反正永遠是全校第一。對好學生，老師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被問到的後座女生很高興地為帥氣的新生解答，語氣中帶著不屑和羨慕。如此優秀的成績被人妒忌也不足為怪了吧。
“再說，她上課時還不是一直在寫小說。不聽課，到學校來也是浪費時間。”隨後，女生補充到。
袁博皺了皺眉頭，又舒展開：“可是，你們對她不聞不問真的好嗎？”
“沒關係。”後麵的女生安慰道，“你習慣就好了。竹涯她應該就在樓頂天台。她跟老師說，那裏陽光比較好，比較適合學習。然後，老師就同意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請假去那裏念書。”
“可是，現在在下雨，又不會有陽光。”男生的目光投向窗外，盛夏的雨點正猛烈的敲擊著玻璃，讓人覺得隨時有可能打破玻璃衝進教室。
女生抬頭，看了看如注的暴雨，似乎沒有放在心上。“那她可能在學校某個角落吧。”女生無辜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清楚，“袁博你不需要太關心竹涯，她確實不太招人喜歡，讓你和她同桌可能比較委屈。不過竹涯除了不愛說話，不愛上課，其餘的性格還是不錯了。
“大家都是同學嘛，”袁博露出標誌性的笑容，“互相關心是應該的。”
後座的女生顯然被這表情迷住了：“袁博還真是善良的人呢，對所有人都那麼好。”
男生的臉頰出現兩團紅暈。“這隻是我該做的事情，不值得誇獎的。”他轉過頭，眼裏透出迷茫和失措。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她，可是竹涯啊……
04
推開樓頂天台的鐵門，他看到了佇立在雨中的，那個孤獨的身影。雨水已經浸濕了薄薄的校服，使寬大的白色襯衫貼在身上，不時有水珠順著長發滑落，同雨滴一起，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麵。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袁博用調笑的語氣說。他撐起傘，站在女生身後。“你，沒事吧？”雖然明明知道肯定有事，還是忍不住這樣問，希望的到預料之外的答案。
他卻看見女生的肩輕微地起伏。袁博將手搭在她的肩上。
“離開。”女生隻是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如果真的忍不住，就哭出來吧，別總是一個人承受。”袁博柔聲道。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樣命令別人！”竹涯轉身，用力推開男生的手，“什麼都不了解就不要亂說話，不是所有事都如你想象般的簡單！”
“所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男生問道。
聽到這句話，女生像突然被抽掉靈魂一樣，失神地慢慢坐到地上。“不公平，”她搖著頭，呢喃，“所有人都不喜歡竹涯，所有人都要離開竹涯。南哥哥是這樣，爸爸媽媽也是這樣。都是我不乖，他們才會離開的。都是竹涯的錯，竹涯以後一定改正，為什麼他們就不會再回來了……”女生低下頭，滿臉已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
“伯父伯母怎麼了？”袁博蹲下身子，依舊俯視著女生。
“他們早就死了，在我麵前。他們把我推出火場，自己卻被活活燒死了。我甚至還記得那雙焦黑的手，以及屋裏傳出的呻吟聲。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可你知道，這對於一個擁有瞬間記憶能力的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嗎？”這時，竹涯已泣不成聲。
“意味著，你永遠無法忘記他們的逝去。”男生撫摸著竹涯純黑色的長發，道，“這終究是無法改變的了，你隻能夠麵對。竹涯，你不會是一個人。”
女生抬頭：“還有誰可以在我身邊嗎？”
