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11 更新時間：09-08-22 16:36
錢雪荔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瓊瑤式的苦情戲，主人公總是命運多舛，真是難以想象怎麼會有那麼倒黴的人，世界上所有悲慘的事情都被他（她）趕上了。無奈媽媽是個個鐵杆瓊瑤迷，非常喜歡看8點鍾的偶像言情劇場，邊看還邊唏噓不已，因此，錢雪荔的耳朵沒少受折磨。有時候她會感歎，那些主角還真是有才啊，都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還能向身邊的人條理清晰的訴說自己的悲慘境遇，說詞還都是一套一套的，排比比喻用得恰如其分，滔滔不絕出口成章。
現在，錢雪荔非常感謝他們。
電視劇看多了，也還是有好處的，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說不定要用上。
錢雪荔紅腫著雙眼來到導師麵前，她淩亂的頭發，空洞的眼神，以及幹裂的嘴唇，都深深的撞擊著老師的視覺神經。
導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原本嚴厲的她在看到錢雪荔魂不守舍的尊榮後，堅硬的心腸頓時軟化了下來。
“你還好吧？”導師柔聲問道，她知道，這個時候，學生幼小的心靈是急需撫慰的。
錢雪荔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還好，謝謝老師！”說這話的時候，錢雪荔把自己想象成了《還珠格格》裏麵的紫薇，在受盡皇後的折磨後，麵對爾康的關心，她就是這麼演的：腦袋輕輕一點，眼珠不動，斜看著前方，盡量不要人看到你的視線聚焦在什麼地方。給人心力交瘁的感覺。
“你的事情我聽小王說了，你不要太難過了！”導師道，小王是指教官，錢雪荔好像記得他自我簡介時候說是姓王。
錢雪荔不說話，將視線投向遠處，悠悠地歎了口氣。那口氣歎的讓人感到無盡的憂鬱和憂傷。
導師舔了舔嘴唇，她本來還想勸說錢雪荔不要回去，先堅持完軍訓，等軍訓完了還有幾天假期，那個時候再回去也不遲，她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對學生得心理還是比較了解的，有些學生就是借口說家裏發生了這樣或那樣的事情，想方設法的逃避軍訓。但是眼前的學生深深地打動了她，憑女人的直覺和敏感，她相信，這個學生所說的都是實話，因為圍繞在這個學生身邊的悲傷氣息是發自內心的。
錢雪荔用了三流演員喜歡用的招數——移花接木，就是在演戲的時候，入不了戲，眼淚使勁兒擠都擠不出來，心麵想想其他可以感動或是刺激自己的事情，借以達到傷心的目的。錢雪荔自己的遭遇足以讓聞者悲傷，見者流淚。
“那個……錢同學，你把你家裏的電話號碼給我吧，我想先打電話跟你的父母溝通一下！”
“嗯！”錢雪荔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遞給導師：“我已經撥了！”
導師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媽媽”二字，她朝錢雪荔笑笑，接過電話，走到不遠處接聽起來。
幸虧早有打算，錢雪荔竊喜，昨晚已經做足了準備工作，甚至細心到把好朋友的名字改成媽媽。
導師的談話有一句沒一句的飄到錢雪荔耳朵裏麵。
“是真的嗎？”
“她很好，就是……”
“這樣啊？好的，我們盡快安排！”
“不謝，應該的，嗯，好的，再見！”
見導師掛了電話，錢雪荔趕緊收收回目光。
“雪荔啊，我剛才和你母親通過電話了，她說……”導師顯得有些猶豫。
錢雪荔心頭一緊，死了，難道說漏了嘴或是沒談攏？
“她說什麼？”錢雪荔緊張的問。
“你不要太激動啊，她說你爺爺昨晚已經過世了，讓你回家……”
“什麼！”錢雪荔叫了起來，這個死顧青叫她想盡一切辦法說服老師，她居然想到這麼一個“惡毒”的辦法，還好我爺爺早就不在人世了，否則回去打不死你！
導師看到錢雪荔的麵容扭曲，反映如此之強烈，還以為她是打擊過大，於是急忙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啊！”
錢雪荔順勢按住胸口，痛苦的說道：“那麼老師，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呢？我好想回去再看一眼爺爺啊！”
“現在我們就可以辦理離校手續，你家住在哪裏？要不要我找人幫你訂火車票？”
“謝謝老師，不用了，我家住在墨港市，離這裏不遠，坐大巴就行了，隨時都有車，老師不用擔心！”
這就回來了？錢雪荔含著眼淚站在家門口，真不敢相信，還以為這一生都要耽誤在那個小小的破學校了，還好自己英明，快刀斬亂麻，雖然高三已經開學一個多月了，但是自己畢竟已經學過一遍了，而且基礎不差，相信一定跟得上的。
錢雪裏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大門口，使勁兒擂起了大門，便擂便扯著嗓子叫：“開門，媽！我回來了！開門啊！”
正在廚房切菜的孫小燕隱約聽到有人在叫開門，那聲音聽起來跟錢雪荔很像，可是現在這個時候錢雪荔應該在軍訓啊，怎麼可能敲自家的門呢？
看來自己是太想念女兒了，這才走了幾天啊，居然相思成疾，都出現幻聽了。
孫小燕笑著搖搖頭，繼續手中的活計。
