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9 更新時間:21-10-30 20:41
沈拂衣是被自己肚子咕咕聲吵醒的。她呈大字躺在馬路牙子上,肚子沒羞沒臊地鬧了好一會,終於把旁邊那棵香樟樹的鳥給嚇走了。
“肚子呀肚子,”她歎氣,“你看看你,鬧騰了三天,也沒見你給我嚇掉一隻鳥,也沒喚出一個富家公子,如此又是何必呢?”她話還沒說完,又一輪咕咕聲衝了上來。
沈拂衣麵露哭臉,心道路過,她自己先交代在這兒了,“還是四處轉轉,找找有沒有什麼吃的吧。”她磨磨唧唧從地上爬起來,連衣衫上的枯葉也懶得拍,慢慢吞吞往另一條道上走。
走了約摸兩個時辰,從林子跳出十幾個人,最前麵的灰衣大胡子,還拿著把大刀。麵目猙獰地衝著她笑。
“……”沈拂衣覺得自己可以把大前天啃的窩窩頭給吐出來了。
奈何大胡子沒將心比心,直接唱出那段經典戲詞。“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老天安排你遇到我你別想再跑開,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妹妹麻煩你舉起手把金銀留下來。”
“……”沒想到現在打劫的還多才多藝,唱曲快板兩不耽誤。沈拂衣眨眨眼,“沒錢怎麼辦?”
大胡子笑得嫵媚,“那隻能麻煩妹妹跟我們走一趟了。”
沈拂衣就知道是這樣,她點點頭,“走之前,我先問問,你們可有吃的?”
這話問的大胡子傻了,頭一次打劫變成招攬客人了?還是他旁邊一個小個子機靈,湊上前就道,“小娘子,隻要你肯當我們老大的壓寨夫人,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衣食無憂呀。怎麼樣?”
“好呀好呀!”一聽包吃包住,沈拂衣二話不說,跟著大部隊就走了。邊走邊問寨子夥食怎麼樣,每頓可有肉吃。
這一走就上了山,進了寨子,被綁住雙手丟進了一間柴屋,沈拂衣看看四周,有茅草有屋頂,好地方,不禁滿意地笑了,衝送她來的兄弟道了聲謝,“大哥費心了,給小妹住這麼好的地方,遮風擋雨,還有床,小妹感激不盡呀。”
小個子一愣,頓時覺得她是在找茬。
“還有一事相求,”沈拂衣麵露羞澀,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
小個子警惕起來。“什麼事?”
“小妹幾日沒進米水,不知道能不能……”她期待地望望人,帶著點祈求的意味。
小個子頓時鬆了口氣,揮揮手,“吃個鬼飯,到了我這狂獅寨,還想有飯吃,等死吧。”
“這待遇比永德縣衙的牢房還差……”沈拂衣嘖嘖嘴,看著小個子鎖上門離開,才慢吞吞地準備找個地方歇會,等等,她腦子一轉,那人剛才是說“你們”?
沈拂衣狐疑地往裏麵走了一段路,這柴屋挺大,一邊是碼地整整齊齊的木塊,一邊是堆成小山的茅草,而拐角的中間空出一片,異常幹淨,不知道是誰打掃的,上麵坐著一個小孩,穿著杏黃色書生袍,漆黑的發在後腦上紮成一個白包,露出一張白裏透紅軟乎乎的小臉。偏偏這張臉露出不合年紀的平靜祥和,一雙眼睛極其漂亮,分明是黝黑透亮,卻發出琉璃珠似的光華,叫沈拂衣閃瞎了眼睛。
沈拂衣管這股光芒叫做狀元虐傻,威力可比蘇霖一招黑影朝天,開山破海,招招打臉。
於是乎,她很有眼色地躲在了角落,把毛草壓平按實,騰出了一塊好地方,大字躺了下去。
一盞茶的時間沒到,她的肚子唱起了歌,節奏是“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小孩動了,他用那雙智慧之眼看了一眼沈拂衣,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她身邊,在袖子裏掏了掏,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然後掀開手帕的四個角,拿出了一個白饅頭,“姑娘似是勞累過度,饑困交加,若是不嫌棄,小生這有一饅頭,願贈給姑娘解一時之困。”
沈拂衣咽咽口水,“你能不能捋直了舌頭說話。”
小孩一臉我懂,“是我錯了,不該用這個語調跟姐姐說話,我的意思是,看你要餓死了,我好心給你快饅頭你還不感恩戴德拿著難道要本少爺喂你嗎?”
風格實在匪夷所思,沈拂衣被嚇住了。
小孩卻歎了口氣,把饅頭塞到沈拂衣手上,“姐姐雖然想讓我喂你,但是我已經有未婚妻子,為夫者,該對妻房忠貞不渝,所以你還是自己吃吧。”
然後他就離開,坐到了原來的地方,安靜地坐下。
沈拂衣抱怨了句,“我沒要你喂我。”然後拿著饅頭三下兩下吃完了,肚子裏有了點東西,她心裏舒服了,往毛草上一滾,準備睡覺節省體力。
沒過一會,柴房裏響了一聲咕咕聲。
沈拂衣驚愕地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是她,然後在看向屋裏第二個活物。
小孩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對沈拂衣展袖作揖低了低頭,“是我的錯,打擾姑娘了。要是姑娘覺得吵鬧,我可以移到另一邊去。”
“等等。”沈拂衣啪一下坐起來,“你沒吃飯嗎?”
