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53 更新時間:09-06-24 22:40
師父竟還有親戚在身邊,這讓皇帝一萬個沒想到,既然是侄女,師父就該還有個兄弟,並且是親密到足以以後代相托的那種關係,那麼這女孩的父親,是誰?
留心打量這小姑娘的眉眼,皇帝隻能得出兩個字,熟悉,難不成真是因為看慣了師父的緣故。
“愚兄遠走他鄉,彼時紈兒年幼,不便帶在身邊,又念白圭無後,才將紈兒留在白圭身邊。人前隻說是白圭親生。”
皇帝滿麵吃驚看著這一大一小一對玉人,想象這女孩子要叫白圭父親……真正不可思議。究竟什麼樣的親人,能讓白圭甘心接受這樣的托付呢,他不是揮劍斷發斷了與韓氏一門的關係嗎,韓氏一門……最應該斷的——像是被鈍器擊中一般,皇帝胸口重重地收緊了,他猜到了,他記起來了,他應該見過流紈的一家,雖然那時的記憶尚不夠整齊,但白圭為了救他們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又怎能輕易從記憶裏抹去。
他那時看著,還恨著,恨那不爭氣的亡國之君。身為家國之主,回護不了國家也還罷了,畢竟大勢既去,積重難返,可連區區幾個弱女子也無力維護,要師父這個文人來拚死相救——當時那個釵橫髻歪、啼痕闌幹的女子想必就是流紈的生身之母,後來連她的去向卻也不知了,“韓凜這無恥的亡國之君!”
“裕兒?!”看他一臉悵惘,白圭知道自己的擔心成了現實,歎了口氣,拉著流紈雙雙跪在了鄭裕麵前。
“她……是籍上錄的遼東郡主吧。奏上來的原是個死字啊,誰從中做了手腳?”看流紈稚氣未脫的一張粉麵轉了蒼白,整個人不由自主往白圭的身邊縮去,鄭裕有些後悔說話過急了,可是他受不了白圭有事情瞞他。從前的他是個孩子,白圭不會對他講多餘的話,現在的他是天子,總被他有意無意地敬而遠之,自始至終,他們沒有交集,不能像他父親那樣,以一種那樣和諧地姿態與白圭並立,他甚至連白圭看流紈那種柔和的眼神也見不到。
“江山雖然斷送在韓凜手中,可他子嗣尚幼,又有何辜,要跟他遠流邊地。藏了紈兒在身邊,是白圭一點私心,願憑陛下處置。”白圭展臂將流紈削薄的肩頭攏在懷裏,“還求陛下給紈兒一個百姓之身,讓她遠離這權力漩渦,能夠平淡度日。”
“師父——”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其實是羨慕這小丫頭了吧,皇帝扯起一抹無奈的苦笑,“我怎麼會為這件事降罪,”半蹲於流紈身前,小心牽過她的手,安撫那戰戰兢兢的小姑娘,皇帝覺得這樣倒也不錯,這孩子的眉眼神韻真的很像白圭,至少,他今後有了一個能安然注視的對象了,“讀書了麼?”
不可置信地點了點頭,流紈以詢問的目光望向白圭,後者溫和一笑,鼓勵似的向她點點頭,語聲輕柔,“回稟陛下,都讀了什麼書。”
流紈從白圭懷裏掙出來,順手還把白圭攙了起來,在她看來,皇帝似乎不那麼可怕了,於是站定,正正經經的回話,“幼學時跟著幾位哥哥聽過宮裏的講課,但是那堆經典沒意思得緊,僅落了個識文認字而已,後來……後來住進了……”,扁扁嘴唇,那個稱呼就這樣用力地說了出口,“父親的書房裏好多好看的書,有時父親會挑幾本我勉強讀得通的讓我來看,我喜歡讀莊子,還有很多不錯的集子……”
聽她滔滔不絕,皇帝不由會心微笑,當年的自己大約也是這個樣子的,總是不耐煩聽那些陳詞濫調,隻對見情見性的詩詞文章著迷,不過,那時白圭都不給自己講論這些。半眯起眼睛遐想白圭執卷說詩,鄭裕自己都不由得吃驚,該是多麼美妙的圖景啊。除了他父親鄭珽,大約這個小女孩子是鄭裕有生之年第二羨慕的人了。
“師父,讓裕兒認了紈兒做妹妹吧。”
“這……使不得。紈兒身份一旦被人知道,這件事會被不明其間曲折之人誤會的。”
“此地隻有三人,裕兒不會說出去的。且萬一紈兒身份泄露,裕兒有理由保她。”
“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不能讓你來擔這個名。”
“這事定了,師父就當我有意懷柔好了。”鄭裕牽起流紈的手,望向她如水的清眸,嘴角不由浮起笑紋,“叫我兄長好嗎?”
流紈居然沒有再問白圭的意思,她已經看明白了,無論這麵前哪個男人下了決定,都是最終的結論了,何況這最後的決定權隻在皇帝身上,這個看起來英氣逼人的青年,並不是好說話的類型,能要他妥協的人,其實並不多。流紈態度極認真地點著頭,應了聲,不知怎地,她感覺那一會兒皇帝表現得有些局促。
“灶火都熄了,來教哥哥生火吧,嗯?”皇帝指了指遠處的灶台,流紈剛剛費力點燃的柴草全都變了灰燼,最後一絲絲紅焰也即將隱沒。
“啊!要重新打火了。”流紈很懊惱,她可是敲了半天才引燃了火絨的。
鄭裕向她粲然一笑,將一條輕薄的鬆木拿在手裏,挽起袖子,蹲在灶前,將半條手臂伸進灶膛,撥弄那堆餘燼,終於得了火。喜得流紈在一邊拍手,又忙不迭地遞上柴禾,生起火來。
“如何?”鄭裕把手臂收回來,幫助流紈一起添柴,“火都藏在灰燼下了,但是這種事你這女孩家不要做,燙到手可就不好了。”
“嗯。”流紈重重地點頭,這稚氣的動作與她的年紀極相稱,看得鄭裕心中一暖,要是在尋常人家,這個是不是就叫天倫了呢。
“明日就擬旨給宗府。”
聽到鄭裕興衝衝地出口這句話,白圭心上一震,一忽的失神,剛剛拿起的刀竟割偏到了手指上,不過他連疼卻也顧不上了,“不可,這樣做反會害了紈兒。宗室向來容不得異姓之人,何況是前朝遺嗣。”
“可是,這名分不成了一句空話了。”捉過白圭受傷的手指,鄭裕不加遲疑便放進了自己口內,初時不覺什麼,待到這個動作完成,兩人竟都愣在了當場。這異樣的氣氛隻讓人覺得心煩,因為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偏又莫名無狀,讓人心裏空落落的。
白圭尷尬地抽出自己的手,臉上有些燙,“名,本就是空的。”當年鄭珽也想用一份名正言順來保他,可到頭來又有何用,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人這一生求的是什麼。“裕兒閑時來看看紈兒就夠了。”
“那這樣吧,紈兒喜歡什麼,明日哥哥備了禮物過來。”
這個決議大合流紈的心思,她拉鄭裕半蹲在自己身邊,窣窣地說了半晌。鄭裕一邊聽一邊忍著笑,還不時瞟一眼專心幹活的白圭,頻頻點頭,最後竟然還讓流紈在自己手心裏拍了幾拍,算是“擊掌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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