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9 更新時間:09-06-27 01:24
菱花鏡裏桃花笑,清影團團。月淡風寒。深夜移燈許細觀。
武陵溪上當時事,何處飛鸞。淚紙驚瀾。飄盡紅英不忍看。
桃園中染目皆是紅萼綠綺,當真是個世外桃源的樣子,白圭不由釋然輕歎,這光景竟似當初他和鄭珽閑居過的山穀一般。彼時春風過處,遍地落紅沾了一頭一身,鄭珽會體貼地替他一片片揀來,“瑞楨比這花還香,國士、天香。”他把花瓣托在掌心一壁輕嗬,一壁伸頭故意嗅到他身上去。
林花散了能再紅,如今人卻已成永訣……
“春去花落,愁亦無益。”
八個字落進心裏,白圭回過神,發現徐宸英還是那種玩味的模樣在看自己,隻不過一揮衣袖,指了指花下。對放的兩張宴幾之上,早就有人備下了果品盤盞。見四周並無侍從伺候,白圭走過去執起酒壺,要先給徐宸英斟酒安席,卻被徐宸英攔下了,“怎好要白大人動手,府中豈不是沒了人。”
在徐宸英的招呼聲中,從花蔭中轉出一個年輕女子,手裏端著托盤,托了個白玉薄胎執壺,三隻單耳的白玉杯。看這裝束,倒像是內眷,所以白圭始終沒有抬眼,也未入座。
一隻素手遞過了淡煙色澄淨的桃花酒,映在半透明的薄胎白玉杯中,說不出的剔透。不過不知這女子身份,白圭沒有貿然接下酒杯。那女子卻又遞進了幾分,一片桃花瓣便在這時飛進了杯中,白圭視線飄過去,桃花之下,他看到了一張同樣豔若桃李的容顏,似笑非笑地正望著自己,杯中酒淺淺泛起了漣漪,是這女子向自己深深一福行了禮,看這禮數的情形倒不像平輩之人。
“徐相,這是……”
“小女寒香。”
白圭心裏詫異,徐宸英這等因循守舊之人,怎會讓未出閣的女兒露麵奉酒。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徐宸英已讓女兒奉酒,那就更加說明這場酒喝得不尋常,不如且安心坐等他吐露心機,於是微微一笑,白圭便去接那杯子。寒香遞過來時雙手托了杯底,將半凸的小巧杯耳遞了過來,於是白圭隻用指尖捏了,這一送一接,動作說不出的婉轉。
白圭借手中酒敬了徐宸英,才終於算是安席敘了位,各自坐下,寒香卻在席邊侍立,這一安排讓白圭很不自在,想著盡量不拿眼睛去看就是了,沒想到徐宸英先開了口,讓他不得不像品評字畫一樣去打量這女子。
“向白大人直言了吧,陛下服製期滿第一件大事便是選後,以小女的年齒身世,定會在入選之列。其實陛下的大婚從現在操辦也不算早,一應禮節用度都要準備妥當,不過這些都不及最終人選重要。”
話說到這裏,白圭明白了,寒香此來是交給自己預審一下的意思了,不過他徐宸英怎麼知道這事太後竟然跟他講過——這些本是內命婦、命婦們操持的事,而自己的義務也不過是勸皇帝能把心思放在別人身上而已。想到皇帝,白圭心底苦澀,到底把他交給什麼樣的女子自己才能安心。“陛下大婚是一國喜事,自然千挑萬選,但總要陛下鍾情之人方好,不然深宮清冷,誤了小姐青春。”
“瑞楨這話不錯,所以才要請教使陛下鍾情之道。通曉天子好惡,本朝無人能出瑞楨之右。”
原來如此,徐宸英話中明顯的刻毒並不出他預料,可見今日之宴的目的倒也單純,那就是辱他——如果真要自己幫忙推薦寒香入主後宮,決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這個才是真的徐宸英啊——不過他總喜歡做這些徒勞無益的事嗎?