“說來慚愧,小生這幾日有些落魄,叫……”
“說人話。”
“我被打劫了,三天沒吃飯。”
“那這個饅頭是……”
“我趁著看守的人睡著了,在他身上摸的。”他還補了一句,“隻有一個。”
難怪他要拿個手帕包起來那麼金貴。沈拂衣抽抽嘴角,“那怎麼辦?要不我去偷些吃的還你。”
“不用,男子自該頂天立地,見女子有難,怎麼可以獨善其身,而是伸張仁義,雪中送炭。”
“說人話。”
小孩無奈,“我就是看不過別人在我麵前挨餓,所以你就收著吧。”
沈拂衣有些意外,沒想到富貴人家之中還有這樣的小孩,可見家風很正。不過她沒有讓小孩子為自己挨餓的打算,不過要偷吃的,總該打探打探情況,於是她問:“你是怎麼到了這裏的?”
有了前車之鑒,小孩說話總算隨意了些,“聽說泉州將來一艘海外的大船,裝滿了稀奇古怪的好東西,我就想去看看,帶著攢下的銀錢雇人送我來泉州,沒想到路上遇見三波賊匪,把錢財打劫一空,連行李也拿走了。最終落魄在山腳,被這裏的人抓住。”
被搶劫了三次,這小子到底是多有錢——沈拂衣如是想。
小孩又抬手作揖,低了下頭,“小生陸雲崢,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沈拂衣,叫我沈姐姐就行了。”
陸雲崢點點頭,“拂衣。”
“……”沈拂衣扒拉一下頭發,心裏安慰自己,富貴人家都是目中無人,聽不進話,還無禮粗蠻,對方是個小孩,不用在意。
陸雲崢問道,“拂衣的名字取得很好,要是有個哥哥,該叫沈十千吧。”
沈拂衣意外,“你怎麼知道?不過那是我同胞弟弟,不是哥哥。”
陸雲崢:“自古有詩,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們兄妹兩個的名字鑲嵌其中,自然猜的出來。”
“有道理——十千是我弟弟,不是哥哥。”
“這取名含義深遠,應該是長者所曾,看來拂衣家中是個書香門第。”
沈拂衣擺擺手,“我爹娘去世了,那是我爺爺取得名字,我祖上好像是賣書畫為生,現在早沒有了。”說到這,沈拂衣反應過來,不是她在打聽情況,怎麼變成把自己祖宗三代都吐出來了?“說了這麼多,都是我的事,你是不是也該說點什麼?”
“對,是我失禮。我家在京城,家中有叔伯三人,我父親乃是沈家家主,下有五個孩子,大姐二哥是前夫人所出,夫人疾病去世,父親又娶了我母親續弦,有了三姐四姐和我。大姐已經出嫁,二哥已然成婚,三姐年過十八,兩年前選秀入宮當上了宣妃,四姐十五,與東宮守備任家有了婚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拂衣到時候可以一起去看。”
“你幾歲了……”沈拂衣沒打算讓他交代的那麼清楚——
“十四歲。”陸雲崢補了一句,“小拂衣三歲,差的不多,很快就趕上了。”
沈拂衣剛十七歲,她得意洋洋地說,“叫聲姐姐,我幫你拿吃的。”
小孩笑眯眯地看著她,慢慢開口,“拂衣。”
“你就揪著我名字不放了嗎?”沈拂衣對著這桃子一樣紅潤的小臉,實在忍不住自己萬惡的手要去捏他的臉,費了很大功夫才忍下來,自覺窩在毛草裏不動了。
陸雲崢不依不饒,繼續問,“拂衣會武功?”
“是呀。”沈拂衣轉過身看他,抽抽鼻子,“可惜現在我連隻老鼠都打不過。”
“無妨,我就算吃飽飯,也不會打老鼠,拂衣不必為此憂心。”
“你就不擔心自己出不去嗎?”
陸雲崢搖搖頭,“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雖然困在此處,但並不是說,我們就會一輩子困在這裏。”小孩伸出軟乎乎的手摸了摸沈拂衣的頭,“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沈拂衣迷惑了,她坐起來,不客氣地捏住陸雲崢的臉蛋,“你這話不對。”
陸雲崢麵露疑惑。
“你還是個孩子,被困在這裏,連個饅頭都被我吃了,現在知道我會武功,不會應該指望我半夜殺出重圍,把你帶出去送還家人嗎?”
“小生剛才就說了,男兒天職保家眷,拂衣是女孩子,我應該保護你,不希望你去冒險。”
沈拂衣頓時捂臉,把腦袋埋進稻草裏,“嗚哇哇哇哇……小孩,你這樣小心本姑娘獸性大發,把你辦了。”
陸雲崢沒回答。
沈拂衣奇怪地開了一根指縫一瞄,小孩臉上別開視線,臉上微紅。她心裏嗬嗬一笑,果然還是小孩。
兩個人就這麼一直挨餓到晚上。
沈拂衣半途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看著旁邊的毛茸茸腦袋,好半會才反應過來這小孩是誰。
三天沒吃飯的小孩果然還是小孩,白天看著紅潤的臉,晚上就慘白成了一張青紙,他小心地發著抖,隔著一點距離縮在沈拂衣旁邊,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捏著沈拂衣的發尾,好像抓住了沈拂衣的心髒一角,叫她沒理由地心軟了。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