袁博覺得，此刻的竹涯仿佛是一個失去了所有依靠，努力想要尋找到一點點希望的孩子。
“丫頭，還有我呢。”袁博將哭泣的女生攬入懷中。
至少，我不會離開……
05
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學校的生活依舊讓人厭倦，依舊隻是不斷的重複。這對於竹涯，或者說是一個擁有瞬間記憶的人，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不過，細心的人還是發現了那天之後，細微的變化。
“竹涯居然那麼久都沒有請過假，很不正常哎。”
“對啊，她昨天居然對著我笑！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咧。竹涯以前是絕對不會露出任何表情的！”
“會不會是和袁博在一起久了，被他影響的？上次袁博問了我好多關於竹涯的事呢。”
“他們兩個不會有什麼了吧？”
“怎麼可能！袁博怎麼可能看上竹涯。他隻是對每個人都很好罷了。”
“可能吧。”
……
竹涯走過兩個女生身後時，聽到這樣的對話。她在心裏很不屑地把男生罵了成千上百次。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和那種人扯上關係，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嘛。還是應該感歎自己運氣不太好？她忍不住搖頭。
“丫頭怎麼了？搖頭歎氣的，是不是被人欺負了？”袁博伸手，將女生的長發揉亂。
竹涯麵無表情地撥開那隻修長而白皙的手，瞥了男生一眼。“都是你，現在我們倆的事在學校裏傳得亂七八糟，”女生抱怨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天像幽靈一樣晃來晃去，很心煩的。”
“既然沒什麼是，讓他們說去好了，清者自清嘛。”男生似乎並不在乎這一點。
真是敗給他了。竹涯不管男生，徑直走進教室。
教室裏的喧鬧聲頓時停止了。竹涯顯得有些無奈。“怎麼辦，弄成這樣。”女生小聲嘀咕著質問身後一臉無辜的男生。這樣下去早晚會瘋掉的。
袁博聳了聳肩，翻出抽屜裏，看起來至少有七八十封的情書，順手扔在女生桌上。“不怎麼辦。”男生指了指那粉紅色的一片，“這些東西你幫我處理了。我要認真學習，沒時間管。反正你也不需要聽課，回去看看書就行了，幫個忙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女生突然覺得自己完全是遇到災星了——他完全將自己當作仆人了！“你真的很自覺，知道嗎？自覺到了欠扁的程度。”竹涯咬牙切齒地看著男生。
麵前的人絲毫沒有顧及女生想要打人的衝動，露出最單純的微笑：“謝謝竹涯了!”
竹涯暗暗地握緊拳頭，卻不好在全班麵前和他出手。
袁博的霸道，還真是同他很像呢——都隻會欺負人！
06
我花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去忘記你，才發現，這對於我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
無論是你的味道，你的語調，你的動作還是你的麵容，都仿佛深深地鐫刻在心中，伴隨著深入骨髓的痛，泛開鬼魅般的漣漪，一圈一圈，蕩漾在每一個角落……
我的記憶，便是從你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你走到我麵前，伸手揉亂我的頭發，說：“丫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那是多麼奇妙的感覺，腦海中的一片空白，突然出現了你的臉，溫暖而美好。我甚至不再懷疑，在遇見你之前，我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
那一年的時光，仿佛可以彌補一切，揮霍出最純真的顏色。
你總是在他欺負我的時候微笑，說“阿北，別開玩笑了。”；你總是在我被處罰不許吃飯的時候，和他偷來家裏的食物；你總是在陰雨的天氣，帶著我和他去墨藍色的海邊……你的寵溺，卻懷有一絲歉疚——我也是至盡才發現這一點。然而，一切已晚。
