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50 更新時間：09-07-04 12:04
三、夢境如初，時光不再
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久的仿佛凝固了一般，終於，黑暗中，一道刺眼的光芒喚醒了我，頭好痛……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的潔白，白的那樣聖潔，不敢邁步，怕自己會汙了這刺眼的白……
眼前，是無邊的潔白，而腦中，卻也是一片空白，仿佛是未經墨染的紙片，白得落寞……
我……是誰……為什麼……在這裏……
痛……頭好痛……為什麼這樣痛……
不要再想下去了……好難過……好像這個世界的空氣，稀薄的不足一捧，漸漸窒息，好痛苦，好悲哀的感覺；天地間仿佛有一張大網，網住了這個世界，想要移步，卻徘徊在同一顆梅樹下……
為什麼，是梅樹……
原來，這潔白的，是雪啊，柔軟的，讓人憐惜，想捧一把在手裏，用呼吸溫暖你冰冷的身體，可是，又怕你適應了冰冷的空氣，會瞬間融化在我手心，變成無數悲傷的水滴……可是……
“真的好想擁住你……溫暖你冰冷的，絕望的心……其實，你一直都不是一個人……”好聽的聲音，宛若天神降臨……
是誰？能夠發出這樣蠱惑人心的聲音，好熟悉……可是，記憶卻像是被抽幹了的水塘，不留絲毫痕跡，甚至，有無數因為幹旱裂開的長縫，張開無聲的大嘴，發出刺耳嘲笑的聲音……
那個人，能夠讀出我的思想嗎？……還是說，剛才腦海中那段熟悉的話語，根本就是出自他的口？
那麼，為什麼，我會知道……那句溫柔優雅的話語……
十二分的好奇，已經占據了空虛的心，我又凝神注視著那棵梅樹，火紅的梅花，襯著樹幹上片片積雪格外蒼白，心中，不覺得生出種異樣的悲憫……
梅樹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少年，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是看著他身上墨色的大氅，就會感到格外安心，那種蒼白的絕望，似乎緩和了很多……難道，那天神般的話語，是出自這個少年之口嗎？那麼……他又是誰……為什麼會有這樣蠱惑人心的力量……？
頭好痛……可是……得不到真相，心中，更加落寞痛苦……
暖暖的，陽光不知是穿透了什麼，仿佛比剛才暖些……
少年還是不肯轉過頭來，想要叫他，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要上前抓住他，卻移不開半步，像是紮了根的樹，永遠定定地站在這裏，永遠隻能守著眼前狹窄的一方天地，咫尺之隔，對於我，卻是天涯永隔，未名的悲哀，把我們隔絕在兩個世界，我可以默默地注視，卻不能觸及……
仔細看去，少年麵前，似乎是有著什麼人，比那少年矮了很多，但仔細分辨，那大氅的邊緣，有一縷比墨色更濃的發絲，在若有若無的風中，顯得柔弱無力……
看不清她的臉，但可以知道是個女孩，不知為何，心中閃過一絲邪念，想要讓那個女子，從世界上，永遠的消失，讓她離開那個少年，那個讓人心裏暖暖的神一般的少年……
手指感受到一絲冰涼的氣息，低頭看見，手中緊握著的，是一枚長針，上麵用朱漆描著一朵紅豔的梅，還用金漆燙了邊，這樣精致的器物，可是，為什麼透出那樣冰冷的氣息，如此長的針，是用來做什麼用的？
好熟悉……
卻什麼也不知道……僅僅是熟悉……
踏入這個陌生的潔白的世界後，一切都好熟悉，又好陌生，熟悉的讓人心底發涼，又陌生的讓人竊竊發抖。
“無痕，我送你一首詩吧。”少年的聲音裏透著無形的喜悅，連空氣都仿佛因為他的喜悅變得不那麼稀薄了。
可是，為什麼，心底無言的疼，仿佛有什麼人，在我心裏撕開一道道口子，冷風中，疼得想流淚……
終於，少年轉身，他指著那棵梅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看清了那個女孩，呼吸，瞬間凝固。
“無痕”……那個被喚作“無痕”的女子是誰……亦或者說……我是誰？為什麼，那個女子，會生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孔……？
