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64 更新時間:09-11-08 18:17
晨光透過雕刻精美的鏤空花紋木窗斜斜的鋪陳一地金色倩影,紅木高幾上擺放著流雲紋鳥獸薰香爐焚著淡淡的佳楠,斜對麵的雕漆花幾上擺著精美的五彩花囊,裏麵插著三兩支還盛著露水的白蓮。
綴滿細細流蘇的白綾雙繡花卉帳子垂在床沿,安躺幾日細細調養後,微生珞萱已覺恢複大半,便撥開帳子喚丫鬟服侍梳洗。
簡單的將長發上梳成雲朵狀,隨意揀了幾支點翠鑲珠蝴蝶和點翠鑲紅寶石金菱花插在髻前,髻旁則用鳳尾金步搖稍稍遮擋結尾。白紗長裙搭配著簡單的藕荷粉偏身褙子,纖細柔美的身軀猶如一株半開的純美白蓮,纖塵不染,清麗無雙。
微生珞萱緩步走向花幾旁精致的搖籃,她輕輕抱起繈褓中熟睡香甜的嬰兒,輕柔地愛撫著他小小的精致的五官,細嫩的肌膚猶如飛舞在空中的漫天白雪,不敢輕易觸碰,怕一落入手中便會消融。微生珞萱纖長的睫毛半掩著翦水雙瞳,流瀉出無盡的溫柔與愛憐。
懷抱中熟睡的嬰孩似乎也有所感應似的漸漸醒了來,睜開了大大的眼眸,調皮的眨了眨,纖長的睫毛隨之輕輕顫動,深紫羅蘭色清澈的雙瞳既有一分白蓮的清高淡雅,卻又帶了一抹曼珠沙華的媚惑妖嬈,本是至陰至陽的極端兩物,卻在這孩童的眉眼之中得到了最好的糅合。
而恰是這一份不合宜的交融,更深深引動了世人想要一探到底的欲望,最後隻淪落得,連靈魂也墮落在這一汪深潭之中,注定永世無法超然物外。
微生珞萱無意識地沉淪在懷中嬰兒深紫羅蘭色的眼眸之中,垂落在耳畔的鳳尾金步搖帶來的一陣寒涼將她猛然激醒。
剛才……我是怎麼了?微生珞萱有些迷惘,卻硬生生的想不起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再度低下頭看看懷中的嬰兒,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怎麼會是紫色的雙眸?我和雲都是黑瞳,怎麼會生出紫色眼眸的孩子?!
微生珞萱連連後退,原先還親昵懷抱的白皙雙手抵觸的將懷中天真無邪的嬰孩向外推開,一個踉蹌,手下意識鬆懈欲阻止有些不穩的身軀向後倒去,手中的嬰兒失去了雙手的束縛徑直下落。
“不——”微生珞萱連忙向前奔去,一個不小心踩到藕荷色的裙褶,跌倒在地。
“不……不……”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卻未如料想般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她心懷僥幸的微微睜開雙眼,卻看到繈褓中的嬰兒懸停在離地僅一寸長的空中!她稍稍鬆懈的心再度被一根無形的弦牽拉繃緊。
房間內的侍女惶恐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驚恐地發不聲。
隻見懸停在空中的嬰孩緩緩向上升起,包裹他的五彩刻絲銀鼠布被和金絲係帶漸漸鬆離,輕盈地落在地麵。一對淺灰色的巨大羽翼自嬰兒光潔雪白的後背生出,包裹住蜷縮成一團熟睡的嬰兒,不斷變換著昏暗的色彩。數道白色強光自包裹嚴實的巨大羽翼內溢出,逐漸充斥整個空間,強烈的光線晃得房內的人睜不開眼,半晌,光線漸漸轉弱,微生珞萱微眯著雙眼,過了許久才適應了來,待她睜眼端詳,那嬰孩竟好端端的包裹著五彩刻絲銀鼠布被,安詳地熟睡在搖籃之中!
微生珞萱快速的作出反應,轉過身來冰冷地環視著房內的侍女:“剛才你們看到了什麼嗎?”