多麼晴朗的天氣。雲依舊那麼美好，藍混雜著白色，仿佛觸手就是天國。
你曾經說過，晴天是不適合離別的。你和他，卻在那一天，同時離我而去——不告而別。
許下的諾言，竟如此輕易地破碎。我發瘋一樣跑遍整座城市，還是失去了世界。
因為你，我才擁有過這個世界……
07
竹涯被狠狠地推向牆壁。她的手背在身後，支撐著全部重心。
“離袁博遠一些，誰允許你天天黏在他身邊的。”染著誇張的酒紅色長發的女生，同時也是推倒竹涯的罪魁禍首，氣焰囂張地雙手叉腰，大聲喝問。
“你叫什麼。”竹涯並沒有在意女生的“責問”，而是異常鎮定地反問。
酒紅色長發的女生一愣。至今還沒有人在自己的審問下敢於插嘴的，這一次居然是名正言順，有些反客為主的味道。她忍不住回答：“我叫李音，學校裏所有女生的頭。”
“頭？”竹涯的語氣很奇怪。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有這個稱呼？還真是俗呢。
此時，李音終於再次意識到自己找女生的目的。“你別岔遠了，我是在警告你，遠離袁博。”她恢複了當初的目空一切的氣勢。
竹涯嘴角勾起笑容。“如果我不答應你呢？”她帶著玩笑的口氣。這一點，和袁博竟有一點點相象。不過，閃過的念頭立即被女生否定——我才不要像那個家夥哩。
李音露出差異的表情。怪不得所有人都說不要隨便招惹竹涯，這女生確實與學校裏的其他人，不那麼相同。“那就不是我們欺負你呢，而是你自找的。”她招了招手，變戲法似的，身後出現至少十幾號人物。這種情況，她早就意識到，做好充足的準備了。不然怎麼敢自稱“學校裏所有女生的頭”呢。
“你們想要怎麼樣？”竹涯問道。
“隻要你配合就好。從此不許勾引我們家袁博，並且把我們寫的情書交給他。”李音終於有些滿意，顯然以為是自己的威懾起到作用。
“你以為在拍偶像劇還是寫言情小說。”竹涯的玩笑開完了，忍了很久的話總算脫口而出，“玩夠了我要回去念書。況且，分明是‘你們的袁博’黏著我，如果有什麼問題麻煩直接找他，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謝謝！”她試圖撥開女生的手回教室，結果當然是失敗。
李音的人甚至沒有經過她的提醒，直接握著拳頭就衝了上來。
“這是你自己找死了。”竹涯閉上眼睛前，聽到李音猙獰的聲音。她暗暗歎了口氣……
08
袁博顯然受到了驚嚇。他的目光掃過亂七八糟倒了一地的各式女生，最終看到了蜷縮在牆角的竹涯。
“看來我是白擔心了，還怕你被他們欺負呢。”男生微笑著走到她跟前。
“她們再怎麼樣，也沒有你欺負我厲害，阿北。”竹涯抬起頭，心滿意足地看到男生不可思議的表情。
袁博幹脆地坐在她身側的地上：“小涯終於發現這一點了，真的是不容易啊。不過，你到底怎麼看出來的，我覺得自己隱藏得還是不錯的。”
“但你忽略了我的瞬間記憶能力。”竹涯用手扶開男生右耳畔細碎的發絲，湊過去，在他的耳垂上狠狠地咬了了口，“你的右邊耳垂上有六芒星型的胎記，而阿南的在左邊。另外，除了你，還有誰會用‘NORTH’作為英文名呢？”
“這樣看來，破綻好多。”袁博苦笑著撫摸自己被咬痛的耳垂，“小涯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竹涯聳了聳肩：“我也是不久前的體育課，你打球時看到胎記的。”
“不愧是瞬間記憶啊。”男生由衷地感慨，“不過，有一件事，小涯你一定不知道。”
女生沒有管袁博故意吊人胃口而隻說了一半話。阿北是一個絕對沉不住性子的人，以他的個性，什麼東西都會忍不住說出來的，根本不需要追問。她隻是側著頭，盯住男生。
“好啦，我說。”袁博無法忍受，“其實你，我和阿南，都不是人類。”
“開玩笑的。拜托，一點都不好玩。”竹涯冷眼看著男生。
“不是玩笑。”男生的表情變得嚴肅，確實不像是開玩笑，“知道為什麼你傷心是，都會下大雨嗎？因為你是鮫人。而我和阿南，是羽人一族。這兩者，自古就是敵人。”
竹涯知道，阿北這樣的表情，說明了故事的真實。“那我和你們，為什麼會相遇？”
袁博做好了講一個非常長的故事的準備。“這其實隻是阿南和我的父親，羽人一族的族長的計謀。他試圖向人類學習，以和親為借口，推翻鮫人的統治——畢竟千百年來，兩個種族總是以平衡的狀態存在，對於權利的渴望是不可避免和抗拒的。
