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71 更新時間:09-06-24 22:37
“先帝的事,也是你們妄議的。”從禦座的屏後轉出一個氣度雍容的女人,乃是鄭裕生母,當朝太後。
太後趙氏,與趙錦一門,乃是起身富賈,鄭珽初時的一應軍資用度,都是趙家提供,其家業之大可想而知。不過時人門望之念頗重,又兼輕視商人,若不是跟著鄭珽一路走來,趙家決不致有今日之勢。
趙錦所任官職為護軍將軍,掌管內禁都城防衛,兼以約束選拔武官,其職不可謂不重,說是皇帝最親近的腹心一點也不為過。
而趙太後其人,年過四旬,多少權力爭執過目,雖是後宮女流,但若真端出震懾百官的氣勢,宇下諸臣也是輕忽不得的。
“先帝既然有顧命旨意,自然有先帝的道理。瓊宇啊,先帝禦前,你也是個識大體的。先帝私下裏做些什麼,總不好過問吧——還是說尚書大人連本宮與先帝的瑣事也要打聽呢。”
徐宸英哪裏應得了太後叫這個板,口裏稱了幾個是,肚裏卻開始了計較:太後怎麼會旗幟鮮明地站到白圭一邊去了呢,按理說,女人哪裏容得下自己夫君行那等事,饒是這樣,最後她還站出來回護白圭……宦海保身第一條,利害未分清,不要亂站隊,所以徐宸英悄沒聲息地插手立在了一邊。
文官首座都默許了,還有哪個不知好歹地再爭什麼真理大義。一時間,大殿靜極,所有人都在等皇帝一句話。
鄭裕拾起那彎難續青絲,絲絲縷縷清涼入手,纏綿指間有如柔腸萬轉。“即日起設鳳閣於內禁,一切權職分派全依先帝旨意而行,此議已定。”挽過白圭的手,拉他起身,打量他雖處大風浪卻依舊波瀾不驚的儀表氣度,當真讓人安心,又擔心。
朝會散時已近午時,太後當即便召了白圭坤陽殿(太後的宮)敘話,皇帝擔心地想一並跟去,傳令的宮女卻說太後隻見白大人一個。皇帝哪裏肯依,生怕太後做出什麼對白圭不利的事情來,倒是宮女機靈,趴在皇帝耳邊耳語了兩句,“不如陛下叫薛總管跟去,有什麼事情好回話。”
鄭裕吩咐薛拱一同去見太後,又背著白圭千叮萬囑了薛拱一車話,“要是察覺太後有心刁難,千萬脫身出來報個信兒,朕就在……就在忘憂閣等。”
度花穿柳地來到花園背後那座冷清樓閣,皇帝把所有人都拋在了門外,西鄉居然也不在這裏,這屋子的陳設本就素淨,這下愈發的連些人氣都沒有了。好在取暖的炭火著著,不致於太冷。用眼睛丈量著這屋子的大小,皇帝在盤算,幹脆這裏改名就叫“鳳閣”好了。
父皇可真會取名字,皇帝眯著眼睛想,是良禽擇木而棲的意思吧,不知怎的,他腦海裏卻無法映成什麼梧桐參天,鳳鳥翔集的圖景。眼前一重重的,卻俱是師父的樣子,雖不至於太過柔弱,但又有種秀致的君子之風,淡極而豔。
一味癡想,大袖不小心帶落了桌上的杯盞,一個小黃門探了探頭,想進來收拾,被鄭裕一擺手回了。他自己彎身拾那碎片,一片、兩片,第三片割傷了手指,他吃痛地一縮,那傷口又疼又癢,說不出的難過。又拿起一片稍大的碎塊,他在自己腕子上比了比,心裏不由一陣發冷,抽緊起來。
昨晚自己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師父的衣服是自己穿的,至於如何脫得一幹二淨,卻怎麼努力想也憶不起來了,記憶裏的景致很美,是白菊紅萸的人間秋色,他就不顧一切地沉溺其中了,直到一片紅色漫過,他才驚醒過來。
