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80 更新時間:21-11-05 10:01
王定邊買的莊子和山頭在湖安府到何平鎮中間的一個村子附近,莊子是連在一起的,附近幾個山頭也都被一並買下,幸好莊子上原就有幾座宅子,否則冰天雪地的,幾十號人能全折在莊子裏。
從何平鎮到莊子上約莫要兩個時辰,剛開始幾個孩子覺得坐牛車很新鮮,東看看,西望望,半個時辰之後幾個人就受不了了,不是腰疼就是屁股疼,不是腿不舒服就是手不舒服。
反正牛車走的不快,韓宗昭索性帶著幾個孩子下了牛車,跑跑跳跳折枝拔草的,幾個小子反倒舒坦了,不一會兒牛車上就多了各種不知名的植物。
等玩累了,幾個小家夥才心滿意足的爬上牛車,不多會兒就睡著了,見皮小子們睡踏實了,韓宗昭才說道:“真是累,帶孩子比通宵看書都累,他們怎麼這麼能鬧。”
梁清則但笑不語,這才哪兒到哪兒,一個時辰就把你累成這樣,要是讓你帶一整日可怎麼辦。
“夫郎,你以前有沒有坐過牛車?”
“沒,一直都是坐馬車。”
“都是我不爭氣。”
“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再說了,坐牛車不也挺好的,多有野趣。”
倆人正說著,就聽車把式說道:“老漢我一聽就知道兩位公子是大戶人家出身,坐牛車有什麼野趣,還不到一個時辰,再過一個時辰你們肯定說不出野趣這倆字來。”
“咳,老師傅,我以前聽人說春日農忙,您老怎麼還在接活兒?家中不用耕地嗎?”韓宗昭不好意思的岔開話題。
“若家中有地,老漢還出來接什麼活兒,早就沒有地啦。”老漢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祖上本有良田十畝,我們這些兒孫不爭氣,賣的賣,抵的抵,去歲還能租地,雖然自己隻能留三成糧食,可好歹還有糧在家裏,今年卻連佃農都當不上了。”
“可是家中有什麼變故?”
“不是,我們之前佃的地是鎮上張善人家的,張善人舉家搬遷,把地都給賣了,買地的人家裏有不少長工,自家就能種,我們這些人當然就佃不到地了。”
“原來如此,家中無地可種,家裏人都靠什麼過日子?”
“我大兒子現在是個貨郎,大兒媳會織布,小兩口賃了個院子住著,日子過得還行,二兒子和他夫郎在府城的酒樓裏當跑堂,住在酒樓後麵的小院子裏頭,湊合能過下去,小兒子還未成親,現在和我們老兩口一起住,他跟著一位木匠師傅接點零活。”
“照您這麼說,日子過得還行啊。”
“所以我才說小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老漢一家子也就顧個溫飽,小公子若是有空,到幾個村子裏去看看,去歲收成不好,今冬天氣寒冷,家中賣兒賣女的,凍死餓死的,不知凡幾。
甚至有不少人家生了閨女不是扔了就是溺死,多個孩子多張嘴,將來又不能幹活,哥兒稍微好點,出嫁前能當漢子用,年份好,活的多點,年份差,村子裏就沒多少孩子。”
車把式一甩鞭,繼續說道:“咱們這裏收成不錯,日子湊活著總能過下去,越往北邊走,死的人越多,匪寇也越多,跟老漢住一條巷子的老馬頭,他兒子是跑商的,整條商隊被匪寇殺的一個不剩,這年頭,咱們小老百姓想混口飯吃是真不易。”
韓宗昭心情很沉重,先生看重他,朝廷的邸報總會給他留著,他知道這幾年越發不太平,卻不知百姓的日子竟是到了快無以為繼的地步。
“行了,行了,不說了,前幾年有幾個秀才就是因為妄談國事被砍了腦袋,老漢我日子苦點,活頭還長,可不想莫名其妙沒了性命。公子,老漢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們這些讀書人。”
“老丈請問。”
“都說頭懸梁,錐刺股,寒窗十年讀書苦,公子,你為何讀書?就是為了當官?老漢沒讀過書,也不懂什麼大道理,就是想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當官是為了什麼。”
似乎沒想到車把式會問出這麼個問題,為官出仕這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為何讀書,隻是為了為官出仕?可他又為何要為官?他爹活著的時候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想想車把式方才說的話,他隻能沉默,他是否真的能做到?
韓宗昭並沒發現躺在牛車上盯著他不錯眼的四雙眼睛,四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也不知他們聽去了多少,梁清則看見了,並沒提醒,從包裏掏出一本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車把式似乎也沒想一定要個答案,問完了見韓宗昭不說話,便不再多言。
到中午的時候,幾人在路邊就著涼水啃餅子,車把式接了兩個餅子,卻沒吃,很仔細的放進懷裏,從自己的簍子裏拿出幾個窩窩頭津津有味的啃起來。
“爺爺,餅子不好吃嗎?”韓承恩咬著手指頭問道。
車把式搖搖頭,說道:“這餅子是細白麵做的,家中已許久不曾吃到這麼好的東西了,我帶回去讓一大家子都能吃點。”
韓宗昭覺得那口沒咽下去的餅子似乎再也咽不下去了,如鯁在喉。
韓承恩纏著車把式給他吃了一小口窩窩頭,小臉皺的像是個包子,本來想吐出來,被梁清則瞪了一眼,隻好眼淚汪汪的吞下去。
見其他人都盯著自己,小胖子苦著臉說:“一丁點都不好吃,嗓子好疼。”
車把式嚇了一跳,連忙讓韓承恩含一口水吐在地上,他仔細看了看地上的水,鬆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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