“而我和阿南就成了其中的犧牲品。一開始我們並不明白，父親隻是說，要我們去見一個鮫人女孩，她將是我們的妹妹。那個女孩，無疑就是小涯你了……”
09
阿北詫異地看著那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孩，正將右手撫在女孩的前額，閉著眼，低聲默念古老的咒語。“哥，你在做什麼！那是小涯啊！”他衝上去，卻不敢貿然出手。畢竟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阿南睜開眼，眸子竟是淡淡的紅色。“阿北，你知道嗎？我們被自己的父親背叛了，”向來溫和的哥哥語氣裏有著說不出的憂傷，“我們隻是他計謀中的棋子，小涯也被算在其中了。”
“什麼！”他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這完全是父親的計謀？究竟怎麼回事？”
“不久前父親來信，命我將小涯變成羽人。我才知道，她是鮫人族的公主，鮫人族將她獻出，是想通過她緩解兩族的關係。然而，父親隻是想利用她作為籌碼，命令鮫人臣服於羽人族之下。”阿南肯定道。
“那必然會引起叛亂的！父親究竟在想什麼！”阿北覺得從未如此痛苦過。
“我想，父親的最終目的，就是讓鮫人叛亂，以發動戰爭。”阿南說出自己的猜想，“但我們決不能讓他得逞。千百年來，正是因為兩個種族的平衡，才使世界不至於陷入戰亂。要打破這個平衡是萬萬不可的。”
阿北第一次看到哥哥如此決絕的表情，讓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那我們該怎麼辦？”
男孩一直撫在女孩前額的手終於放了下來：“我剛剛消去了小涯所有關於我們的記憶。或許忘記才是她最好的結果。鮫人們隻會認為她嫁到羽人的世界。我們或許可以為她在人類中尋找一個家庭，讓她在那個社會裏成長。”
“那我們，是不是必須離開？”雖然長久以來一直欺負女孩，但心中還是不免將他當作妹妹。
“一年吧。待到一年之後，我將她在人類社會所需要的一切身份處理好，我們就必須離開了。”阿南微微歎氣。這，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想要的結果。他將項上的紅色絲繩取下，係在女孩頸中。絲繩的下端，兩顆純黑色的石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願龍神給予你好運。”擁有完全相同麵貌的兩個男孩，同時向鮫人族的最高神祗，為女孩祈禱……
10
“後來，你和阿南就離開了。”此時，竹涯已淚流滿麵，“你們去了哪裏？”
“哪裏？”袁博的眼神變得迷茫，“被父親背叛的我們，還可以去哪裏？隻不過是在全世界流浪而已。父親他居然派人一路追殺我們，真可笑。”他輕輕冷笑。
女生突然有很不祥的預感：“那阿南怎麼樣了。“
袁博微微一顫：“兩個月前，我們在巴黎的郊外遇到埋伏，阿南為了救我，被一劍刺死了。呼吸停止前，他讓我回來找你——他說，你需要一個人陪伴。”男生盡量用輕描淡寫語氣講這個故事。
“你和阿南，一直都像我的親生哥哥一樣，可為什麼總要離開……”竹涯的聲音低了下去，甚至伴隨著哽咽，“阿北這一次一定又要離開，是不是？”
“不會了。”袁博將哭泣的女生攬入懷中，“我找到了一個永遠不讓他們發現的方法。丫頭，北哥哥不會再離開了。”
就讓我，在你身邊，陪你穿過黑暗，尋找光明……
11
“稟報族長，我們完全搜索不到二少爺的蹤跡。”說話人的身影被完全埋沒在黑暗中。
“他不會是斬斷了自己的羽線吧？這兩個笨蛋，還嫌給我添的麻煩不夠多。”被稱為族長的男子狠狠道。斬掉羽線的羽人，通常和普通人無異，可能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但，那個人自己也會脆弱得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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