看來老爸不在家，媽媽聽力一直都不太好，沒辦法，隻好使出殺手鐧了！錢雪荔隻好把東西往地上一扔，後退一步，雙手插腰，氣運丹田，拿出十二分的氣力，大吼一聲：“媽媽！開門！”
這一吼果然有用，孫小燕不再懷疑自己聽力，至於為什麼這時候女兒會出現，她來不及細想。她利索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摜，急急忙忙就往外麵跑。由於心急，她忘記剛拖的地，還沒完全幹透，腳下一滑，“哧溜”一聲，跌倒在地上，這一疊可不得了，雙腿成一字形岔開，老胳膊老腿的，哪受得了這麼折騰。當即疼得眼淚都留了出來。
錢雪荔不知情，還繼續在門外大叫開門。
想到女兒正等著自己開門呢，孫小燕咬咬牙，硬是掙紮著爬了起來。一跛一跛的走去給女兒開門。
門開了。
錢雪荔衝上去就是一個熊抱，摟住孫小燕，“吧吧”就是幾個吻。
“喲喲，這是幹啥呢？”孫小燕側著身子把錢雪裏往屋子裏麵讓。
“老媽，我想死你啦！”錢雪荔熱情高漲。
“是嗎？還說是大人了呢，這才走了幾天呢？就那麼想家啦？”孫小燕本來還覺得大腿疼得不得了，這會兒也不覺得疼了，她拎著行李走在前麵，邊走邊說：“哦，對了，你不是說在軍訓嗎？怎麼跑回家裏來了？”
錢雪荔一聽，不爭氣的眼淚在此留了下來，她撲到孫小燕懷裏，悲悲嗆嗆地說道：“媽，對不起！我……我是逃回來的！”
孫小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媽媽呀，我被騙了啊！”錢雪荔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當然了，為了博取老媽的同情借以達到複讀的目的，錢雪荔故意將某些情節誇大了，而且她隱瞞了借口爺爺病逝才獲取返家資格的事情，隻是說自己從軍訓基地逃出來的。
孫小燕坐在一旁，默默不語。
錢雪裏邊抹著眼淚，邊偷偷拿眼睛瞟向媽媽，看她老人家的反應。
“唉！”孫小燕歎了口氣，她覺得女兒實在太任性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和家裏麵商量一下，就擅自作主了。
錢雪荔可憐兮兮的說道：“媽媽，我知錯了，我不該不聽老人言的，我真的後悔去那種地方了！那裏的教學條件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學生都是混日子的，我不想在那裏浪費生命啊！”
孫小燕有些生氣：“起碼也應該和我們說一下，就這麼跑回來了，你真是……”
“媽媽，對不起！我想複讀，我想有個更好的將來……”錢雪荔道，這是她的真心話，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她應該有個前程似錦的未來。
“媽媽，你不要生氣！要不，你打我一頓好了，但是千萬不要把我送回那個爛學校，求求你了！”錢雪荔說著就要跪下了。
“哎，你真是……這回知道吃一塹長一智了？”孫小燕看到女兒痛心疾首的模樣，也不再忍心說什麼，孩子嘛，就是要吃吃虧，才能長大，從這個方麵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碼教會女兒不能想當然。
“知道了！”錢雪荔用力點了一點頭。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回頭我和你爸商量一下看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先去洗洗澡吧！”看到女兒一臉的青春痘和油膩的頭發，就知道女兒至少2天沒洗澡了，也算是一種曆練吧？
“媽，你能先給我做些吃的嗎？我已經好久沒吃過飽飯了！”錢雪荔吞了口口水道。
孫小燕無奈笑了。
夜晚錢家雄回到家，皺著眉頭聽完了妻子的話。
“雪荔呢？”他問。
“睡著了，你沒看見，回來的樣子像條流狼狗，又餓又髒！”孫小燕心疼地說。
“這孩子太任性了！”錢家雄點了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當初叫她不要去，拚死拚活的鬧著要去，現在可好，居然自己跑來了！”
“好啦，好啦！”孫小燕打著圓場，到底是女人，心慈。“現在再說那些話，還有什麼用啊，這也好，就當是鍛煉一下，雪荔哭得稀裏嘩啦的，她知道錯了，以後就不敢了！我們應該想想找哪所學校給他複讀才是！經過這件事情，我想她一定會珍惜機會，好好學習的！”
“那佛山那邊學校怎麼辦？”
“我下午找人問了，我朋友說可以退學的，因為已經開始軍訓了，按照國家規定，學費可以退還百分之八十，我叫我那朋友幫忙去辦理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錢家雄點點頭：“好的，我有個想法，就是讓雪荔自己去找學校，她知道來之不易後，就會更加懂得珍惜。”
“行嗎？”孫小燕有些不放心。
“怎麼不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她不去找找看，就不知道大人求人辦事有多難！”錢家雄果斷地說。
錢雪荔接受了爸爸的建議，不就是找學校嘛，有什麼難的？自己以前的學校不知道有多麼的想要自己回去複讀呢！
說幹就幹，第二天一大早，錢雪荔就騎著單車，輕車熟路的跑到自己的母校去了。
哈哈，熟悉的校園，我錢雪荔又殺回來了！
校長辦公室門口。
輕輕的敲了敲門，在得到校長的允許後，錢雪荔走了進去，禮貌的鞠了一躬：“校長好！”