正房服侍的侍女連忙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聲音也有些發顫:“娘娘,奴婢們、奴婢們什麼都沒看見,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微生珞萱仰起下頜,斜睨著地上的人兒,滿意地說道:“很好,若是看見了什麼,小心你們的腦袋!下去吧。”
“是。”侍女們趕忙起身,逃似的退出了房內。
聽到房門闔上的聲音,微生珞萱立刻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凝視著麵前熟睡的嬰兒,她嘲弄地勾起唇角,失心的放聲大笑,笑著笑著,聲音漸漸低落,繼而被斷斷續續的啜泣所淹沒……
笑笑哭哭,哭哭笑笑了許久,微生珞萱慢慢趨於平靜,她無力地倚靠在精致的搖籃旁,眼神空洞地凝望著天鵝絨軟墊上熟睡香甜的孩子。漸漸地,一個可怕的念頭自腦海中攛起,翻騰:殺了這孩子,再對外謊稱體質虛弱不幸夭折,不會有人懷疑,一切多麼的天衣無縫。
漸漸的,一抹可怕的笑容染上了她有些蒼白的精致臉頰,微生珞萱緩緩起身,雙手拿起搖籃右側放置的蘭色印花棉帛,顫顫巍巍地舉至籃中熟睡可人兒的口鼻上方,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如蝸行牛步般向嬰兒秀挺的鼻梁和紅馥馥的櫻唇捂去。緩緩下降的絲織品的細膩流蘇卻擾了安睡的小家夥的美夢,細細的穗子騷撓著嬰孩柔滑的臉旁,直惹得小家夥咯咯大笑起來,銀鈴般清新的笑聲喚起了微生珞萱溫暖而美好的記憶:從得知獲喜的喜悅開始,便時不時地自言自語對肚子說話,用手輕撫小腹感觸孩子的存在,溫柔地凝視著腹中孕育的未來……直到這十個月的盼望終於呱呱墜地,寵溺地看著他安詳熟睡在身旁,這是她微生珞萱引以為傲的全部世界,即使拿一切也無法換取的全部世界……如何狠得下心痛下殺手?
微生珞萱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去,纖細的身軀壓抑不住地顫栗,流動的盈盈水光,順著絕美的眼角一滴覆著一滴滑落,摔在青石地麵,碎成無數晶瑩。
一夜無眠。
剛過正卯,微生珞萱便輕喚來侍女服侍梳洗,披上玉色披帛,微生珞萱徑自來到靜禧堂等待司雲早朝歸來。
半個時辰過去,已下早朝的靜王爺司雲大步走入靜王府,剛踏入靜禧堂便看見等候已久的微生珞萱,他心疼地皺起劍眉,快步走上前攬住微生珞萱圓潤的香肩:“怎麼這麼早?你應該多休息才是。”他瞪著站立一旁的侍女,斥道:“你們是怎麼照顧靜王妃的?!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
微生珞萱輕扯他的衣袖,柔聲說:“不要責怪她們,是我自己要來的。”
司雲溫柔地看著微生珞萱,佯裝微怒:“那也要看看時間啊,萬一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微生珞萱微微一笑:“沒事的,我已經好了大半了,再說一直躺著也該下床走走。”她遲疑了一下,繼而說道,“雲,我想帶黧兒搬到燕香榭去住,好不好?”
司雲微微皺眉:“怎麼要搬到那麼偏的地方?西廊的幾間大正房不夠住嗎?再說這邊也方便照顧。”
微生珞萱低垂下頭輕歎口氣,翦水雙瞳夾帶著點點淚光:“可憐黧兒天生體弱多病,西廊人多手雜,黧兒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可不想……”說著便輕生啜泣起來。
司雲心疼地環著微生珞萱,愛憐地說道:“好好好,答應你就是,不過你可不許再這樣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微生珞萱淡淡一笑,拭去淚水,溫柔看著他,說:“雲,下次不會了。我先去看看黧兒,黧兒現在應該醒了。”
她匆匆趕回房中簡單地收拾了些衣物,隨即抱起繈褓中熟睡的嬰兒移入最僻靜的院落。
這一住,卻已過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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