用力呼吸這屋子的餘馨,皇帝茫然長歎,“冷處才知幽情濃,如今,這又是何時令呢。”
“春盡日。”白圭抱著兩臂倚在門邊,仿佛注視他很久了。
“錯了,初春時候,春怎會盡。”鄭裕站起身,笑著迎了過去,“師父何時回來的,我竟沒留意。”
“裕兒,怎麼傷了手。”皇帝的右手流了不少血,不知傷口多大,再看地麵上碎了一地的豆色瓷片,白圭輕歎一聲,自向匣中取了傷藥和淨布,不發一言地為他處理傷口。那是禦醫昨天晚上餘下的,沒想到這麼快又派上了用場。
“師父……”坐在椅上,看白圭用濕布拭著自己傷口,皇帝不知如何開口,如暖風過窗的輕柔動作,說不出的舒服,又兼白圭立在麵前,月暈籠身一般,無酒卻已微醺了——怎忍心出言打破這夢境,一下子墮回現實呢。
“裕兒,明日起,西鄉會替薛拱侍侯你。這是太後的嚴令,至於為什麼……”白圭抬眼,皇帝這是什麼表情啊,根本沒聽進一個字。喚了兩聲陛下,鄭裕才回過神,“不是說了,不準再叫陛下。”
我叫了裕兒,你卻沒有入耳,白圭勾勾嘴角,表情竟有些稚氣,“太後免了薛拱宮內的一應職務,欽點了西鄉隨侍陛下,這件事,太後要我來轉達,不知裕兒是否願意。”
有些吃驚,又好像想到什麼,鄭裕終於認真起來了,“西鄉?那誰來伺候師父?”
“明日起我就搬到宮外住了,又怎能再使喚內官。”
“師父要走?到哪裏去?”
“自然是私宅,”白圭不由苦笑,怎麼會以為自己就應該住在後宮呢,“已經著人收拾了,是先帝賜的宅第,沒住過多久就是了。”為鄭裕包好了傷口,白圭點手叫進來小黃門,收拾殘破瓷片,“怎麼不問薛拱犯了什麼事呢。”
“母後是不是早就在盤算收拾那奴才了,不然也不會讓個小宮女變著法子召他。”皇帝終於恢複了清明理智,動腦子想事情了。
“裕兒猜的不錯,薛拱背後有人指使,昨晚那酒……給人動了手腳。”
“是薛拱?他好大的膽。”皇帝猛地省悟,原來是這麼回事,“酒裏有什麼?”
“左不過是那些動人愛欲的藥,幸好劑量不大。”白圭眉彎鎖著寒霜,君子雖然不應喜怒行於色,可他確實不高興被人算計至此,因為昨晚,他初時幻覺那是鄭珽。
“他自己認了?何人主使?”
“西鄉拿了殘酒找禦醫驗出來的,至於主使之人,薛拱沒來得及招供——太後當廷賜了他一個痛快,”握了鄭裕的手,白圭有些懊惱,“太後這麼做,是不想讓他招。至於西鄉……他是太後的人。”
皇帝萬沒想到這後宮會藏著這麼多玄機,雙手握了白圭冰涼的手,相顧茫茫,一切盡在無語之中。這漩渦有多深,怕是隻有一步步走來才能知道了。
“裕兒,師父錯了,不該消沉至此。是太後一語點醒了我,‘追隨先帝之人多起身草莽,亂世時或可委用,治世卻用不得,觀現在廟堂簪纓,哪個堪執宰柄,繼先帝誌向?白圭啊,你忍見先帝人亡政息麼。’太後這麼說,真讓滿朝須眉汗顏。”
“師父!”皇帝真是打從心裏樂開了花,這人居然下了如此大的決心,母後也難得豁達至此,天地瞬間由一片灰暗變了斑斕,把白圭狠狠地抱進了懷裏,是真的,這是真的,師父還在,他說的每句話也都在。
他終於也得了白圭的傾心輔佐,就像父皇一樣,“太好了……”
趙鈿:45歲,太後,鄭裕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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