盡管心理準備十足,可偏偏額頭有簇東西在突突跳著,白圭伸手撫了撫,卻發現一雙目光似在關心地注視自己,回望後才發現那竟是寒香,這是怎麼回事……麵上寧靜依然,白圭卻知道這酒是喝不成了,“倒不如讓小姐閑時進宮走走,與太後和幾位公主熟識一下總是好的。”寒暄適可而止,白圭起身遜謝,是告辭的意思。
明知道自己不在乎徐宸英的刻薄,但白圭心裏依舊難受,徐宸英如何想自己倒在其次,隻是這一來自己也將皇帝鄭裕拖下了水——這班老臣心裏本就不服少主。
“徐相,白圭雖然教過陛下讀書,但那是陛下未曾理政的時候,如今陛下年已弱冠,親自臨朝問事,還請徐相不要看輕了陛下,尤其不要因為白圭看輕了陛下。”
“這話怎麼敢說。”
“我知徐相不會引白圭為知己,但這些話確實出自肺腑,雖逾了規矩,還請徐相寬諒。季川的折子,也請徐相抽時間細讀。”
看他辭色間有種難言的滄桑寂寞,徐宸英倒真把這話聽進去了,白圭要走,他居然直送到最後一重門前道了別。
出得徐府,白圭見自己的車馬候在門口,便默默走過去,卻發現府上隨從的神氣不似往常,連站著都如臨大敵似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都這麼有精神,白圭撇撇嘴角。
揭開簾子上車,白圭終於看到了答案:皇帝鄭裕正坐在位子上摩拳擦掌,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無論如何皇帝是不能現身在這門口,所以坐在車上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白圭揉了揉跳突的額角,皇帝不做正事,怎麼追自己到這裏來了。他低了頭給鄭裕施禮,在窄小的車廂內腰還沒彎到位,他人就被鄭裕一把扯進了懷裏,“讓我好等。竟然還喝了酒。”皇帝將頭埋在白圭頸邊嗅著,看準時機促狹地在耳邊血脈處狠狠吮了一口,明顯感到懷裏人身子一顫,那是他的敏感,皇帝昨晚如獲至寶的新奇發現。
拂開撲麵而至的熱浪,白圭掙脫懷抱坐在了相鄰位子上。皇帝和鄭珽一樣,喜歡在顯眼的地方主張權力,從來都不管他衣領夠不夠高。見白圭沉默,鄭裕又湊了上來,“徐宸英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剛才在徐府的種種白圭不想談,“怎麼追到這裏來了,看來應該像從前一樣,每天或詩或文地給陛下命題了。”
“啊,那倒不必。”皇帝像孩子一樣擺著雙手,有段時間,白圭竟也像其他西席一樣要他做那等課業,害得他日日對著牆壁發呆。雖說文章是千古大事,可在白圭眼裏讀書明理增識見遠好過咬文嚼字,也並不逼著鄭裕練這筆下功夫,所以那段日子於鄭裕就越發心有餘悸。
兩頰堆起眯眯的笑,鄭裕將一團白色的物什丟到了白圭膝上,然後便閃在一邊等著看好戲。誰知白圭隻將那團白色拎起來端詳了端詳,便又放回了膝上。預料中的好戲沒上演,鄭裕有些不甘心,雙手提起那團毛茸茸的白色送到了白圭麵前。
“裕兒!”白圭雙手接了,用自己額頭頂上那團小東西,任它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著自己麵頰,“有人告訴你我怕狗嗎?”白圭從眼角瞥著鄭裕,很顯然,他發覺皇帝是想拿這小東西嚇他的。
皇帝一臉的挫敗感,他已經決定跟白圭回府找流紈討個說法了,因為流紈明明告訴他,白圭見了狗就會遠遠躲開的。本來他準備到府裏將小狗交給流紈,讓她來實施計劃。可看了白圭上車後不悅的樣子,他才臨時起意,決定讓白圭換個心情——和表情。
“還說自己不是個孩子。”白圭將狗狗抱在懷裏,手指輕輕梳著它背脊,看那小狗偎著自己臂彎,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白圭不由微笑,“紈兒向我討過,我竟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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