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5 更新時間：21-12-12 04:40
師傅跳過端木季，看向我的眼光一潭清水，毫無雜念：”崇兒，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現在的局麵我竟不知如何是好，師傅將我的去路斬斷。
”崇兒，你細想想，何時把師傅當過戀人？“師傅灼灼目光中，沒有一絲異樣，我呆坐在椅子上，回想著和師傅相處的十年。
五歲的我記憶模糊，隻是經常喜歡在師傅懷中撒嬌，師傅從未對我有一星半點的嗔怪，十歲的我，已不能再和師傅肌膚相親，卻還是時不時喜歡粘著他，他亦不曾過多推卻，但卻有了邊界感，十五歲的我，初，潮也是師傅照料的，師傅與我何曾有過戀人的異樣，即使有一刻想和師傅成為戀人，也隻是一笑而過的不切實際，師傅與我，亦兄亦父，父兄怎可成為夫妻呢？
”崇兒，師傅給你講個故事，你可願聽？“我茫然的看著師傅，嘴唇動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草原的春天是最美的春天，百花齊放，蝶舞蜂鳴，無論是空中的鳥，水麵的雀，山上飛奔而過的獸群，都將草原帶的生機勃勃，這也是魏賢第一次覺得草原春天的美和她比起來黯然無光。
肖姓在草原幾乎是沒見過的，當魏賢第一次聽到肖境空這個名字，很覺意外，這明明是中原人的名字，卻如何在草原上也生存了下來。肖境空有妻，有子還有女，一家四口，在草原上安頓下來，初見肖境空的妻子時，魏賢覺得自己不會呼吸了，天下竟然有如此美貌之人。
”境空，這個孩子英氣逼人，將來必可開疆拓土。“寥寥數語魏賢就如同被浸在蜜水中飄浮一般，即使雲雀齊鳴，夜鶯低吟尚比不上這聲音的柔媚，魏賢不知自己呆站著有多久，也不知如何開口回複，隻是一味憨笑。
倒是那兩個小不點過來解了圍，拉著魏賢，奶聲奶氣的：”鴿鴿抱抱。“兩隻小奶娃將魏賢撲了個四仰八叉，這一摔方將人從神遊狀態分離出來。
草原上的人心大，倒也沒人去探詢肖境空一家為何來了草原，久前他們是在哪裏？或是經曆了何事，才搬至這麼遙遠的地方。魏賢的父親此時已是草原王，草原王的兒子日日和肖境空一家混在一處，日久大家倒也沒有異議了，這相安無事的日子也不過僅僅兩年而已。
草原王一心想著統一草原，東征西伐，不免也有二心之人趁其不備，偷襲未得手，又三番兩次騷擾。即便如此也未討的半分便宜，故此也無人對此事放在心上，隻不過是肖小行為，不足以謀之。
春總是人們最愛的季節，也是防範心較為薄弱的日子，草原王帶著部落的騎士再次征伐，而部落中隻留些許留守的戰士，魏賢和肖境空的兩個孩子在草地上翻滾，崇兒騎坐在魏賢身上喊著：”馬兒快快跑。“另一個男孩從旁喊道：”崇兒不可無理，賢鴿鴿不是馬。“說完去拉扯魏賢身上的女孩兒。三個孩子鬧在一處不可開交，卻聽見遠處的呼救聲，魏賢下意識感受到了危險的信號，將兩個孩子藏了起來，叮囑不可出來，轉身向著呼救處跑去。
部落的帳篷被刀吹劍刺，倒了好幾座，砍殺聲由遠及近，肖境空一邊護著身後的妻子，一邊浴血奮戰，而留下看守的十多人已所剩無幾，衝進部落的幾百號人，開始了燒傷搶掠。
魏賢衝了進去，和肖境空相背而戰，低聲道：”崇兒，敬兒已藏好，勿須擔憂。“
這一戰，肖境空殺的一身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魏賢早得肖境空真傳，仗著身體靈活，地形熟絡，且戰且退，而肖境空又要護著妻子，腿上三處砍傷，血流如注。攻上來的敵人被肖魏二人的威勢震懾的不敢上前，隻是將二人圍在當中。
”阿賢，我掩護，你帶著敬兒娘衝出去。“肖境空氣息紊亂，隻靠一口真氣護體。
”師傅，你帶師娘衝出去，我還能抵殺一陣。“
”相公，我不走，死也死在一處，阿賢，兩個孩兒就交給你了。“三人自知不能再多言語，敵人潮水般湧了上來，師娘奮起一掌，將魏賢送出人牆之外，魏賢顧不得回身看一眼，拚命向前奔跑。身後的追兵源源不斷的跟了過來。
我雙手緊緊扯著衣角，眼內不自主的濕潤了：”這是我爹娘和弟弟嗎？他們現在何處？“我自知此問是多餘的，但心內尚有一絲渴求，萬一他們還在呢。
