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夜闌春寒

章節字數:2309  更新時間:09-06-24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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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拱領著一隊宮女,小心捧著珍肴盛饌穿梭般走進忘憂閣,薛拱吩咐宮女擺開飯桌,自己則在懷裏抱著個剛剛拆封的小酒壇,不時瞟一眼這壇寶貝陳釀,乜了眼角,然後露出不可察覺的笑容,似嘲諷,又似憧憬。

    皇帝鄭裕牽了白圭的手,看白圭沒有掙脫,知他心裏一片坦蕩,不由憂悶。或者在師父的心目中,我也總是個孩子,不會多想到什麼——多情總被無情苦,自己這煩惱何日得解呢,皇帝想著,緊攥了手中那隻冰冷的手。

    “師父,我讓他們胡亂準備了幾個菜,都是師父愛吃的。”皇帝領著白圭,穿過一重花門往前廳而來。

    “陛下,臣雖忝為帝師,但君臣之份尚在,陛下這稱呼,還是變一變的好。”

    “我不想變,師父就縱容裕兒這一次吧。”為什麼又想推開我,還是用這種無法彌補的距離,皇帝有些心灰,但由自己口中說出“裕兒”這兩字的時候,他明顯看到白圭臉上的表情變得溫暖了。

    “縱容,又是縱容……”白圭自失的輕笑,這“縱容”二字多年前就有人說過,可他究竟都縱了些什麼呢,是那人每一次不講道理的索求,還有沙場上讓自己殫精竭慮的日日夜夜,還有……還有留下殘生給這個自己教導過的孩子,“陛下,至少人前念些禮數,畢竟從明日起,臣要參加朝會。”

    “師父就是師父,就算父皇給了師父一個官做,我還是隻認師父。以後,我們之間隻有師徒之情,不要那君臣的分野。”鄭裕扯了白圭的衣袖搖了幾搖,就像當年那個撒嬌的孩子,“至於對著那起人,就隻好委屈師父了,裕兒先在這裏給師父賠個失禮之罪。”他像模像樣地一躬到地,唬得白圭疾退了兩步,撩起袍襟就要還禮。

    皇帝惡作劇般穩穩拖住眼前那人,收攏了雙臂,一雙眼睛始終注視著他的樣子,清俊而帶憂鬱的眉目,勻停而略顯蕭條的身形,真想能時時看著他,擁著他……父親這名字取的真正是好啊,環抱住白圭,自然有種優雅的威儀散播開來,最重要的,是美玉在懷的那種安心感覺——皇帝的心還在不爭氣地砰砰跳著。

    “師父,父皇旨意裏既然說了鳳閣要設在內禁中,那麼師父不必搬到宮外住,就還在這忘憂閣裏可好?這樣裕兒可以每天過來討教些問題,師父也不必宮裏宮外奔波了。”

    鳳閣,鄭珽的遺旨裏創造了這個部門,並給白圭封了一個官職,叫做“鳳閣令”,位同尚書,至於職責所在,倒真是與白圭的身份很符合,那就是幫助皇帝起草文書,為皇帝參謀決斷國家大事,並供皇帝隨時谘詢大小事務,以及此類。

    “陛下,鳳閣可設於內禁中,但臣的住所卻不該在宮中,陛下日後若有訊問,臣召之即來就是。”

    “陛下,膳已備好。”薛拱人已在麵前,就像給皇帝解圍般跳了出來。

    “先吃飯吧,裕兒陪師父小酌一杯。”打個馬虎眼,皇帝拉白圭在上位,按他坐下。白圭慌得立起來,又被皇帝好大的力道按在了椅子上,“今天就我們兩個人,不算在外人之前,師父不要推了。”

    白圭本來想說還有那麼多奴才在場,轉念一想,如果沒有奴才,而隻剩他們倆時才算做沒有外人,倒真是沒有這等時候過。一遲疑間,皇帝早已坐到了他的下首位,笑吟吟的端了酒杯,“裕兒,敬師父。”

    酒是好酒,有皇帝陪著把盞,更是不同凡品。但是白圭總有種錯覺,從一開始,他都在與鄭珽對飲,就好像以往鄭珽央他喝的慶功酒,這次也一樣。

    “今天殺得痛快,讓全軍將士放開了喝。”

    “得勝更須提防敵人偷營。”

    “那你替全營將士敬我如何,隻看瑞楨醉酒,本王就開心。”

    那人當真無賴得緊,行軍作戰的本事並不輸於自己,可每次都裝傻,其實是為了看他著急嗔惱的樣子。偏偏自己每次都當了真,換來那人一陣嗤笑不說,多數時候還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師父在出神,告訴裕兒在想什麼,好嗎?”

    “想到先帝。”

    鄭裕心裏說不出的鬱悶,再看白圭臉上那種不可捉摸的神色,就愈加覺得胸中有團東西要找個出口散出去,不然自己就會燃燒起來似的,“沒有人比師父更熟悉父皇了,師父倒來說說,我比父皇差在哪裏?”

    “這……”憑著敏感,白圭捕捉到了皇帝鄭裕語氣中的不善。

    “連實話也舍不得對我說麼?還是我根本不值得師父說一句心裏話呢!”

    “陛下,息怒。”

    “別叫陛下,我隻想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你和父皇可以——可以——”攥著拳頭,鄭裕胸中那團火燒得熾烈,無論白圭的理由是什麼,他都不準備原諒他,永遠不原諒。

    “請陛下屏退旁人。”白圭跪著,像幾天前鄭裕審他時那個燈火搖曳的夜晚,該來的終於來了。

    薛拱把所有伺候的宮人都帶了出去,還好心地掩上了門,出門時他順便帶走了懷裏的小酒壇,屋裏的兩個人不會再需要酒了,而剛剛的劑量嘛,也差不多夠成這合巹大禮了。清了清閹人特有的嗓子,他低聲吩咐幾個人要在門口小心侍奉不得善離職守,然後自去處理那壇夠人顛倒醉鄉的好酒了。

    “人走了。”

    此一刻真的隻剩了他們兩個,可裕兒的名字卻無論如何喚不出口了,“陛下——”

    “叫名字,師父!”

    這分明是命令,與方才喚這稱呼時的親昵簡直南轅北轍。白圭沉默了,說些什麼,又該從何說起。

    從遇到鄭珽開始,他白圭做的事情都燙著“離經叛道”的烙印,家訓不準入仕途,但是他跟著鄭珽出了山,上了沙場,攪進了無休止的紛爭;鄭珽有妻有兒,有追隨的將軍士兵幾十萬人,是個血性漢子,可他卻偏偏與鄭珽投契到相戀,早已做成斷袖之實;至今最最讓他介懷的,是自己親手助人滅了自己的國,做了不折不扣的叛臣,雖然當年自己拚了一死保下了皇族末裔那點血脈,可畢竟改弦更張了,就算是祖父這等隱居避世的人,怕是也不會原諒自己。可是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鄭珽的麵影再一次浮現眼前,迷蒙裏怎麼也辨不清,仿佛潺緩水波裏的倒影,伸手去拂,會碎,雙手掬來,又漸漸流逝……

    白圭不知自己此刻的情態脆弱已極,陷在往事裏,道不盡的苦楚襲著他單薄的身子,好像冷雨潑打的一樹白梅般搖搖欲墜。猛然間,一雙臂膀環緊了他,有力而溫暖,帶著不容置疑的陽剛。“遙峰?”白圭尚在恍惚,身子一輕,便已被人抱離了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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