校長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過來，見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下巴稍微點了點：“嗯，你有什麼事麼？”
“我是06屆的畢業生，我叫錢雪荔，我今天來……”
錢雪荔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就被校長打斷了。
“你是今年的畢業生？”
“是的！”
校長納悶了，你已經畢業了，還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做什麼？
“你有什麼事情嗎？”校長揚起臉，錢雪荔驚奇的發現，這才幾個月沒見呐，校長大人的臉足足大了一圈！看來暑假過得不錯。
“是這樣的，”錢雪荔賠笑，“我高考考得不理想，想回來複讀，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你是想回來複讀啊？”校長把錢雪荔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最好去問教導主任，因為現在複讀生招收早就停止了，你再去問問教導主任吧！”
錢雪荔有些氣餒，原以為校長會很爽快地接受她呢。
“這樣啊，好的，謝謝校長！我再去問問好了！”錢雪荔道了謝後，走出了校長辦公室，烈日當空，剛從冷氣十足的辦公室出來，一時間不太適應，錢雪荔未免有些頭暈。
轉戰教導室。
“李主任好！”錢雪荔又是點頭，又是哈腰。
“哦，你好！”教導主任開始和校長一樣，也把錢雪荔當成在校生。
當聽完錢雪荔的請求後，李利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想了一下，拖長了聲音：“這個嘛——錢同學，我們招生是在7月中旬之前，現在都九月份了，已經太遲了！”
“李主任，麻煩你幫幫忙，我真的想複讀，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不辜負老師的期望！”看來自己要被拒絕了，錢雪荔心急如焚。
“幫忙嘛——”李利斜著眼睛看了看錢雪荔，見她傻愣愣的站在那裏，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暗示，於是懶得跟她多羅嗦，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不好意思，今年複讀的學生特別多，每個教室都是人滿為患，我實在是幫不了你，你還是去其他學校看看吧！”真是的，這學生的家長也真不懂事，居然叫學生自己來問，難道不知道幫忙時需要“意思意思”的嗎？不醒目！
錢雪荔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看到李利不耐煩的眼神，隻好作罷。錢雪荔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接下來，錢雪荔去了本市其它幾個著名點的學校問了問，都說人太多了，實在是沒地方再容納，又一個稍微好些，說是曆史班還有位置，可是錢雪荔之前是學物理的，理科生去文科班，英雄沒有用武之地啊！錢雪荔知道其它升學率相對比較低的學校肯定還有位置，隻是要麼不複讀，要麼複讀就選取比較好的學校，否則就是浪費時間，所以錢雪荔完全沒有考慮它們。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自己的學校完全沒有著落，在外麵跑了一整天，人曬得跟印度阿三似的，又累又餓不說，還挨了不少白眼二，錢雪荔推著單車往回走，邊走邊難過。
回到家裏，媽媽已經準備好了可口的晚餐。
“怎麼樣？”孫小燕問，她是故意問的，因為看到錢雪荔無精打采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沒搞定了。
“他們都不要我，說是人滿了！”錢雪荔捂住眼睛。
“知道求人難了吧？”錢家雄說。
錢雪荔沒吭聲。
“快吃飯吧，中午都沒回家，餓壞了吧？”孫小燕遞來一碗天麻豬腦湯，“來！給你補補！”
錢雪荔端著碗，憂心忡忡地說：“我不會沒有學校就讀吧？”
“要是有學校要你你會好好學習嗎？”錢家雄趁機問。
“那還用說！”
“別擔心了！你好好吃飯吧！明天去一中上課吧！”錢家雄道。
“一中？”錢雪荔難以想象，那可是全國重點高中，她白天連去那所學校的勇氣都沒有：“開什麼玩笑？連十二中都不要我，一中會要我嗎？”
“要啊，你老爸我交了5000塊大洋哪，怎麼不要你！”錢家雄說著，指了指臉：“我多少年沒求人了，今天可是厚著臉皮去的！”
錢雪荔心頭一熱，鼻子一酸，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求人辦事有多麼的艱難，爸爸為了她可真是辛苦啊。
“爸——”錢雪荔哽咽了。
“你不要哭了，你好好學習，我們受多大的罪都行，可是你要知道，你花的可都是我們的血汗錢，是一分一分的掙來的，不是大水淌來的！”孫小燕借機教育女兒。
“我知道！”錢雪荔忙不迭的點頭，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到飯碗裏麵。
錢雪荔豎起三隻手指：“我會好好學的，我保證！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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