順著少年的手指，無痕向著梅樹的方向望過來，可是，她烏黑清澈的眸子裏，分分明明映著的是我的臉龐……
那個女子，能夠感受到我的存在麼……？
四目相對間，少年口中已經流淌出溫婉的句子：“蕭風寒兮玉若冰……”
“紅梅傲雪欲問情……”不假思索，也不知為何，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句子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
我到底……是誰……
心底撕裂般的痛苦，卻也得不到答案……
少年盯著我的臉，而我，盯著那個“無痕”，又一次四目相交，可是，這次卻大不同，有一種感覺，就像久經幹旱的土地盼來久違的甘霖，仿佛靈魂瞬間融合了一樣，是那樣的默契，消失的記憶，在那句不知是何意義的詩句脫口而出後，迅速被填充，被填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
“無痕”消失了，不，應該說，那女子本就是我。
那是小時的我……而這裏，也是至今唯一一段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的記憶吧，所以，那晚的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子，那個讓我魂牽夢繞了整整十年的男子……
也是為了他，才選擇苟活至今吧……沒錯，我，隻能稱之為苟活……
沒有尊嚴，沒有希望，沒有自由……隻是一隻囚籠中的金絲鳥兒！
這樣想著，卻發現少年不見了，梅樹，也不見了，空流滿地落紅無言……格外淒涼，再抬眼，也不見了天空，卻也沒有那蒼白悲哀的顏色，映入眼簾的是金色，耀眼，卻也落寞，而我，卻是在一個金絲籠子裏了，沒有希望，沒有自由，沒有尊嚴……
然後，有人走過來了，金色的綢緞，刺得眼睛發疼，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誰……
熟悉的聲音，叫囂著，刺激著我的耳膜：“認命吧，你注定是被拋棄的娃娃，是要了無痕跡的消失在這偌大的天地間的悲哀，你認命吧……”
“公子……”為什麼，為什麼教王之子會出現，為什麼我的記憶會消失，為什麼，又突然出現，為什麼，會看見小時的我，為什麼……什麼都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這種無知的悲哀，籠罩了天地，像一條毒蛇，緊緊的纏繞上我的心……空氣，仿佛隻剩下悲哀……那濃濃的一捧悲哀，在清澈的水，也化不開……
不知為何，那囂張中，竟也有一絲悲哀，他會為我悲哀嗎？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公子啊，會為我這個卑微的殺手悲哀？嗬，我是殺手啊……這絕望的空間，甚至連我，都幾乎忘卻自己是個殺手這個事實。
我，早在十年前就不是那個“南宮無痕”了嗬，我是大光明宮的殺手啊，我是殺手鳳凰啊，可是，為什麼，我的靈魂裏，那樣肮髒不堪的靈魂裏，還是融有無痕那潔白無瑕的心。分明是最見不得光的人，心中卻總是藏有那樣一縷不滅的陽光，真的……好諷刺，好悲哀……難怪，連他都會為我悲哀，那是在為一個殺手悲哀，為大光明宮修羅場培育出的失敗品悲哀……
是啊，我本身，就是個悲哀的存在，何必再去回憶，那悲哀的過去，沒有感情的暗殺，真的，太適合於我……
伸手撫著這金絲鳥籠，才發現，原來手裏一直緊攥著那枚長針，那精致的，殺人工具，果然，經過十年的滲透，我的身體裏，也流著修羅的血了嗎？要不為何，放棄了自由，放棄了希望，放棄了尊嚴，隻為苟活於世，卻獨獨不能放棄這殺人的工具？我已經不是無痕了，那麼，封塵哥哥……他也不會要我了吧……
嗬，我都忘了，封塵哥哥……已經定親了呢，柳家大小姐，傳說她溫柔賢淑，那麼，封塵哥哥，會很幸福吧……
可是，那個誓言呢？你要我記住那兩句詩，說以詩為證，將來娶我過門，現在，伊人未逝，誓言，卻已經老去了……也隻有這金絲鳥籠和手中冰冷的長針，不會拋棄我吧，那麼，現在也很好……