師傅的眼圈紅了，手指在眼角邊輕彈一下，接著說了下去。
魏賢隻恨自己不能生出雙翼，好飛奔去找父親報訊，身後的追兵騎著馬，而他隻靠雙腿，如何能跑的過，逃命尚且未顧上，卻不料敬兒竟從藏身處跑了出來，魏賢急急衝過去想將敬兒抱起，卻不料敬兒從山上滾了下來，魏賢隔空飛起，想扯住他的身體，卻不料手中一滑，那個小小的身體在手中落空，直直的滾進了追兵當中，隻是眨眼間，孩子竟被砍成肉泥。魏賢目眥盡裂，一口血噴了出來，人如同瘋魔一般，砍向衝過來的敵人，他不知道他支撐了多久，隻知刀劈掌摑，一頓砍殺，血肉橫飛，那一刻殺紅的雙眼如噬血狂魔，狠不能生吞活剝，啖其肉，飲其血，亦不能解心頭星點仇恨，湧上的敵軍被魏賢瘋魔一般的殺戮嚇的節節敗退，魏賢不知自己斬殺了多久，象頭不知疲倦的雄獅，雙臂似有萬斤之力，恨不能撕扯所有敵軍來為死去的敬兒做祭禮。再次醒來時，是在帳中，他的父親聽到風聲趕來時，肖境空夫婦已雙雙陣亡。
魏賢顧不得大夫的囑托，衝出帳篷直向我的藏身處跑去，剛奔出兩步就跪坐下來，渾身已無半分力氣的師傅，愣是嘶吼著叫人備馬。
我被師傅帶回時，已是奄奄一息，幾日未曾進食，僅靠著洞頂滴的水維持。
師傅尚未說完，我已泣不成聲，師傅將我抱在懷中：”崇兒，師傅未敢有一日忘記肖家的仇恨。“
”師傅，是何人指使，是哪個部落的頭人？”
“崇兒，這個仇師傅已報了，葉冉借兵之時，我已將那個部落盡數屠戮。”
端木季將打了熱水的帕子遞與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柔聲道：“阿崇，等國事安穩，我陪你去草原拜祭高堂可好？”
“師傅，你為何遲遲不肯告訴我？”我不免心生怨恨。
“師娘說了，斷不可將仇恨告訴你。我今日說起，亦是想你嫁與端木季也未嚐不是好的歸宿。我一生從未食言任何人，唯獨對師娘食言，終其一生也無法償還我的罪孽。”師傅所說的畫麵，我亦不能完全想像，而當年他麵對此情景卻始終無法釋懷，即便是敬兒擅自跑了出來，他亦是將罪責全部歸於自己。
“嫁人一事，暫緩可否，我爹娘及胞弟葬於何處？”自此刻起，我的身世也沒什麼隱秘了，隻不過師傅也不知我爹娘為何去了草原，未去之前他二人到底是哪裏人氏，經曆了什麼，看來也終究成謎了。
我一刻也等不得隻想速去草原，哪怕隻是一抔黃土也如同在爹娘身邊。
師傅站起身低垂雙目：”崇兒，你爹娘及弟弟隻有衣冠塚，當日一戰，你爹娘和弟弟與敵軍血肉混在一處無法辨認。“
我聞聽此言，愴然涕下，不禁如杜鵑泣血猿哀鳴，痛徹心肺，生生將自己哭死過去。
我安靜的坐在院內看著落子，無悔將一盆盆花草打理，眼內空洞，師傅握著我的手，坐在身旁，不自覺中我又落了淚，不曾言語，隻是淚珠一滴滴的滾落，打濕了胸前一片，師傅本就話語不多，隻是枯坐，時不時為我擦拭，就這麼哭了兩三日，我方才有所好轉。
端木季邊料理國事，邊派人時不時送些新鮮玩意，果蔬之類，外人不知從何處打探到皇帝待我與眾不同，也時不時有人送些奇珍異寶，我都一一打發推拒了，果然是要收心做了嶽國的皇後，這些禮是萬萬不能收的了。
”師傅，我大婚後你再走吧。“我也不知端木季如何來給我一個身份，總不能娶一個小太監做嶽國皇後吧。
師傅剝了葡萄放滿了琉璃盞，隨手接過落子遞過的帕子擦了擦手。
”崇兒，過幾日你要去宰相府了，端木季給你按了個宰相小女兒的名頭，過三個月便可以迎娶你了。“
師傅溫柔的看著我，即使我出嫁，他也不能象一個父親般親自送我，他這一生也不必為一個虛名而耽誤了吧。
”師傅，崇兒出嫁了，你也該為崇兒找個師娘了。“我拈了顆葡萄放入口中，酸甜的將眉頭蹙了起來。
師傅展顏一笑：”崇兒倒先嫌棄起師傅了，怕師傅老了成了你的麻煩嗎？“
”師傅“我撒嬌的嗔道：”便是師傅七老八十，崇兒也要跟在師傅身邊。“
”哦，那端木季不是要舉國之力來討伐我了嗎，你這可是成了喜媚妲己之流了。“師傅原也不是個能說笑的人，倒是因為我要嫁人了，他心內的結也略鬆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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