很安心，沒有拋棄，沒有冰冷的絕望……
可是，還是想要衝破這美麗的牢籠，離開這個黑暗的絕望的地方，想要站在你身邊，想要驕傲的宣告我是你的妻子……哪怕，隻是個妾呢……我都不在乎了……
封塵哥哥，你可知道，我多想你，多想和你在一起……
手，不自覺地伸出去，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隻能是望斷眼前的空氣，卻也感覺不到絲毫，你的氣息……
還有，紫庭哥哥，當初那個把我視若珍寶的紫庭哥哥，為什麼，你也不要我，我是你妹妹啊……還是說，我已經在這黑暗的泥潭中陷得太深，連你也不願在靠近，決定拋下我，任我自生自滅……
為什麼，都要離開我……
又有人來了，腳步沉穩，移動的卻很快。
越來越近了。
會是誰？還會在乎我？
終於，他站在籠門外，僅僅是幾道欄杆的距離，我認得他，盡管沒見過幾次。
那是教王，大光明宮的主人。
“無論你如何絕望，如何掙紮，你永遠也無法逃脫我給你的金絲牢籠，你隻能一輩子，在那裏，作我籠中的鳥兒！”冰冷，殘酷，充滿著絕望的氣息，但卻高高在上，是啊，他是王。
“知道嗎？我知道你寂寞，所以，給你帶來了這個，這可是我王兒好不容易弄到的珍貴禮物。”
籠門被打開，一團白色的什麼被丟進來，那樣熟悉。
熟悉……所以可怕！
“封塵哥哥！”
冰冷，我握著他的手，唯一的感覺就是冰冷，然後，就是死亡的氣息……
彌漫整個空間，絕望，死亡，死亡，絕望……
“封塵哥哥！你看看我，你還要娶我過門……不要，拋下我……”
淚水，無聲無息……
原來，我還是有淚的，本來以為，十年修羅場的生活，已經讓我斷絕了一切情，一切恨，可是，當我看見你，看見冰冷的毫無生氣的你，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呼吸，無法藏住心中的情……
“不要……封塵哥哥……”妖精一般的輕輕的呢喃，卻扣緊了身邊的人的心弦……
無痕不安的扭動著身體，剛剛為她掩好的被角又滑落開，紊亂的呼吸，攪亂了白封塵的心，一時也不知所措，隻能用溫暖的大手握住那雙不知在抓著什麼的蒼白的小手，不住安慰……
“我在呢……無痕……在呢……”為什麼，每次看到你，都會如此心疼，十年的時間，為什麼不能夠衝淡絲毫，這種溫暖的痛……
“封塵哥哥……你答應的……娶我……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嗯，答應的……我在這呢……在呢……”心痛，不知為何，看見你，仿佛天空塌下來，千鈞的力量壓迫著他的心，心痛得窒息……
“封塵哥哥……”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無痕艱難的睜開眼，在床前的，竟然真的是封塵哥哥？！那溫暖從他的手心流出，緩緩地流進心裏……
真好，封塵哥哥……他好好的活著……
“我做了個夢呢……”蒼白的笑，卻無比艱難，仿佛耗費了眼前這個女子全部的力氣，“夢見小時候了呢，第一次見到封塵哥哥的時候……那棵梅樹……”
“……”隻是靜默的握著她的手，不想放開……
“隻是，封塵哥哥……”女子蒼白的臉，泛上一片紅雲，“我多希望現在還是那個時候啊，夢醒了，就沒了，夢境不改，可是，那時光，已經不再了……封塵哥哥……真的，好像嫁給你呢……”
不知女子是還沉浸在夢境之中，還是無意中吐露的真情，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在白封塵的心裏，最柔軟的角落……
“無痕，時光不再，可我們，還在呢……”想安慰，卻不知所措……
隻想緊緊地握著你的手，靜候那未知的未來，無論多艱難的路，都為你去開……
白封塵如湖水般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一份堅定，還有一份複雜的難以琢磨的笑意，而無痕卻沒有看在眼裏，她定定的看著窗外，沒有陽光的天，烏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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